楚晝竟然算錯了？
大禮堂很安靜,所有人都望著楚晝，不敢相信。
沈宸也有點意外，看了他一眼。
楚晝表情依舊沒有變化,靜靜地站著,脊背挺直如松,眉眼平靜,仿佛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他失態。
短暫的安靜後,評委走了過來，接過主持人手裡的麥克風,鄭重道：「我宣布，九中獲得了校園珠心算比賽的勝利！」
觀眾席上，九中學生這才如夢初醒,紛紛激動地站起來鼓掌喝彩。
「噢噢！沈宸太牛了！」
「我們竟然贏了，我不是在做夢吧？」
「哈哈,沈宸以前是一中的，一中現在一定很後悔把他趕走,想想就爽！」
……
老校長愣了幾秒,然後欣喜若狂，長長舒了一口氣,笑道：「楚晝果然還是太年輕,心態沒放平。」
王翠夢臉色冷硬，皺眉看著台上的楚晝，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
冬露聽到九中獲勝的那一刻，一直懸在空中的心終於放下,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旁邊不斷有人在歡呼。
陸望和蔣學沛開心地抱在了一起。
他們經過這麼多天的培訓，一致對外同仇敵愾，關係早就非同尋常。
是同學，更是戰友。
「露露，我們贏了！你們真是太棒了！」
周瀟涵從看台上衝過來，高興地摟住冬露的脖子，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嗯。」冬露被她的喜悅感染，也彎起了嘴角，酒窩深深，她抬頭望向沈宸。
比賽才結束，禮堂就變得鬧哄哄的，沈宸一下台就被許多人圍了起來，小女生居多，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送水送毛巾，熱情得不得了。
其中徐柔站在最前面。
「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不會輸。」
她有些害羞，清麗的臉上浮現紅暈，把手中早就準備好的礦泉水遞過去，「這是給你的。」
「不用，我不渴。」沈宸沒有接，隨意抬手捋了捋額前汗濕的發，看了一圈在場的人，似乎在找著什麼，很快，他目光在不遠處定格。
望著那抹纖細的倩影，沈宸勾唇笑了笑，剛要抬腿走過去，想起了什麼，隨口問徐柔：「你不是也參加了那個培訓，為什麼沒有比賽？」
徐柔臉色微僵，笑得有些不自然，「因為我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怕拖累了大家，就沒參加。」
說著，她露出一副自責的表情。
沈宸聞言，略一挑眉嗤笑了聲，也不知道信沒信，他不再停留，毫不遲疑地走出人群，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
冬露看到沈宸被一群女生擠在中間，吵吵嚷嚷，連徐柔都在，突然變得超級受歡迎。
旁邊還有人給他拍照，閃光燈不停閃爍，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此時的沈宸像是從戰場上凱旋歸來的英雄，耀眼奪目，整個人仿佛都在發光。
女生們的眼睛緊緊粘在他身上，一臉仰慕。
冬露看著他和徐柔說話，心裡不知為何有點不舒服，好心情一掃而空，她淡淡收回視線，剛要問周瀟涵要不要回教室，周身突然一靜。
冬露一愣，轉頭，沈宸竟然朝她過來了，嘴角勾著笑，校服的拉鏈沒拉好，堪堪拉到胸口，露出修長漂亮的脖頸，看起來輕狂又散漫，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時間仿佛定格。
他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邊，笑容張揚，「我贏了。」
「……嗯，恭喜你。」
冬露避開他的視線，不知該說什麼，他剛剛不是和徐柔在一起嗎，怎麼過來了？
「就這樣？」沈宸眯了眯眼，「還有呢？」
「還有什麼？」
「當然是獎勵啊。」沈宸指了指自己右邊臉，桃花眼狹長勾人，笑得曖昧不明，「之前說好的，親我一下。」
冬露-_-，誰跟你說好了，怕不是得了妄想症吧？
她嘴巴剛張開，在他身後忽然看到了什麼，立刻閉嘴，眼觀鼻鼻觀心，作出一副和他不熟的樣子。
沈宸疑惑時，聽到身後重重一聲咳嗽，「嗯哼！」
聲音蒼老又沙啞。
沈宸眼皮一跳，慢慢轉過頭，果然看到了校長爺爺那張皺紋密布的臉，他皮笑肉不笑看著自己：「行啊我說你小子怎麼會願意參賽，原來是因為這個，想要親親啊，別為難人小姑娘了，我就可以滿足你，過來，把臉湊過來。」
他撅起嘴巴，作勢要親他。
沈宸全身抖了抖，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了，謝謝。」
吳孟周正好走過來，笑著錘了錘他的肩膀，「可以啊，宸宸，我還以為你輸定了，沒想到寶刀未老啊，恭喜你贏了比賽，趁著這次機會，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我們馬上就要回一中了。」
沈宸想也不想地要拒絕，誰知吳孟周又轉頭對冬露道：「小美女，你也來啊，還有剛剛比賽過的大家，都一起叫上，人多熱鬧點。」
「好。」冬露無所謂點頭。
「行啊，就當慶功宴了。」陸望和蔣學沛等人都表示沒意見，笑容喜氣洋洋的。
沈宸閉上嘴，皺了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校長心情大好，揮手放行，「去吧去吧，年輕人多聚聚也好。」
於是在吳孟周的撮合下，剛剛在比賽中爭得你死我活的兩校人馬浩浩蕩蕩地結伴去吃飯。
除了楚晝，幾乎所有參賽選手都去了，吳孟周本來是想叫楚晝的，但楚晝下台後就不見人影，連王翠夢想興師問罪都找不到人。
*
十多個人一起走在路上還是非常引人注目的，方彤全程都在嘟嘴抱怨：「我們為什麼要給他們慶祝啊。」
譚雨夏笑了笑，「就當是和沈宸聚聚，當初他離開的時候，都沒怎麼好好告別，對吧，沈宸？」
沈宸看她一眼，眸色淺淡，沒有搭理。
譚雨夏笑容僵了僵，有些尷尬。
都兩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原諒他們啊。
氣氛有點僵。
吳孟周打圓場：「我們去哪吃飯啊？你們喜歡吃什麼？」
方彤：「都行。」
陸望：「就學校對面那個餐館吧，那裡味道不錯。」
周瀟涵立即點頭，「贊同，那家超好吃，而且又便宜。」
冬露被周瀟涵挽著手，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自覺飄向走在最後面的沈宸，他像是有意識地將自己和他們隔離開來，似乎真的很討厭一中的人，神情冷淡疏離，發自內心的排斥。
他怎麼了？冬露蹙眉。
吳孟周裝作不經意後退幾步，走到她身邊，輕嘆：「唉，我就知道會這樣，他果然還對過去的事耿耿於懷，小美女，你和他關係最好，能不能幫忙勸勸他啊？」
「勸他什麼？」冬露忍不住問，「他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告訴你嗎？」吳孟周有些驚訝，隨後瞭然，「也對，他那種悶騷的性格，說出來的可能性為零，他現在還在打工嗎？」
冬露愣了一下，點點頭，「對。」
吳孟周神色有種複雜，搖搖頭，「這真的是……」
他深吸一口氣，「他退學的主要原因和他家裡有關，還是讓他自己告訴你比較好，我這個外人不好插嘴，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他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周瀟涵聽到他們對話，好奇地湊過腦袋。
「他是個天才。」吳孟周一本正經。
冬露和周瀟涵都無語了。
「拜託，這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吧。」周瀟涵說。
吳孟周逕自道：「愛因斯坦說過，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冬露打斷：「那是愛迪生說的。」
「咳，那不重要。」吳孟周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在沒看到沈宸前，我一直對這句話深信不疑，遇到他後，我的世界觀被顛覆了，他讓我知道，靠努力可以做到的事情，都不是天才，真正的天才的這裡……」
吳孟周指了指腦袋，「天生和別人與眾不同。」
「楚晝很厲害，但他後天付出了很多努力，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執著沈宸嗎？我們以前在一起上課，全班都在認真聽課，就沈宸在玩手機，可每次，他考的分都比全班高，別的我不敢說，沈宸絕對是我接觸過的最天才的人。」
「可是，後來，這樣的一個天才……」
在她們的注視下，吳孟周艱難說出口：「幾乎被整個學校，給逼走了。」
他的表情愧疚而痛苦。
冬露心頭一震，想起了沈宸曾經對她說的話。
「你是第一個為我挺身而出的人。」
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冬露凝著眉，胸口忽然很悶。
沉甸甸的。
像壓了塊石頭。
這個沉重的話題就此打住，吳孟周沒有說太多，轉而聊了些輕鬆的事，逗得周瀟涵哈哈大笑。
可冬露完全聽不進去。
到了餐廳，眾人挑位置坐，冬露挨著周瀟涵坐下，身邊還有一個空位，有的男生見她長得漂亮，蠢蠢欲動地想坐過去，卻被一直走在後面的沈宸領先，大大咧咧坐在了冬露旁邊，斷絕了其他人的念頭。
「怎麼？」
見小姑娘直直看著自己不說話。
沈宸偏頭輕笑。
「我坐這不行？」
原以為她會和以前一樣說些煞風景的話，沈宸都想好了怎麼死皮賴臉，就聽到冬露輕輕說：「隨便你。」
聲音輕軟，有點無奈，拿他沒辦法。
*
這餐飯吃得還算愉快，大家都避開了沈宸的過去，氣氛融洽。
蔣學沛喝了點酒，酒勁上來，什麼都敢說，對吳孟周嚷嚷道：「其實你們剛來那會兒，我真的很討厭你們，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我們學校指手畫腳的，看著就來氣！」
「對對，就是！」在場九中的學生紛紛附和。
連陸望也很嚴肅地點頭，「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個道歉。」
方彤撇撇嘴，「你們學校升學率本來就低啊，這是事實，我們老師都是這樣說的。」
譚雨夏則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們說得太過了，和你們接觸後我才發現其實你們人挺不錯的。」
吳孟周笑著和陸望碰碰杯，「sorry了兄弟，別和小丫頭們一般見識，主要我們學校，一中環境就這樣，成績就是一切，學生們也都心高氣傲，多多少少有點瞧不起外校的人。」
九中一個女生說：「我看沈宸就沒有啊，他以前也是一中的，怎麼沒你們那麼勢利，脾氣又好。」
沈宸忽然被cue到，莫名抬起頭，然後不在意地繼續給冬露夾菜，「多吃點，長多點肉。」
冬露見他夾那麼多肉給她，忙制止道：「夠了夠了，我吃不了那麼多。」
「你是在開玩笑吧？」吳孟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口酒噴了出來，指著沈宸大笑：「他脾氣好？你是不知道他以前什麼狗樣，以前他明明……」
沈宸及時踹了他一腳，「你瞎扯什麼？」
他對冬露保證：「我和他們才不一樣，別聽他瞎扯淡，我一直都挺看好九中的，絕對沒說過半句壞話。」
冬露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吳孟周、方彤和譚雨夏聽了他的話，不約而同地停下筷子，都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著他。
「那個……」吳孟周拍了下他的肩，小心問道：「你還記得你以前接受採訪的一段視頻嗎？」
「什麼？」沈宸一點印象都沒有。
「呃，算了。」
反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吃完飯後，他們原地解散，吳孟周等人打車回一中。
今天還要上晚自習，冬露他們回到教室，看到羅岳福紅光滿面地站在講台上，投影儀的燈亮著，黑板被幕布覆蓋，人影晃動，有聲音傳出。
他們在看視頻。
羅岳福看到他們，立刻笑容滿面地招手，「你們回來了啊，快回座位上，一起來看啊。」
「看什麼啊？」蔣學沛問。
羅岳福笑呵呵道：「是沈宸以前參加珠心算比賽的視頻，他這剛贏了比賽，大家都吵著要看他以前的輝煌呢。」
沈宸看著視頻，眼神有點古怪。
冬露也望了過去，一個面容稚嫩的男孩子對著鏡頭接受採訪。
就是沈宸。
粉雕玉琢，唇紅齒白，長得白淨清秀。
很漂亮的小男孩，眼中的光彩熠熠生輝。
比她上次在照片上看到的他的年紀還要小。
從視頻上看，比賽應該剛結束，他正在接受採訪。
小沈宸看著記者，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眉眼高傲。
記者彎下腰溫柔地問他：「沈宸，得了冠軍後有什麼感想？」
小沈宸聲音清脆，一點都不知道謙虛為何物，不屑道：「要什麼感想，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囂張得不可一世。
教室里一片噓聲。
沈宸開始看的時候還有些迷茫，不記得有這回事，可記憶慢慢甦醒，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變了變，抓住冬露的手臂，「別看……」
可已經來不及了。
視頻里記者又問：「你馬上就要念初中了，有心儀的學校嗎？一中四中新鋼……還有九中的風評都很不錯呢。」
「一中還行吧，我應該會去那裡。」
小沈宸歪了歪腦袋，匪夷所思地問：「不過九中是什麼鬼，什麼時候建的？我聽都沒聽過。」
「……」
「……」
空氣靜默，所有人都看向沈宸。
沈宸喉結上下滾動，手背抵唇咳了咳。
沒人說話。
許久之後，冬露對沈宸道：「你確實沒說過九中的壞話，畢竟……」
她頓了一下，語氣清淡。
「你聽都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