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喜歡楊子凡？」沈宸看著冬露,唇邊有促狹的笑意。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冬露白了他一眼。
「可我想親耳聽你說出來怎麼辦？」
沈宸似笑非笑俯下身，一下就拉進了兩人距離，不知有意無意,他的唇離她的臉很近,隨時都有可能親過來。
然而冬露偏不稱他心意,淡淡直視著他：「就是楊子凡,你滿意了嗎？」
他有沒有腦子？她之所以不明說,就是怕傳到老師耳中，現在九中跟一中一樣抓戀愛那麼嚴,被發現了都沒好果子吃。
沈宸噎了一下，與她對視了幾秒，緩緩直起身,「哄哄我有這麼難？」
「這裡是學校。」冬露沒有退步，「你沒有忘記我答應和你交往的前提是什麼吧？」
沈宸當然記得,不能耽誤學習，不能被別人發現。
特別是不能被別人發現這一點,在之後的日子裡被她反覆提起。
「和我交往就那麼讓你丟臉？」沈宸眸色漸涼。
冬露皺眉,「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怕被老師發現。」
「那你跟陸越出去怎麼就不怕被發現？」沈宸勾了勾唇,可眼中卻黑沉沉的,沒有溫度。
冬露臉色冷下去，「你有話就直說，少陰陽怪氣，我和陸越之間什麼都沒有,清者自清。」
「說到陸越，他喜歡我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可你卻騙我說他喜歡的是你，那麼多帳我都沒找你算，你反倒質問起了我？」
「哦，他連這些都告訴你了。」
沈宸嗤了一聲，眼底滿是嘲諷，「所以你現在是心疼他了？還是怪我妨礙了你們雙宿雙棲，沒有我，你早就和他在一起了吧？」
「沈宸！」冬露喝道，氣得全身發抖，惱怒地看著他，有多喜歡就有多失望，她控制不住揚起手，朝他的臉上打去。
沈宸不躲不閃，一動不動站著。
少女纖細的手停在他臉龐前一寸處。
沒有打下去。
冬露看著少年平靜的面孔，冷冷把手收回來。
「你太讓我失望了。」
扔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的從他身邊走過，臉色冷若冰霜。
沈宸在原地站了許久，緩緩抬手揉了揉右臉，仿佛她真的打上去了一樣，臉上存在著真實的痛感。
「操。」他低喃，「真疼。」
*
冬露面無表情回到教室，周身氣壓很低，自然引起了周瀟涵的注意，不等她問什麼，上課鈴響了，羅岳福抱著數學書走了進來。
他走到講台上環視教室一圈，發現少了個人，「沈宸去哪了？」
大家面面相覷，沒人知道。
周瀟涵偷看冬露，沒有表情。
羅岳福正要繼續問，門口傳來一聲「報告」。
他側頭望去，正是沈宸，他吊兒郎當地站著，雙手插在口袋，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看著有些嚇人。
「你去哪了？」
「廁所。」
這副表情是掉到屎坑裡了？
羅岳福忍住說這句話的衝動，擺擺手讓他進來，「好了，快回去坐好，以後記得早點去廁所。」
沈宸漫不經心地回到座位上。
所有人都到齊了，羅岳福開始上課。
周瀟涵偷偷問冬露：「發生什麼事了？」
冬露目不斜視地看著黑板，「沒什麼。」
「沈宸後來去找你了，你們沒見到？」
冬露沒說話，表情更冷了。
「難道他看到你和陸越在一起的畫面吃醋了？」周瀟涵自顧自猜測，腦補了一場三角戀大戰，「然後你們吵架了？」
冬露：「算吧。」雖然有點出入，但也差不多。
周瀟涵：「你沒跟他解釋？」
冬露輕嘲：「你覺得他發育不完全的大腦聽得進去？」
周瀟涵：「……」好歹人家贏過心算奧數比賽冠軍啊，不帶這麼貶低智商的。
畢竟是人家小兩口的事，周瀟涵也不好干預太多，想到了另一件事，「那生日禮物怎麼辦，你今天都特意帶過來了，總不能不給吧？」
冬露愣，差點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怎麼非是今天？
冬露擰眉，想到剛才的事就一肚子氣，一點都不想祝他快樂。
她看向周瀟涵。
周瀟涵立刻道：「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幫你送的哦，我可不想被陸望誤會。」
「……」
*
數學課是下午最後一節課，鈴一打響就放學了。
班上鬧哄哄的，都在收拾東西回家。
沈宸也在收拾，就是有些心不在焉，應該說他從上課起就沒在狀態，冷靜下來後開始後悔了。
冬露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女孩性格克制又理智，即使和他談戀愛，也始終保持著一分清醒，而且為人很正經，她說有就有，沒有的事也一定沒有。
所以她和陸越一定什麼都沒有。
所以在她眼裡，會吃醋的他才是無理取鬧。
沈宸煩悶地揉了揉太陽穴。
那問題來了，他要怎麼道歉她才會原諒他。
以她的性格，不會就這樣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了吧？
沈宸越想越有可能，寒氣從心臟蔓延，全身上下冷得徹骨。
說到底，他所有的不安，都來自於對她感情的不確定。
「嘭！」
一袋東西猛然砸到他的桌子上，讓他驚醒了過來，沈宸驚訝抬起頭，看到冬露面無表情的臉，脫口而出：「你怎麼……」
「生日快樂，不要就扔掉。」
冬露生硬地說完這句話，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就走了，速度很快，一下就不見蹤影。
生日？
對了，今天是他生日，他都差點忘了，她竟然知道？
沈宸看著桌上用白色塑膠袋包裹起來的東西，狐疑地拿起來掂了掂，四四方方的，還挺重。
他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是：這不會是炸.彈吧？
就算是炸.彈也必須拆啊。
沈宸心跳竟有些快，迫不及待地拆開禮物，然後……看到了四本書。
《本草綱目》、《黃帝內經》、《千金方》、《傷寒雜病論》，都是醫學方面的古籍。
好硬核的禮物。
沈宸不由失笑。
果然是她的風格。
他簡單翻了一下所有書，看看大概內容。
翻到《傷寒雜病論》時，掉出了一張淺藍色賀卡。
沈宸一怔，撿起賀卡，看向背面。
裡面是一段手寫的歌詞，一筆一划，端正大氣，像男孩子的字。
你是信的開頭詩的內容
童話的結尾
你是理所當然的奇蹟
你是月色真美
你是聖誕老人送給我
好孩子的禮物
你是三千美麗世界裡
我的一瓢水
——《勾指起誓》
*
冬露在家吃完晚飯，回房間寫作業，有些心神不寧，總靜不下心來，感覺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作業都帶回家了。
書包里也沒少東西。
生日禮物也送出去了。
等等，生日禮物！
冬露猛然站起來。
終於記起她除了送了四本書外，還在裡面夾了一張賀卡！
還寫得……有點肉麻。
如果在平時送給他也沒什麼，可關鍵是他們還在吵架中啊，被他看到也太丟臉了。
怎麼辦怎麼辦……
冬露咬著手指頭，真的慌了。
那張賀卡夾在書里，他應該一時半會兒看不到。
是啊，書那麼多，又那麼厚，他不可能一下就翻完的。
冬露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嗡」地一聲，手機振動了一下。
冬露拿過來看，是沈宸發來的微信。
他這個時候找她幹嘛？不會是發現了賀卡過來嘲笑她的吧？
冬露的神經瞬間緊繃，都沒勇氣點開。
可能看她遲遲沒回，沈宸又接連不斷地發了消息過來，手機不斷在振動。
到底什麼事？
冬露氣惱地點進去。
一張照片映入眼帘。
紅色的……洗衣板？
她愣了，發了個問號過去。
沈宸秒回：「我剛剛在上面跪了一小時，原諒我吧。」
「……」
沈宸繼續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以表歉意，我請你看電影。」
「出來好不好？」
「你想怎麼罵我打我都可以，只要你不生氣。」
「……」
他都這樣道歉了，冬露也不是鐵石心腸，心微微有些軟，但出去是不可能的，因為冬芸在家。
她回沈宸：「我要寫作業。」
沈宸：「明早我教你寫。」
冬露：「我還要背書。」
沈宸以為她還在生氣，使出了殺手鐧，「今天是我生日。」
「……」
「我不想一個人過。」
「……」
冬露無奈問：「哪家電影院？」
沈宸就知道她吃軟不吃硬，笑著發了一個地址過來。
冬露換了身衣服出房間。
冬芸在客廳看電視，見她要出門，問了一句：「這麼晚了你去哪？」
冬露已經打開了門，聲音平穩：「和朋友去看電影。」
冬芸：「男的女的？」
冬露聽得彆扭，冬芸都跟男人出軌了，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干涉她？
心裡雖這麼想，但她嘴上還是答道：「女的。」
*
冬露看了看地圖，電影院離她家很近，離沈宸家卻有一段距離，可當她到了地點時，看到沈宸已經等在電影院門口了。
少年脫去了校服，穿著黑色休閒衛衣，眉目漆黑工整，下頜線條瘦削流暢，身材修長，清雋挺拔。
他看到了她，漂亮的眼睛一亮，走過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冬露氣還沒完全消，表情冷硬，「我說會來就一定會來，才不像你謊話連篇。」
她看到少年表情僵了一下，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有些懊惱地抿嘴，她不想說這個的。
「那我們進去吧。」沈宸神色如常地微笑，想去牽她的手，但好像顧忌著什麼，手伸到半路又縮回去了。
「……嗯。」冬露不是很習慣他現在的樣子，小心翼翼而沒有自信。
他不是想做什麼就做嗎？
難道還要她主動？
到底是誰在道歉啊？
冬露暗暗撇嘴，有些粗魯地拽住他的胳膊，「別磨磨蹭蹭的，快點。」
沈宸微愣，看著她拉自己的手，笑了，「嗯。」
他們走到前台選電影。
最近新上映的電影很少，只有動畫片，恐怖片，民國文藝片，還有青春愛情片。
「你想看哪部？」沈宸把選擇權給冬露。
「《我們的青春終將散場》吧。」冬露對哪部都不感興趣，勉勉強強選了能看得過去的愛情片。
沈宸買票，「我還以為你會選恐怖片。」
冬露：「我又沒病。」
那次去鬼屋的經歷她已經受夠了。
電影即將開始。
沈宸又買了爆米花和可樂，和她一起進放映廳。
這部電影還是挺有人氣的，諾大的場地坐滿了一半人。
沈宸選的是靠後一點的位置，和冬露坐下後，前面全是烏泱泱的腦袋。
「沒想到這部電影這麼受歡迎，你眼光不錯。」
沈宸有些意外，剛剛在外面等的人差不多都進來了。
冬露吃了一顆爆米花，興致缺缺道：「全靠同行襯托。」
「你不想看？」
「還好。」
「感覺你提不起勁。」
「大概不像你有一顆少女心。」
「……」
沈宸默默閉嘴，她還在生氣，他現在說什麼都是錯。
屏幕放了三分鐘GG後，大廳的燈滅了，電影正式開始。
沈宸收起雜念認真看，他其實還抱有挺大期待的，看甜甜的愛情劇，等最浪漫的時候再來一個吻，到時候冬露肯定什麼氣都消了，然後他們順利和好如初。
這才是愛情片的最佳使用方法。
沈宸想得很美好，可現實中電影的劇情卻不讓他如意。
電影初期，男女主都是學生，讀高中，男主英俊多金公子哥，女主身世可憐好學生，男主對女主一見鍾情，並展開了瘋狂追求。
雖然有男二女二來攪局，不過沒過多久女主就陷入了愛河，和男主開始談戀愛。
劇情進行到這裡都很正常，沈宸表示很滿意，手悄悄伸向冬露。
然而後面的劇情開始反轉，男主把女主拐到手，還把她的肚子搞大了，因一系列複雜的原因，女主去打胎，而男主竟和女二開始糾纏不清。
「……」
沈宸伸過去的手僵住了。
電影的結局竟然是女主被車撞死，男主跪在她墓前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而影片中所有人的結局都是分的分，散的散，實實在在演繹了影片名——《我們的青春終將散場》
最後畫面一轉，又回到了男女主最初相遇的時候，那時陽光明媚，一切都是那麼青春美好。
「……」
這拍出來是為了報復社會的吧？
沈宸的感覺就像是吃了一坨屎，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竟然還有觀眾看哭了，被虐得死去活來，淚點到底有多低？
毫無疑問，冬露不可能在看哭的人之中，她比他更無動於衷，「這其實是一部教育片吧？」
教育他們不要早戀，否則沒有好下場。
沈宸面不改色地流冷汗，「這只是電影。」
冬露不置可否，沒給出任何感言。
沈宸：「……」
怎麼感覺看了場電影後，他們的關係更僵了，說好的愛情催化劑呢？
電影結束後已經很晚了，夜黑風高，沈宸送冬露回家，快到冬露家的小區時，他終於打破沉默：「今天的事是我不對，對不起。」
冬露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明明知道你和陸越什麼都沒有，可還是忍不住吃醋。」
沈宸艱澀地扯了扯嘴角，「其實歸結起來還是我對自己沒信心，比起他，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你選擇他也很正常，如果你現在想分手，我也不會說什麼，但希望你能再等一等，等畢業後我……」
他聲音頓住，看著眼前女孩放大的臉，不可置信睜大眼。
冬露的唇貼了過來，觸感溫軟，香氣撲鼻，堵住了他未說完的話。
蜻蜓點水一般，冬露很快離開了他，繃著暈紅的臉淡定道：「你覺得我這個人很隨便？說分就分。」
「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告訴你一件事。」冬露看著他認真說，「我是因為喜歡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能不能別玻璃心想那麼多？像個女人似的。」
沈宸呆滯了兩秒，驀然笑了，唇紅齒白，肩膀微顫，他邊笑邊點頭，「是，是我錯，都是我的錯。」
「我回去了。」
空氣越來越熱，冬露的臉燙得不像話，她低頭就要轉身，沒走兩步就被沈宸從身後抱住，「急什麼，我還沒道別呢。」
「什……」
冬露抬起頭的一剎那，他的吻就落了下來，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燙得她皮膚發麻。
……
親了快十五分鐘，冬露有些受不住了，羞惱地推開他，「夠了，我要回去了。」
「好，都聽你的。」沈宸沒有為難她，笑著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臉，「明天見。」
……
目送他遠去，冬露整了整凌亂的衣服和頭髮，剛轉身，右前方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把她定在原地。
「他是誰？」
冬露怔怔抬起頭，看到冬芸抱胸站在小區門衛室的旁邊，微弱的路燈下，她美麗的臉龐忽明忽暗，一雙眼睛冷冷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