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夏的嗓音不尖銳，但是很清亮，一句話落下，走廊上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鳳江七中的初三年級，誰不知道五班的沐夏？
因為校草程一鳴公開說過有好感而被女生們孤立，在七中大姐頭趙雨欣的帶領下，眾多小太妹們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飯睡覺打沐夏。
可今天，那個膽小懦弱被全校女生鄙夷的沐夏，卻敢高聲質問班主任李瑛，讓她道歉？
「我靠！太猛了吧！」一班門口，幾個男生隔著遠遠地看熱鬧，其中一人用胳膊肘拐了拐身邊的校草，興奮道：「這沐夏簡直跟變了個人一樣，敢跟老師叫板，帥啊！」
程一鳴手裡擦著一副銀色細邊框眼鏡，沒什麼興趣地應了聲。
這個男生還在說：「你不是說喜歡沐夏這種類型的女生嗎？別說，還是你眼光好，沒想到她把劉海弄上去之後，還挺漂亮的。」
是挺漂亮的。
程一鳴重新戴上眼鏡，嘴角一抹不屑的笑容。
可惜內里是個草包，一個學生還想叫老師道歉，簡直做夢。
「你叫我給你道歉？」李瑛的反應正像程一鳴想的一樣，她回頭乜著沐夏，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
「不應該嗎，為人師表，教書育人，難道李老師就是這麼做我們的表率，教育學生們做錯了就當沒發生，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沐夏一個大帽子給她扣上，李瑛的笑容頓時有些惱了：「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做錯了，你一個學生，憑什麼敢說老師有錯！」
「哦，因為是老師，所以永遠不會錯。」沐夏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但誰都能看見她眼底的諷刺。
李瑛真應該慶幸現在不是網絡發達的後世，否則她的所作所為，絕對會成為被網民群嘲的過街老鼠。
上輩子的自己被趙雨欣扒光了衣服，關在廁所的小隔間一整個下午，李瑛根本是不聞不問，甚至在她終於鼓起勇氣尋求幫助的時候，以曠課為由將她狠狠責罵了一頓，趕出辦公室。
也是這之後，她對學校徹底絕望了，原本中游的成績直線降到全年級倒數，中考連普高都沒考上，還是家裡咬牙拿出一筆贊助費，才堪堪上了一個職高……
而李瑛呢？幾乎毀了一個學生的一生，卻依舊風風光光當著她的人民教師。
多麼諷刺。
沐夏想著，眼底泛起冷意。
天不收你，我收你！
她走到李瑛面前，看著她的眼睛，笑了。
「同樣是學生，你不問青紅皂白幫著趙雨欣污衊我，卻對動手打人的趙雨欣百般偏袒。李老師，你收了趙雨欣家多少錢？」
「我……我年前剛收了她爸送的節禮，兩瓶茅台酒，還有三千塊錢的紅……」說到一半，李瑛猛然驚醒。
但是已經晚了！
她的話全走廊的老師和學生全聽見了！
「哇！三千塊錢！」
「天哪！她一個月工資還不到一千吧，三千塊的紅包，她可真敢拿！」
「還有兩瓶茅台呢，聽說一瓶就要兩三百！」
炸了鍋的議論聲幾乎要將李瑛淹沒，尚在零下的溫度，她額頭上唰一下冒出一層冷汗，怎麼會……怎麼會說出來的？
剛才那一下子，她就跟魔怔了一樣，就好像……
就好像不管沐夏問她什麼秘密她都會全盤托出……
李瑛的眼睛瞪的滾圓，驚恐地看向沐夏。
沐夏笑著又開了口：「過年收三千，過生日是不是要收五千？端午節，中秋節，教師節……李老師，你一年的收入比咱們校長都要多呢！」
說著，目光往樓梯拐角處一瞥，那片灰色的衣角果然走了出來。
「你閉嘴！」李瑛指著她，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刺耳：「沐夏！你給我在走廊上罰站！站到放學為止！敢編瞎話侮辱老師，明天叫你家長……」
「夠了！」身後一道怒氣十足的聲音。
李瑛僵硬回頭，就看見了走來的身穿灰色中山裝的老人。
「校、校長……」她張了張嘴，只覺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校長好！」
「校長好！」
學生們紛紛叫道。
「李老師，跟我到辦公室走一趟。」校長面沉如鐵，明顯正挾著巨大的怒氣。
「校長您聽我解釋，我剛才……」
只是校長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走到沐夏的面前，緩緩說道：「沐夏同學，我向你道歉，為你今天遭受的委屈，也為學校出了這種沒有師德的老師。這是學校的錯，也是我的錯。」
沒有師德……
四個字，等於宣判了李瑛職業生涯的死刑。
完了，全完了，李瑛張著嘴，一瞬間面如死灰。
走廊上響起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學生們既羨慕又佩服地看著沐夏，能讓校長對她道歉，她今天可真驚掉大家的眼球了！
沐夏站在焦點的中心，沒有得意，更沒有誠惶誠恐。
這個道歉，她受得起！
「您言重了。」她微笑回應，態度不卑不亢。
校長意外地點點頭，平時學生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少見這麼有氣度的小姑娘。
校長的語氣不由更加慈祥：「好好複習，三個月後就是中考，不要讓這些事影響學習，爭取考個好成績。」
這句話當然只是個勉勵，現在的校長絕對想不到，三個月後的沐夏，會給他一個什麼樣的驚喜！
他說完便恢復嚴肅的表情，又轉向一旁的學生們。
「你們也是，不要放鬆了學習，快打鈴了，都回教室去上課吧——趙雨欣同學，你跟我來。」
趙雨欣早在校長來後就嚇的躲到了人群的後面，此刻被點名，不甘心地走出來，低著頭的眼睛裡既憤恨又害怕。
不過這些都不關沐夏的事了。
李瑛和趙雨欣被校長帶走，走廊上短暫的安靜後一下子炸了開，響起沸沸揚揚的議論聲。
「沐夏你太帥了！太霸氣了！」
「哈哈，我早就看不慣李瑛那副嘴臉了，勢力的要命，就知道偏袒趙雨欣！」
「趙雨欣這下慘了，剛才校長多生氣啊，板著臉，可把我嚇得夠嗆！」
「那是你弱雞，沒看沐夏就一點兒不怕嗎，她多淡定啊。」
班裡的男生們簇擁著沐夏，興奮地往教室走去。
至於女生們，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既想跟她說話，又抹不開面子。
拉拉扯扯好一會兒，一個圓圓臉的微胖女生主動走過來，不好意思道：「沐夏，對……對不起啊，以前趙雨欣欺負你，我們雖然沒參與，但是也……也沒幫過你。」
沐夏正要回話，身後先響起了程一鳴不耐煩的聲音。
「沐夏！我都喊你好幾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