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5月初,中原省,河陽縣,一輛破舊的鄉鎮班車正行駛在坑坑窪窪的公路上,公路兩邊綠油油的麥苗一眼望不到邊。Google搜索
山南水北謂之陽,河陽縣正因為位於黃河北岸而得名,有黃河提供水源灌溉,再加上大片的平原,河陽縣自古以來農業都非常發達,而小麥正是本地最重要的農作物。
車裡擠得滿滿當當,此時天已經有些熱了,乘客們熱的渾身冒汗,汗液在高溫的發酵下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司機乾脆拉開外套,露出兩條筋的背心,上面印著「79年河陽縣職工籃球賽紀念」的字樣,不時抓起已經分不出顏色的毛巾擦汗。
幾個沒有座位的老農坐在機器蓋子上,屁股被引擎蓋熱烘烘地烤著,熱氣讓他們的臉色越發黝黑泛紅。
有菸癮大點了一鍋旱菸,嗆得旁邊幾位忍不住連連咳嗽,小孩聞到煙味哇哇的哭了起來,抱著孩子的農婦忍不住罵了起來。
李耒坐在窗邊,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場景,穿越過來不到一個月,他還沒有完全適應1983年的生活,許多大家引以為常的事情對他來說依舊充滿新奇。
穿越前,他還在攻讀農學博士學位,剛剛協助導師完成了一項國家重點項目——《新中國農業史》的編纂工作,這本書涵蓋了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業政策、科技等多個領域的成果,多家院校、單位合作搞了幾年才順利完成。
通過驗收之後,導師一高興,便拉著團隊去喝酒慶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酒桌上喝多了,等一覺醒來的時候,便到了1983年,成了河陽縣農業局的新進大學生李耒。
這位李耒也相當了不起,年僅十六歲就在恢復高考的頭一年考上了中原農學院,畢業後按照分配原則回到縣裡工作。
農業局的一把手邢書望也看重他,剛來就把他當成重點苗子來培養,不光讓他發揮長處,負責農業科技手冊的編纂,還讓他作為記錄員列席單位班子會議,好早日熟悉工作流程。
在農業局幹了一年多,邢書望正準備提拔他的時候,意外發生了,李耒在下鄉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溝里,醒來後便換了個人。
這段時間裡,李耒心態沒調整過來,也不敢回家看望父母,生怕露出破綻,可是現在,已經由不得他了。
也不知道是嫉妒還是什麼,有人舉報了他,這下別說提拔了,連現在的工作都沒保住,就被單位強行停薪留職,現在不回家都不行了。
汽車翻過一道緩坡,一棵巨大的柳樹出現在前方,司機便大聲喊道,「柳樹公社到了,有下車的沒有?」
「有!」李耒趕緊應了一聲,背著被褥,提起行李朝車門口擠去。
下車之後,看著前方的大柳樹有些猶豫,司機才不管那麼多,一踩油門就走,尾氣和煙塵嗆得李耒連連咳嗽。
趕緊拿起行禮走人,走了一百多米便看見一條百十米長的街道,街道兩邊大多都是瓦房,除了臨近村民的居所之外,還有供銷社、人民公社、學校、衛生院等機構。
李耒的父親李啟雲就是柳樹鄉中學校長,他爺爺當年也讀過幾年私塾,說起來李家也算是耕讀傳家,要不然也不會給他取這樣一個生僻的名字。
耒,讀作lěi,本意是指古代用較為老成堅韌的樹枝製作而成的一種二分叉形的翻土工具,李啟雲給孩子取這個名字,顯然也是想讓他不忘自家的出身。
快走到學校的時候,一位四十來歲的漢子扛著鋤頭走了過來,一見李耒便露出笑容,「么叔,你啥時候回來的?」
「新柱啊,我剛下車,來廣哥身體還好吧?」被一個年長的人喊叔,李耒有點彆扭。
不過柳樹鄉大多都姓李,他這一支是麼房,俗話說麼房出長輩,按照輩分拍的話,李新柱確實該喊他叔。
村里格外看重這些,那怕是花白鬍子的老人遇到穿開襠褲的娃娃,只要人家輩分高,你就得主動叫人。
說了幾句閒話,李耒就先走了,李新柱繼續向前走去,不一會兒就被人攔住了,「誒,聽說你么叔最近出事了?縣上要處置他?」
問話的是供銷社的售貨員王招娣,言語間頗有些幸災樂禍,她家孩子當年跟李耒一年參加高考,李耒考上了,她孩子沒考上,於是心裡便有了疙瘩,現在聽說李耒遇到麻煩,她心裡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李新柱是李家人,自然會向著本家,可他平時還要來供銷社買東西,要是得罪了王招娣,他想買啥人家兩眼一翻白,說個沒有,那不是白跑了?
所以他也只能含糊地回應,「看么叔剛才還笑了,應該問題不大!」
「哼,問題要是不大,他咋連鋪蓋捲兒回來了?照我看,肯定是讓單位開除了!呵呵,辛辛苦苦念了這麼多年的書,這下白費了……誒誒誒,你咋走了,我還要問你話呢!」
「我要去茅房,憋不住了!」王新柱一溜煙跑了。
王招娣回頭看了看,見主任不在,趕緊抓了把瓜子出去找人繼續說閒話去了,這麼大的消息,必須趕緊讓大家都知道。
柳樹鄉中學如今只剩下初中三個年級,一共百多號學生,七八個老師,學校分前後兩排,前面一排是教室,後面一排是辦公室兼老師宿舍,這幾年老師和學生流失都比較嚴重,好多房子都空著。
李啟雲的辦公室在後排第一間,李耒進去的時候,李啟雲正在批改作業,見他進來,摘了筆放下眼鏡,就去拿起暖水壺倒水。
「爸,你坐著我來!」李耒趕緊搶了過來。
倒完水父子倆坐下說話,一開始李啟雲只問了些路上還順利吧,熱不熱之類的話,到最後還是沒忍住,「聽說你在單位闖禍了?到底是咋回事?」
「我寫了本小冊子,有人拿著挑毛病來著。」李耒從包里取出一本剛印好的小冊子遞了過去。
李啟雲接過來一看,封面上寫著《母豬的產後護理》幾個字,他不由得愣住了,「這種書能有啥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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