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秦用,嬴政和老人的對話瞬間停止。
剎那間,一切聲音隨之消失,三人同時抬頭,對視在了一起。
嬴政的目光看著老人,老人的目光也在看著嬴政,唯獨秦用,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嬴政。
「大軍兵臨城下?」
秦用喃喃自語,他可不像嬴政,在這個出門全靠走,交通全靠吼的年代,沒有黑冰台這樣的強大消息組織,這宗室已經爆發的混亂,他依舊蒙在鼓裡,壓根一點消息都沒有。
「未經王召,公然帶兵前往國都,這是想要逼宮造反嗎?」
秦用靈機一動,他瞬間就抓住了趙高稟報中最重要的詞彙,兵臨城下,兩軍對峙。
什麼叫做兵臨城下?
奉召而來,當為候命,不該為兵臨城下,這是兩軍交戰才會用得上的詞彙。
若是合兵,當為合兵一處,不該是兩軍對峙,這也是戰場上才用得上的詞彙。
秦用的話音一出,頓時如重錘敲打在一旁的關內侯的心口上一般,讓關內侯那蒼老的身軀驟然一震。
造反,逼宮!
這兩個詞彙,同樣也警醒了關內侯,仿佛是在刻意提醒他一樣。
別人不知道此次諸侯匯聚咸陽所為何事,但他作為下令者,卻是太清楚不過,他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改朝換代嗎?
可如今,他真的能夠做到?
嬴政的十萬大軍已經調動二來,再加上咸陽城內三萬精銳中的精銳,虎賁軍。別說十幾萬大軍,就算再來十萬,二十萬,都不見得能成。
更遑論外面還有趙國虎視眈眈,這個時候,一旦秦國內部打起來,怕就不是改朝換代那般簡單了,那就是國破家亡。
「賢弟說的沒錯,這是逼供造反吶。你說,這般局面,該當如何應對?」
嬴政回頭,看向秦用,臉上忽然浮現一抹冷笑。
他這邊好不容易和關內侯達成協議,關內侯已經答應讓步,他也決定協調此事。
然而有些人卻非得好死不死,在這個時候撞上來,他又豈能無動於衷?
「王兄,犯上忤逆,死罪一條,當殺!」
秦用被嬴政問得一愣,沉吟片刻,想想歷史上那些造反的例子,沉聲說道。
「沒錯,犯上作亂,該殺!」
嬴政點頭,突然一聲令下,喝道:「趙高傳令,讓蒙恬將軍不必留手,給寡人殺,片甲不留!」
「大王不可,此中有所誤會,還望大王允許老夫一點時間,老夫立刻讓諸侯離去,他們絕不敢做那逼宮之事!」
嬴政話音尚未落下,一旁,老人的眼神已經猛地看了過來,急忙叫道。
那平原君可是宗室的人,奉他的命令而來,雖然此刻明顯有些胡來了,但他又豈能讓其走上絕路?
「呵呵呵……誤會?」
「老太爺這話未免說笑了吧?兵者之事,豈有誤會之說?」
「方才寡人才收到稟報,這各路諸侯大軍也已經來到咸陽,不過他們都在三十里外安營紮寨,寡人看在老太爺的顏面上,倒是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不反,寡人不動!」
「可現在,那平原君的兵馬已經來到城下了,咸陽城三十里內乃是禁區啊!老太爺,這真是誤會嗎?」
嬴政搖頭一笑,這上一刻還在於秦用,老人一起論道,有說有笑。但這轉眼之間,卻是說變臉就變臉。
此話一出,老人頓時語塞。
是啊,兵者之事,無一不是經過三思再三思,豈有誤會之說?
而且此次大軍前來,本身就是為了逼宮的,這個時候說誤會,當面前之人是傻子嗎?
「這樣,老太爺,不如此事寡人交給老太爺來做決定!」
「老太爺好好想想,這平原君到底是該殺,還是不該殺!」
「時間有限,寡人還要布置對付趙國之法,可沒時間慢慢耗下去,老太爺得抓緊啊!」
突然,嬴政話鋒一轉,笑著說道。
老人心中一突,頓時感覺渾身一涼。
威脅,又是那赤裸裸的威脅。
明擺著就是在告訴他,現在其他人還算懂事,寡人可以不動,但既然有人送上來,寡人就必須要殺雞儆猴。
你做選擇吧,是要寡人對付他平原君一個,還是對付你整個宗室。
別忘記,外面還有大地環繞呢,實在不行,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
這樣的選擇,早上關內侯才選過一次,沒想到這麼快,又面臨第二次。
「愚蠢……愚不可及!」
老人的臉色一邊在變,這一刻,真如開了染坊一樣,顏色精彩至極,在內心深處對平原君大罵。
他不得不承認,這天下從來都有一個潛規則,無論在哪國都一樣。
凡是國都百里之內,可為禁區。除非奉王召,否則任何軍隊不可進入。若他國軍隊視為挑戰,使臣儀仗隊除外。
若是自己國家的臣子,則視為叛亂,奉詔除外。
而三十里內,更是禁區中的禁區。
一般軍隊,若在一百里內,有足夠的理由,倒是可以放過,但進入三十里內,無論什麼理由,不奉召,死路一條。
這其他諸侯都懂得在三十里外安營紮寨,等待他關內侯的消息,唯獨那平原君,卻是不知死活,竟敢兵臨城下,豈能不讓他心中憤怒?
這等做法,不僅大亂了他如今的計劃,更是讓他想救都有心無力。
但見嬴政說完,一雙眼睛便如那天上的星宿一般,閃爍著寒光,死死盯著自己。
老人心中突然一陣苦澀,前所未有的無奈感,瞬間湧上心頭。
他忽然發現,自己又誤會了。
這嬴政已經下令,自己為何還要阻止,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此番咸陽之行,本為改朝換代,但短短一天一夜之內所經歷的重重,卻是讓他一次次的後悔,一次次的無奈。
仿佛他真的已經老了,很多事情註定無法繼續掌控。
「殺……」
沉吟許久,單憑一句兵臨城下,兩軍對峙,即便老人也救不了那平原君,終究還是在嬴政那充滿逼迫的眼神中說出了這樣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