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吝嗇的崇禎皇帝朱由檢生平第一次出手闊綽,便為大明換來了可觀的回報。
兩萬兩銀子花出去換來了江南商人集團的信任,由晉商壟斷的北方商業體系徹底崩潰,皇大明皇帝這筆買賣現在看來,是划算的。
千金買骨,大概便是如此。
早朝結束,崇禎皇帝在中衛軍甲士護衛下離開皇極殿,往金水橋方向走去。
照例,又到了皇帝陛下視察中衛軍訓練時間。
崇禎皇帝對中衛軍一直很上心,這是他手上最厲害的一張王牌。自組建的那一天起,無論是隊列站姿,還是三段式射擊,他都事事親力親為,殫精竭慮。
只是近來事務浩繁,山西戰事,漕運改革,海運規劃,控制物價,防備建奴,試驗病毒······
這些事情都需要朱由檢親自決斷,被人插手不得,然而所有事情混雜在一起,縱然朱由檢太祖附體,甚至比他注重朱元璋還要強悍,也折騰不起。
這也是朱元璋以後,大明皇帝不得不設置內閣的原因之一。
權衡之下,朱由檢只好將中衛軍日常訓練交由訓導營出身的千戶沈煉以及他的五個副手負責。
在中衛軍中,訓導官與指揮官分屬兩個不同系統,彼此並不存在任何管轄關係,有些訓導官的級別比將官還要高,然而卻沒有任何領兵權力。
崇禎皇帝這樣的設置,目的不言自明,是為了防止出現將領獨斷專權,威脅皇權的現象發生。
不過這位沈千戶,對崇禎皇帝可謂是忠心耿耿。他本是玉門關人,父親曾追隨戚家軍在北方防備蒙古人,在軍中屢立戰功,一路做到了游擊位置。沈煉自幼接觸兵馬戰事,受到父親指點,武藝不凡,父親死後,沈煉便頂替父親位置,做到了千戶。被派往雁門關駐守,那年他不過十九歲,是大明最年輕的千戶。
崇禎初年,沈煉因扣押晉商貨物,得罪了晉商背後的東林黨,被侯方域等人誣陷擾亂軍國大事,被東林黨陷害投入獄中。
直到崇禎十七年正月,飽受磨難已過而立之年的沈煉朱由檢下旨無罪釋放,並官復原職,然而此時雁門關已在建奴控制之下,附近幾個衛所也名存實亡,沈煉無路可走,恰逢崇禎皇帝招募中衛軍,他便掛著虛職,進入中衛軍訓導營做了名教官。
在教官營,沈煉表現優異,很快便得到皇帝信任,成為朱由檢心腹,負責中衛軍的日常訓練。
王承恩與王鑫沛與皇帝辭別後,兩人帶著崇禎皇帝的批條,前往內府取了一萬兩白銀,十車糧草,一車古董器玩,帶著一千多名藩王軍,出了崇文門,往山海關方向而去,這裡的兵是指新近招納的流民。
這些流民來自北直隸各地,大都是些窮苦農民,也有些傾家蕩產的漕兵工匠,對他們來說,解決溫飽就是生命的所有意義。所以待在哪裡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無論是在京師還是在山海關,無論是打建奴還是打流賊,也怕是掉過頭來打朱由檢,他們也毫不猶豫,誰給他們飯吃,他們就聽誰的,所謂有奶便是娘說得就是這種人。
朱由檢承諾增援山海關的軍隊,就是這撥人,雖然很爛,但總比沒有強。
而且,朱由檢派他們前去的目的倒不是為了增援山海關,關寧鐵騎也看不起這些流民。
崇禎皇帝的目的非常簡單,他就是想要山海關總兵吳三桂知道,大明還是他朱家的大明,他朱由檢現在還能搞到銀子,搞到糧食,兵源也不是問題!
午時初刻,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與鎮撫司副千戶王鑫沛率領一千明軍,押送著賞賜給吳三桂的糧食錢財,在崇禎皇帝朱由檢那複雜的眼神中,走出崇文門,浩浩蕩蕩朝北走去。
朱由檢帶看了一會兒,仿佛看到了他那一萬銀子如同肉包子打狗,再也不能回來。
皇帝陛下偷偷抹了把眼淚,在心中祭奠完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轉身望向金水橋前三千多名中衛軍。
從辰時初刻到現在,這支大明最精銳的軍隊已經在廣場上練了兩個時辰。
持槍,瞄準,扣動扳機。
這三個看似簡單的射擊動作被訓導官拆分成十幾個小動作,士兵們不斷重複聯繫,教導官三令五申,所有動作必須整齊劃一,有人做錯的話,教導官就會上前訓斥,第二次做錯,就要挨一鞭子。
成千上萬次的殘酷訓練,讓士兵們對訓導官指揮口令變得異常靈敏。實際上,只要沈煉一揮手,或是吹一下口哨,士兵們便能根據意義,做出不同戰術動作。
雖是暮春時節,天氣尚冷,兩個小時的高強度然而很多人背上,脖子上已經出了層細密汗珠。
沈煉下令讓眾人暫時休息,將身上汗水擦去,這樣做是為了避免士兵們患上傷寒,中衛軍雖然強悍,但士兵們都是血肉之軀,著涼了依然會得病,病重了一樣會死。
崇禎皇帝曾經三令五申,要把士兵們看成人,這便是所謂的人性。
朱由檢看了很久,在他眼中,這支軍隊軍容嚴整,令行禁止,完全符合強軍風範。
休息間隙,朱由檢來到沈煉旁邊,沈千戶見到崇禎皇帝過來,立即跪倒行禮,三千二百名中衛軍也立即跪倒,山呼萬歲。
崇禎皇帝朝士兵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站起,三千多名士兵立即站起,繼續原地休息。
朱由檢微微頷首,雖然這幾天他沒有親自參與軍隊訓練,不過現在看來,這支軍隊還是深深鑲刻著崇禎皇帝本人深深的烙印。
「建奴快要來了,遲則一月,快則十日,便會兵臨城下,到時朕麾下這支人馬,能否一戰?」
朱由檢神色凝重,充滿關切望向訓導官沈煉。
這位當年前途似錦的年輕千戶,今年不過三十歲,卻顯得格外老成,聽見崇禎皇帝這樣問,沒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緩緩道:
「回稟皇上,末將愚鈍,皇上麾下人馬士氣高昂,可堪一戰,只是現在三段式射擊他們還不是很熟練,想要三排銃手完美配合,尚需要時日,」
朱由檢淡淡一笑,連忙道:「這個不能怪你,朕前段時日一心等到湯姆士鑄造的新式火銃出來,再裝備中衛軍,因此就沒有讓他們練習三段式。沒想到建奴這麼快便打過來了。」
崇禎皇帝上前拍了拍沈煉肩膀,又看看了周圍其他教導官,安慰道:」你們安心訓練,不必擔心,即便是建奴今天兵臨城下,朕還有七萬藩王軍可用。「
沈煉與副手相視一笑,藩王軍隊的戰力,已經更是有目共睹,指望這群人去和建奴對戰,不知能堅持多久。
正如所有前途光明的新生事物,中衛軍實力正在一天天膨脹,每天都有超過五百人報名要求加入中衛軍,近期過來的人更多,有流民,有京畿地區的莊戶,還有人畜無害的家丁。
五百多人經過三輪淘汰後,達到中衛軍標準的不過區區十幾人。
儘管如此,越來越多的報名者湧入紫禁城,搞得雞飛蛋打,頗讓負責此事的中衛軍千戶惱火。
三千多人裝備著清一色的魯密銃,湯姆士提出的連珠膛線燧發槍還在緊張研製中,等到製成試驗合格,大規模裝備中衛軍,形成戰鬥力,恐怕至少還要等一年半載。
因此現在中衛軍與建奴作戰,還是要用魯密銃。
練習完陣列,三千多人分成數行,開始練習三段式,朱由檢站在高台上抬頭注視,感覺殺氣騰騰。
崇禎皇帝和沈煉聊了幾句,稱讚他練軍有方,沈煉連忙回道,都是皇帝陛下的功勞。
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朱由檢朝沈千戶行了個軍禮,在衛兵簇擁下,翻身上馬,離開金水橋,朝鎮撫司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