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斥退眾人,心煩意亂,獨自一人在帳內來回踱步。
派使者與明軍談判現在看來完全是個昏招,可謂得不償失。原本計劃用議和來拖延時間,等待紅衣大炮到位。沒想到朱常渭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斬殺了使者。
「朱常渭!哼!」
鰲拜攥緊拳頭,指節噼啪作響,惡狠狠道。
「老子要讓你和朱聿鍵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鑲黃旗中已有不少人知道使者被殺消息,要不了多久,其他各旗也會傳的沸沸揚揚。
身為步兵統制,如果不作出反擊,就這樣算了的話,不要說影響鑲黃旗士氣,讓豪格貝勒知道,也不會饒了他。
所以必須要加緊攻城。
可是對付眼前這些城堡,沒有紅衣大炮助攻,根本無解。
「派人催促忠親王,紅衣大炮怎麼還沒送來!」
希望在朝鮮人死絕之前,翹首以盼的紅衣大炮能夠到位。事實上,只要能順利攻下城堡,哪怕高麗棒子死絕,對建奴來說,也不算失敗。
「把那個都俊明押著,繞著大營走兩圈,讓朝鮮人都知道,明人是怎麼對他們的。看以後誰還敢投靠明國!」
「傳令下去,下至輔兵,上至固山額真,到陣前準備,只等朝鮮人打開缺口,便衝進城中,殺光明人!」
在包衣奴才佟養顏的精心安排下,朝鮮統制都俊明如祥林嫂般在同胞面前展示他在明軍那裡受到的非人待遇。
事實證明,都俊明經受的苦難都是值得的。
在目睹統制被明國藩王羞辱,連耳朵都被割去,朝鮮人憤怒了,各人像娘兒們似得尖叫不止,嚎啕大哭,捶胸頓足,如喪考妣。
「好了!都不要嚎了!」
「都不要嚎了!」
忠心耿耿的包衣奴才佟養顏在一群建奴戰甲簇擁下來到朝鮮人中,示意激動不已的高麗棒子暫時安靜下來。
他用流利動人的朝鮮語大聲吼叫:
「思密達,,明軍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思密達,前日,忠順王率大軍將明人消滅大半思密達,剩下的明狗現在成了喪家之犬思密達。「
」豪格貝勒安插在京師的細作回來稟告說,明國皇帝朱由檢決定拋棄秦王朱常渭,不會派一兵一卒來昌平救援思密達。「
」因此,」
包衣奴才佟養顏猛一甩頭,風度翩翩,後腦勺稀疏的豬尾巴辮如絲一般順滑。
「是時候向你們主子效忠了思密達!殺進城堡,擊敗明軍,豪格貝勒說此戰不需要俘虜思密達,豪格貝勒會給你們抬旗,在八旗之外,新建朝鮮旗!你們都是旗主思密達!漢人尼堪就是你們的奴才思密達!女子會有的!銀子也會有的!你們大概不知道,本官從前也是名普通戰兵,靠著戰功被豪格貝勒賞識,一步步成了主子的!」
「沒有貝勒爺,就沒有奴才啊!」
佟養顏當然是在胡說八道,這些高麗棒子只是炮灰似得存在,什麼銀子女子根本沒他們的份,
另外,佟養顏能成為高級包衣奴才,當然不是靠什麼戰功,他在遼陽時時名訟師,佟家投靠建奴後,佟養顏充分發揮忽悠人的長處,負責給包衣或者蒙古朝鮮人洗腦。
除了倒霉悲催的都俊明,在場數千高麗棒子都沒有親眼目睹過前日包衣奴才們慘烈的戰鬥。
聽到說銀子女子還有抬旗,朝鮮人沸騰了。
這些士兵日子過得艱難,從朝鮮帶來的軍糧被建奴搶去大半,經常食不果腹,如果真能抬旗,至少以後不會再餓肚子了。
倉促準備一番後,兩千多朝鮮王軍作為前鋒部隊,組成鬆散的方陣,朝明軍棱堡進發。
朝鮮人手上武器相對前日參戰的包衣戰甲,更加簡陋劣質。
甲兵身上只披兩層鎧甲,裡面穿著棉甲,外面一層是塗著墨汁的木甲。
這樣的護甲勉強能抵擋弓箭射擊,若是遇上明軍三眼銃或是鳥銃射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們手中握著的火器也頗為落後,是早已被明軍清軍淘汰的火繩槍,這種火器不僅發射速度極慢,而且不能防水,遇上陰雨天氣就不能使用。
大部分朝鮮士兵背上還背著一張朝鮮弓,朝鮮弓工藝精良,射程遠在清弓之上,也算是高麗棒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武器。
五架草草搭建的盾車被放在戰陣最前面,盾車內裝滿了黃土,用以抵消明軍炮彈殺傷力,裝滿黃土的盾車異常笨重,十多名輔兵在後面推著,一步步往前走。
都俊明騎在馬背上,精神恍惚,周圍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包衣戰甲屍體。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左耳的傷雖然並不致命,風吹在傷口上還是火辣辣的痛。
「這是要去送死嗎?」
都俊明抬頭眺望著遠處城堡上閃爍的紅纓,思緒翻飛。朝鮮統制麾下有五百多戰甲,說是戰甲,其實大多數人和普通百姓也沒什麼區別。
崇禎十七年四月初,建奴向朝鮮徵兵八千,朝鮮兵力枯竭,於是不少農夫漁民臨時被從各道徵調上來,用以充數。好歹湊夠了八千人。這樣拼湊的軍隊戰力有多爛,可以想見。
都俊明被手下甲兵簇擁著,極不情願的往東走去,在他身後數百步之外,兩千多名鑲黃旗戰甲正虎視眈眈望向這邊,清軍說是支援,更像是在督戰。
如同朝鮮半島永遠不能自主,忠慶道統制都俊明亦不能左右自己命運。
他騎在馬背上,迎著淡淡的晨曦,一步步走向死亡。
朝鮮人意識到,無論往哪邊走,無論投靠明軍還是投降建奴,結局都是註定的。
「或許我們朝鮮人天生就是奴才吧,」
都俊明嘗試著這樣安慰著自己,心裡感覺好受許多。
他俯身打量著周圍一張張狂熱的臉,每張臉上都閃爍著對幸福生活的嚮往,都俊明也被這莫名的狂熱所感染。眼前浮現出攻破堡壘,燒殺搶掠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