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崇禎皇帝和他的心腹大臣們為即將到來的國運之戰爭論不休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東海海面上,指揮使李若璉和他妻子益田素子,正率領兩萬餘人組成的聯合艦隊,沿東海大陸架,劈波斬浪,浩浩蕩蕩往遼東駛來。
這是一支由大明福船,西班牙大帆船,英國快帆船,荷蘭蓋倫船,朝鮮龜船,日本蟻船組成的龐大艦隊。
用奇葩一詞來形容聯合艦隊最合適不過。
船員國籍五花八門,各船造船工藝跨越兩個世紀。
既有十七世紀速度最快,能夠裝備二十門加農炮的英國快帆船,又有活躍於一百年前依靠人力推動的朝鮮龜船,當然,最具特色的還是產自印尼爪哇,只能乘坐十幾個人的獨木舟。
這是一場橫跨十五至十七世紀的歐亞艦船展覽。
艦隊成員來自五湖四海。
明國海盜,倭國浪人,英國海盜,西班牙沒落騎士,朝鮮奸商,爪哇土著戰士。
眾人雖語言不通信仰不同,然為了同一個目標同一個夢想,聚集一處。
李若璉到東南時,朱由檢曾說:「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要李若璉爭取外援對付建奴,必要時候,割地賠款也是可以的。
後世孫大炮忽悠日本的套路,諸如割讓滿蒙換取日本支持,這些套路,也被朱由檢玩得很溜。
指揮使大人果然皇帝旨意,便宜行事。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任憑趙三省那群神棍如何忽悠,各國在遠東勢力始終不為所動,在這些西方殖民者眼中,明國已經快要玩完,沒人信皇帝鬼話。
最後讓李若璉鼓動起來的,是一群亡命之徒,其中不乏日本浪人,英格拉海盜,爪哇流民,朝鮮奸商。
「大明皇帝允諾你們這些的勇敢勤奮且正直的人,來遼東建功立業,大明皇帝會在華北支援你們,上帝也會保佑你們,戰勝邪惡的通古斯人,趕走野豬皮,只要你們能占據遼東任意一片土地,便可以抽取這片土地上百分之一的賦稅,直到你們死去。」
在澳門,澎湖,長崎,印尼,葡萄牙人將大明皇帝的「旨意」翻譯成拉丁文,不斷蠱惑那些來自全球各地的亡命之徒。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萬多個亡命之徒聚集一塊,背後不乏英國東印度公司支持,資本是貪婪的,在英國人看來,李若璉先生的計劃並非天方夜譚。
無需自己親自出面,只要糾集各方勢力,在遼東占領一片土地,將來為東印度公司傾銷亞洲作準備,對英國人來說,這筆買賣,怎麼算也不會虧本。
李若璉作為這支艦隊指揮官,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權力,他能控制的,只有那些江浙礦工。
不過李若璉的妻子——島原之亂的二號人物——倭國梟雄益田素子手下還有上千浪人,這些島原之亂的倖存者,對益田氏可謂唯命是從。
聯合艦隊由澳門北上,擺脫鄭芝龍糾纏後,於十一月上旬抵達山東登州。不過在經過登州時,倒有個插曲。
當時衍聖公孔胤植正在蓬萊買春,這日與頭牌小鳳仙激情過後,正在二樓海景房舉目遠眺,忽然望見蓬萊海面駛來無數艦船,其中不少艦船插著明字大旗,浩浩蕩蕩往北駛去。
孔胤植仰慕我大清聖主已久,早已投靠我大清之心,其心可鑑,不久之前,衍聖公還親自手刃兩個來曲阜收稅的太監,與暴君崇禎不共戴天,這次八旗大軍揮師南下,消息傳到山東,衍聖公便蓄髮明志,留下一頭鼠尾辮,隨時準備棄暗投明,報效聖君。
孔胤植判定是海盜襲擾遼東,連褲子也不及穿上,更別說付給小鳳仙嫖資,在老鴇的咒罵聲中,匆忙逃離怡紅院,連夜往昌平而,去向他主子多爾袞通風報信。
就在衍聖公連夜北上時,聯合艦隊因為風向不利,暫時停泊蓬萊。倭國武士勸說益田素子,趁機進入日本海,炮擊江戶,生擒德川家光,將其凌遲處死,為主公報仇。
益田素子雖是斬殺強藩大名的梟雄,也發下毒誓要為她哥哥報仇,然而今非昔比,她已嫁做人婦,唯有服從夫君李若璉。
李若璉對占領日本並不上心,他也沒有能力說服各人再去攻打日本。
大家好不容易打成的共識是:殖民遼東!殺光野豬皮!!
崇禎十七年,順治元年,十二月初三,密雲前線。
正白旗主力占領明軍凸出部棱堡後,濟爾哈朗一面命甲剌達音塔率兵繼續攻擊,一邊派出夜不收向昌平匯報戰況。
當夜,多爾袞便得知戰況,聽說正白旗全殲守軍,推進頗為順利,忠親王心頭懸著的巨石終於落下。
隨即讓步兵統制鰲拜率鑲黃旗主力,與正白旗匯合,全力攻打明軍殘餘防線。
至於屯兵大同的數萬順軍,多爾袞判斷,李自成,李岩等人已被八旗軍戰力震懾住,不敢輕舉妄動。況且清軍得到確切情報,劉芳亮率領的順軍一部,已於十月底在河北公開叛變,與李闖集團分庭抗議,大有割據稱雄的趨勢。
多爾袞也知道,這次之所以能快速攻破明軍城池,多虧了荷蘭炮手支援,他隨即讓包衣奴才佟養性去找登州一帶的荷蘭人談判,要荷蘭人提供更多支援,等到將來攻占明國,我大清便將中部一十八省的對外貿易,全部交由荷蘭人去做。
忠親王開出的條件是優越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沒有拒絕的理由。實際上,早在崇禎六年,發生於廈門的明荷料羅灣海戰,原因之一便是荷蘭印支殖民總部妄圖壟斷中國市場,而不為當時實際占有東南沿海的鄭芝龍所允許。
此外,多爾袞對荷蘭人提出的大炮理論頗為讚賞,此時清國火器水平已全面超越明國,荷蘭人這種大炮理論也能夠實施。
具體來說,就是攻城之時,擊中火力攻擊城堡一點,重型火銃掩護戰甲登城,精銳甲兵登上城池後,即堅守待援。
來自荷蘭印支殖民總部的麥克上校以為,明軍棱堡雖然堅固,不過清軍火器占據絕對優勢,只要不分散用兵,一鼓作氣,十日之內,攻克北京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今日我注意到,明國皇帝使用的火炮,很不尋常,炮彈落地後,還能爆炸,我方的好幾名有些炮兵,都是被這種炮彈炸死的。好在這種火炮數量極少,被我軍壓制。」
麥克的憂慮,也正是多爾袞的憂慮,他當然不相信明軍所謂的成祖顯靈的鬼話,他甚至懷疑這是紅毛洋人偷偷賣給明朝的新式火器,就像天啟初年太祖哈赤在寧遠遇到的一樣。
多爾袞可不想重蹈努爾哈赤在寧遠潰敗的命運。
「尊敬的忠親王殿下,我有個小小的建議,明日攻城,再遇到崇禎皇帝,就不要再想著生擒活捉,應該把我們所有的炮彈都砸向他,砸死這個異教徒!」
多爾袞抬頭望向麥克,沉重的點了點頭。
大戰在即,與清軍相比,明軍士氣低迷,棱堡防禦能力遠遠沒達到預期,塞萬提斯保證棱堡至少可以堅守五日,實際情況是,三座棱堡從開戰到淪陷只用了三個時辰。
雷大柱壯烈殉國,殘餘兩千多新編軍退守密雲棱堡群,士氣低迷。
兵部派往山海關的使者遲遲未回,吳三桂仍舊作壁上觀,這樣典型的軍閥做派倒在崇禎皇帝意料之中。
聯合艦隊遙遙無期,戰場的勝負手,此刻已在盤踞大同的李自成身上。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蟄伏兩月的六萬順軍,在小冰河氣候下最寒冷的冬天來臨時,終於按耐不住,決心出來打冬風了。
儘管擋在面前的清軍,明軍都不好對付,然而為了活命,為了填飽肚子,李自成再無他路可走。
北直隸各省,如山西,陝西,河北,連續歷經多年戰亂,田地荒蕪,農事凋敝,缺衣少糧,然而兵,匪,寇,卻是一點不少,而今,再榨不出一點油水。
生於崇禎十七年,除了繼續往東搶掠,李自成無路可走。
而這一次,他要搶的不再是土豪劣紳,也不是貪官污吏,而是駐守昌平的建奴八旗。
順軍上次與韃子在寧武關交手,不分勝負,李闖對清軍戰力多少又了些直觀認識,一言以蔽之,韃子雖然很強,但也不像傳言中說的那樣,三頭六臂,刀槍不入。
崇禎十七年十二月初一,趁著明清主力在密雲激戰,一隻虎李過率老營精銳三千人,趁著薄薄夜色,襲擊昌平南部營寨。
順軍夜不收早已探明,這座營寨存有大批糧食布帛,以及從明國各地擄掠而來的人口,建奴主力在密雲前線,看守這些財帛糧食的只有一個牛錄,約三百名鑲黃旗戰甲,還有五百多輔兵,大都是包衣。
子時初刻,老營精銳與營寨路口設伏,派人在裡面放火,等建奴出來救火時,用三眼銃,鳥銃猛烈轟擊。不等建奴反應過來,便上前貼身肉搏,三百餘名鑲黃旗戰甲死傷過半,剩餘趁亂逃走,所擄掠來的糧食布帛也被順軍掠奪一空。
等駐守城東十里之外的鑲黃旗主力發現追擊時,一隻虎已經率人遁入黑夜,逃得無影無蹤。
這次打冬風卻讓順軍傷亡慘重,老營精銳折損一百多人,與建奴相當。
這趟搶掠雖然大勝,所獲甚多,然對六萬大軍來說,不過杯水車薪。
而且,無論李闖是否願意,此時他們已經相當於與建奴宣戰,再無退路了。
劉芳亮叛逆,是李自成遭受的最大打擊,睡過一個炕,一起砍過人的好兄弟,有一天竟然在自己背後插刀子。
近來闖王變得更加猜疑,無論是對牛金星還是對李岩,總感覺他們不久也會像劉芳亮一樣,瞅准機會就背叛自己。
除了所謂的兄弟之情,更讓闖王憂慮的是,丟掉河南,順軍前途更加渺茫。
實際上,河南是李闖為數不多經營良好的地區之一,甚至比陝西還要重要,河南凝結了闖王多年心血。
在原本歷史位面中,李自成在進占北京前,還不忘分兵湖廣河南,給自己留有後路。
在潼關,順軍與清軍展開拉鋸戰,你來我往。
潼關之戰,是順軍面對清軍為數不多可以稱道的戰役,儘管最後還是一敗塗地。
如果說從前,李闖被稱為流賊多少還有些誣衊成分,現在,李自成和他的難兄難弟們,缺衣少糧,嗷嗷待哺,宣大降軍這樣的牆頭草,投奔闖王,趕都趕不走了,這讓李自成很是不安。隱約感覺自己又回來崇禎十年的流賊狀態了。
李過夜襲之後,攻打昌平終於在順軍內部被提上日程。
「這麼說,大名氣數要盡了?」
大同知府客廳,闖王與文武群臣密切商議軍事,李闖尤為重視哨探,大軍開拔駐紮,派出去的夜不收數量上百,輻射幾十里遠。
在這樣強大的哨探偵查下面,密雲前線爆發的明清戰事自然很快被稟告給李自成。
「皇上,韃子也每個鳥用,怕他個球,滅了多爾袞,殺進北京,殺了朱由檢,殺光!」
郝耀旗拍著胸膛大呼小叫,他手下的兵士已經快要斷炊了。
李自成沉默不語。
「原先以為,朱由檢還能和建奴打幾個來回,沒想到就是個慫蛋!」
「北京城是守不住了,以韃子現在的戰力,估計很快就會破城,」
「是啊,咱們不能閒著啊,等韃子把東西搶光了,咱們喝西北風啊,」
李岩,劉宗敏等人已是躍躍欲試,搏一搏,與八旗軍一決高下,從多爾袞嘴裡奪食,也比待在大同餓死要好。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現在,咱們就是黃雀,李將軍前幾日奪了他們糧食,韃子比咱們死得多,正黃旗也不過如此,還什麼上三旗,屁!」
劉宗敏不改豪邁之色,雖然幾個月前,他被正藍旗一部圍在寧武關,差點打死。
「皇上,出兵吧!」
隨著兵餉問題日益嚴重,加上劉芳亮的突然叛亂,讓闖王李自成在軍中威信一跌再跌。
此時趁著侄子李過主力尚存,帶領這些軍頭們出去打秋風,夠緩解不滿情緒,又能趁機削弱李岩等人實力,可謂一舉兩得。如果能搶到些吃食,當然最好。
「說的在理!建奴自作孽,不可活,擄掠那麼多百姓人口不走,現在還想攻打京城,明國皇帝不能對付他們,就讓大順來!」
眾人殷切望向李自成,卻聽大順皇帝高聲道:
「明日出兵,進攻昌平,兩位山西總兵各率五千明軍做前鋒,南北夾擊,劉宗敏,李岩各率一萬人從正面進攻,李過率一萬老營精銳殿後,誰搶的多,就歸隨的!都給老子還好打!」
「老子才是黃雀!韃子,朱由檢,都是蟲子!」
歷史仿佛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局勢與歷史完全顛倒,曾經入主北京的李自成,現在倒成了旁觀者,而乘龍入關的八旗軍,現在坐在了火山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