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知道是程如歌家裡的床比較舒服還是昨天打球太累了,早上沈意濃又險險遲到,趕到劇組時許絳和安幼黎正在吵架,不,應該說是例行「交流」。
「你今天這個口紅顏色不太好看,太艷了,叫化妝老師重新幫你換一個。」
兩人剛上好妝,位置就在彼此隔壁,並排坐在一起。
許絳的妝容相對比較簡單,化妝師已經結束在收拾工具,安幼黎剛剛上好唇色。
他看了看她,忍不住說道。
安幼黎還沒開口,幫她化妝的那個老師先不樂意了,委婉解釋。
「這是目前最火的斬男色,很適合幼黎今天戲份的。」
今天要拍的是一場吻戲,安幼黎的妝容當然要明亮一點,尤其是特寫部分,唇色一定要好看。
化妝師特意挑選的這支斬男色,把安幼黎嘴唇顯得飽滿紅潤,富有光澤,只是相比以往要過於鮮艷亮麗,許絳就看不習慣了。
他聽完忍不住嘟囔,「什麼奇怪的名字,還『斬男色』,我看是『嚇人色』才對。」
化妝師:「……」他無力吐槽,暗自翻了個巨大白眼,不再搭話。
安幼黎慢悠悠地從鏡子裡瞥了許絳一眼。
「你知道它為什麼叫『斬男色』嗎?」
她徐徐出聲,語氣柔緩,這不由得令許絳放下了戒心,不假思索道。
「營銷套路,虛假宣傳。」
他回答完又補充了一句。
「其實我覺得這個顏色並不能斬獲男人的心。」
「像我就完全欣賞不了這個所謂的『斬男色』。」
「是嗎?」
安幼黎毫不在意地說,反而讓化妝師仔仔細細把她的唇妝補充完整,然後轉過來,忽的靠近許絳。
她眼神曖昧地盯著他的雙眸。
「可待會我就要用這個口紅和你接吻了哦,你看著它真的不會心動嗎?」
許絳目光唰的一下就定格在了她嘴唇上,方才還覺得艷麗至極的顏色頓時變得刺目誘人起來,令人聯想起某些畫面場景。
他耳根一燒,猛地往後退。
「你、你你你不要靠我這麼近!」
「還有!拍戲就拍戲,說得這麼曖昧幹什麼!」
「怎麼這麼不矜持!!」
許絳語無倫次了半天,最後忍無可忍用一句無比嚴厲地叱責來結束自己的慌張,說完,又有點怕怕的,謹慎地盯著安幼黎,生怕她再這樣『語出驚人』。
大概是他臉紅眼慌,額上都隱約冒出了汗珠子,安幼黎善心大發饒過他,不緊不慢對著鏡子打理著自己的頭髮絲,十分敷衍地道歉。
「哦那對不起了,冒犯到您了。」
「沒事我接受你的道歉!」
許絳強行挽尊,粗聲粗氣。
「下次不要再犯就行了!」
「噗。」
安幼黎沒忍住嗤笑了一聲,沈意濃也憋不住肩膀顫抖,被化妝師輕按了下提醒,別弄花了正在上的眼妝。
這天的拍攝果不其然,許絳卡在這場吻戲上過不去了,叫停了好幾次,最後導演忍無可忍拿著喇叭叫喊,聲音幾乎傳遍了劇組每個角落。
「許絳你怎麼回事啊!又不是沒拍過吻戲怎麼弄得跟個童子雞一樣束手束腳的!趕緊給我下去練練!」
許絳猶如晴天霹靂,滿臉萬念俱灰,僵直在原地。
怎麼練得沈意濃也不知道,她只看見安幼黎把許絳拉到了無人的角落,裡頭傳來悉悉率率的動靜,沒多久,兩人出來,安幼黎先前完整精緻的口紅花成一團,全沾在許絳唇角上了。
接下來的拍攝便是一次過了,兩人像是已經親過無數遍,嫻熟自然,很輕易的便呈現出導演想要的那種,甜蜜、單純、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小青澀。
然後整個下午,許絳耳根都是紅紅的,全程不敢和安幼黎對視,像只瑟瑟發抖受驚過度的小雞崽子。
劇組忙忙碌碌,程如歌只有偶爾抽空來接她吃一頓飯,還得是沈意濃那天晚上剛好空檔沒安排戲份。
兩人見面,吃飯時沈意濃把這件事當做笑話一樣講給他聽,程如歌手裡的動作稍停,臉上錯愕一閃而過。
「他和安幼黎……」
「大概是相愛相殺?」
她偏頭想了想,給出一個詞彙,程如歌抿抿唇,放下了刀叉。
「我一直以為他喜歡你。」
「……」沈意濃手裡叉子沒拿穩,差點一下掉到了桌上。
「你總和他待在一起,很親近。」
程如歌解釋,「而且整個人變得很生動,和面對我時完全不一樣。」
「……那是因為他總能精準地挑起我的情緒和怒火。」
她鬱悶到連音量都降低到有氣無力的地步,胸中湧起荒謬。
「我是完全沒想到……」她包含複雜地注視著程如歌。
「你竟然會有這樣子的想法。」
「這有點不像你。」
「那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的?」
「就,可能更加淡泊一點,不會在意這些事情。」
「我也沒想到有天我會在意這些事情。」
程如歌重新拿起刀叉,面色淡然地切著盤子裡的牛排。
「……」沈意濃默然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問。
「所以你之前那段時間的表現,就是因為許絳?」
他抬起眼,「我原本想慢一點的。」
「啊?」
「後面有點生氣了。」
「……?」
「總看到你們在一起。」
程如歌想到了什麼,沉下神情,不滿地強調了句。
「你還把我送給你的票給他了,那是我給你的。」
「可是有兩張啊,我一個人又用不了!」
沈意濃無語辯解。
「你可以給別的女性朋友,或者別的朋友。」
「但是我剛好在和他一起拍戲,我們就是很單純的朋友,何必捨近求遠。
再者,我也沒有比他更紅的朋友了。」
「……這樣走出去會更加有排面一點。」
沈意濃面無表情說。
「我比他更紅。」
程如歌又強調。
「我知道,那所以我又不能和你一起去走紅毯。」
「下次我和你一起走!」
他氣急不假思索,沈意濃話音忽頓,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程如歌抿著嘴角,接受她的打量。
「程老師,你好酸啊。」
須臾,沈意濃冒出一句,神色高深莫測。
程如歌反而平靜了下來,肩膀微微放鬆,望著她輕頷首。
「對,我很小氣。」
「所以你要對我好一點。」
「不能再讓我時時生氣了。」
因為程如歌最後的那幾句話,沈意濃回去不自覺深刻反省了許久,覺得自己似乎罪無可赦罪大惡極虧欠他良多。
明明她什麼也沒做,卻好像要被心頭的愧疚感壓垮,沈意濃百思不得其解,思來想去,大概是那時程如歌不加掩飾流露出來的神情。
裡頭莫名其妙……夾雜著一絲委屈。
這點委屈瞬間擊中了沈意濃,她怎麼可以、怎麼能讓他感到難過。
一點都不可以。
沒幾天,程如歌回家後突然收到了一堆來歷不明的快遞,他覺得奇怪,周閔在一旁滿臉狐疑。
「不會是哪個黑粉送的吧?
竟然能弄到你家地址,這業務能力也太強了!」
「……我有黑粉嗎?」
程如歌轉頭困惑問,周閔肯定點點頭。
「還是有那麼一兩個的,上次還被我抓住在超話里偷偷說你壞話。」
「超話是什麼?」
「……」周閔心累了下,擺擺手,充滿疲憊道:「不重要。
對了,這些快遞沒用的話我幫你帶出去丟了吧,萬一是什麼不好的東西……」
「唔,那你幫我拆吧。」
程如歌想了想說:「好的話就告訴我,不好你自己處理。」
周閔:「……」
「那萬一是炸彈呢?」
程如歌有些一言難盡,同情地看著他。
「那我們一個都逃不掉。」
說完,他上樓洗澡了,周閔看著眼前的這堆東西頭大,認命抱起來往外走,準備自己帶到小花園裡去拆自生自滅。
那句話說的對,萬一要是炸彈,也能活下來一個不是。
他前腳剛走程如歌后腳就收到了沈意濃的消息,他襯衫才解到一半立刻重新披上外套,連扣子都來不及系回去。
「周閔——」程如歌叫著他的名字,只可惜方才還略顯擁擠的客廳此時空無一人,那堆快遞連同著周閔都不見了蹤影。
程如歌急得紅了眼,一邊拿著手機撥著他號碼一邊去按電梯,正準備直接去地下停車場時,忽然鈴聲從花園方向傳來,還伴隨著周閔的高聲呼喚。
「我在這裡,你找我幹什麼——」
他頓時鬆了口氣,手機慢慢從耳邊滑下,剛要過去。
「如歌,你快來,你看我拆出了什麼!」
周閔興奮的聲音傳來,裡頭透出亟不可待。
程如歌心中預感加重,腳步飛快走過去,到小花園中卻愣了片刻,望著他手裡的物件出神。
他手裡拿的是一個應援牌之類的東西,此刻上面通了電,五顏六色,幾個大字在中間閃閃發光。
「往後餘生,目光所至都是你。」
後頭還有鑲嵌著幾個碩大的鮮紅愛心,中間藏著不太起眼的一句卡通字體。
「最愛你了。」
周閔目光落在上面大笑,「哈哈哈哈哈這是哪個狂熱粉絲!也太土了不過還挺用心的。」
他抓著燈牌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把那個燈的開關閉了又開,開了又關。
「小東西長得還真別致。」
程如歌深吸一口氣忍耐,宛如智障般看他一眼,薄唇張合,丟出一句克制的話。
「你可以回去了。」
「不是……我再仔細研究研究,這裡頭似乎還暗藏了機關。」
周閔意猶未盡,依然沉迷專注於眼前這個有趣物件,程如歌終於忍無可忍把東西從他手裡一把搶了過來,吐出兩個字。
「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