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為何會定親?」
「這麼快定親,有什麼隱情嗎?」
陳月和弟弟一同問向王百年,他最近雖然沒有去書院,但是架不住,他王百年的好友太多,這鎮上同齡人中,少有不買他帳的人。
王百年眼珠子轉了轉,走到房門外,確定沒人,這才進屋來,坐在陳書身旁,壓低了聲音說:
「我也是才知道的,原來那敏兒姐姐有了意中人了,那人聽說夫子要將敏兒姐姐許給自己的學生,就攛掇著兩人私奔,生米煮成熟飯,結果被夫子發現了,將敏兒姐姐用繩子綁了起來,將那人給打了一頓。」
陳月聽後,想說什麼,可又說不出來,心裡就像是塞了一塊大石頭一樣,這敏兒不過十二歲,換到上輩子不過是一個小學生,每天的任務就是學習,或者玩玩遊戲。
倒是陳書聽後,表情十分冷淡,只說:
「那人也不是良人,奔著為妾。」
王百年頓時臉上那幸災樂禍的笑容凝固了,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陳書。
陳月此時也緩過神來了,明白了小弟的意思,只覺得這敏兒實在可憐,有一個視財如命的爹,又遇見一個沒有擔當的對象。
這敏兒要是真的私奔成功了,沒有戶籍的她只能稱之為流民,流民則是沒有婚嫁的權利的,除非能夠攢錢落戶,而沒有官府認證的婚書,那男人隨時都可以翻臉不認人。
王百年顯然也想到了,頓時淚珠湧上了眼眶,紅著眼睛看向陳月道:「太慘了,敏兒姐姐,嗚嗚……」
有句話,陳月沒說,那就是,如今這樣的局面,敏兒與陳浩定親,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只是,那陳浩,也不是能夠記住恩情的人。
可謂是出了狼窩又入虎口。
不過,如今她也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雖說有張掌柜的聯繫的秀才,可以花錢買推薦信,但是,她的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這封推薦信,真的可以買來嗎?」
如果這陳浩與敏兒定親,成了夫子的女婿,那夫子記仇的性子,加上陳浩也不是什麼使光明手段的人。
哎,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這幾日,書院裡格外的熱鬧,雖然之前那一鬧,讓大家的心中對夫子有些意見,但是大部分人也只是覺得不爽,真的像王百年和陳書那樣逃學,他們不敢,家裡人會打斷他們的腿的!
大家都在幫忙裝扮書院,因為這書院前面是教書的地方,後面就是夫子一家人住的了,加上是自己的學生,定親儀式就定在前院的院子裡,大家都熱鬧熱鬧,當然了,來熱鬧的人,自然是需要送上自己的那一份賀禮的。
書院裡的每一名學生都收到了來自夫子的請帖,他盛情邀請這群平均年齡十歲不到的孩子們來觀禮,到時候學生們自然會將家長帶來,這樣一來,鎮上的大部分富戶都算是來參加了。
以及,他的同期們,師兄弟們,都一一邀請來觀禮。
陳月暫且不知道這次的儀式這麼宏大,她最近都在家裡實驗滷水,那系統的簡易配方雖然也好吃,但是對於陳月這樣一個從小辣到大的姑娘來說,太甜了。
可將白糖的分量減少,滷味中的八角味就變得格外的明顯,搞得牛芳以為她在家裡偷偷熬藥,腦補了好一番,差點大哭出來。
「什麼東西能夠將甜味給蓋住,又不會變咸呢?」
陳月坐在小木凳上,看著面前的這一鍋咕嚕咕嚕冒泡的滷水,眉頭緊皺。
忽然間,她跳了起來,帶倒了小木凳,雙眼眯了起來,嘴角向上揚起。
「哎呀!我怎麼把它給忘了!」
說完後,奔向廚房,將裡面已經曬焉了的辣椒給拿了出來。
陳家人吃辣比較少,口味清淡,也就陳月偶爾吃麵的時候會切一點辣椒炒肉做澆頭,久了,還就把它給忘了。
事實上,大周位於整個陸地的西南部分,因為天氣緣故,大家都喜歡吃辣,吃麻,口味是比較重口的,對於甜味反倒是接受度很一般,不過這也是為什麼陳月覺得這鍋滷水太甜了的原因。
要是拿去大夏賣倒是正好,那裡的人口味偏甜。
將辣椒給沖洗了一下,直接整根整根的丟進滷水里繼續熬煮。
差不多一個小時左右,辣味被完全的熬煮了出來,滷味的那股子甜味被一股霸道的辣味給取代。
在編彩繩的牛芳在第一百零一次吞口水後,最終放下了彩繩,轉而從床上下地,穿上布鞋出門看看陳月在煮個啥。
「娘?」
陳月正吃著碗裡面的滷蛋,因為這幾天熬滷味試了太多版本,尋常的菜下鍋滷好,不好吃就真的是非常入味的不好吃。
放大了滷水中的缺點。
但是,雞蛋就不會,不管你是太咸了,太甜了,太酸了,太苦了,雞蛋都能夠完美的淡化掉,讓你能夠嘗出味道,但又不至於被自己毒死的程度。
牛芳看了一眼鍋里咕嚕咕嚕冒著的滷水,和那幾個冒出頭的滷蛋,抿了抿口水,卻還是先問道。
「小月啊,咋樣?成了嗎?」
「成了,娘你來吃這個,可好吃了。」
端著手中的碗,這大冬天的,就算是滾燙的滷蛋,出鍋後沒多久也就溫了,將那已經變成深褐色的蛋殼給一一剝開,露出裡面依稀有一些染上黃色花紋的蛋白給露了出來。
牛芳用筷子將蛋給趕到了碗邊,然後一口咬下去,整個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開始細細的品味口中的味道。
然後……
「水!水!當家的!你的水呢?!」
一邊端著還剩半個滷蛋的碗,一邊跳起腳來進堂屋裡找水喝的牛芳,
真香。
瞧見牛芳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起來的父子兩,再看了一眼那咕嚕咕嚕,飄散著濃重鹵香的小鍋。
「咕嚕」
「咕嚕」
兩道咽口水的聲音同時響起,陳月眼中閃過一道笑意。
盛了兩個滷蛋到碗中,
「爹,弟弟,你們也嘗嘗看。」
當天晚上,陳家父子兩,坐在堂屋的門檻上,一邊流著眼淚鼻涕,一邊喝著涼水,嘴裡還不放棄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滷蛋。
次日清晨,
書院門口開始有人洗地,那紅色的棉布也掛在了大門左右,從外面看進去,裡面到處都紅艷艷的。
「兄弟,這家今日成婚?」
「哪能啊,就是定親!」
「定親排場都這麼大,這可是富戶人家?」
「富戶,斯,倒也能這麼說,不過他家定親的是他的學生,和他女兒定親。」
「呀,文化人呢?」
「嗨,文化人,也是富戶唄,瞧著吧,今日這訂婚陣仗弄的這麼大,來送禮的人可少不了的。」
路過的人不了解的問上兩句,回去後又說上兩句,就這樣,鎮上的人都知道了,夫子的學生和他女兒定親了。
晚睡晚起的陳月也知道了,倒不是聽的路人閒談,而是。
這房子離書院實屬太近了,裡面奏樂的聲音幾乎可以聽的一清二楚。
陳書一開始還在看書,後來被吵的腦殼疼,乾脆坐在陳月的鹵鍋邊,等著吃滷蛋。
這訂婚儀式走了一上午,陳月煮好了滷蛋,將衛生打掃了,將記憶中的服裝款式給畫了好幾樣,然後開始趴在床上看烹飪書,講道理,雖然裡面的菜色都很普通家常。
但是,
也足夠陳月看得雲裡霧裡,看著看著,就真的趴著睡著了,連那書院訂婚儀式什麼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用手腕抹了抹嘴角,這才從床上爬起身來。
大概的穿了件裡衣,外面套了件棉服,陳月走出臥室房門。
滷味爐子已經微微涼了,證明已經好一會兒沒有人添柴,陳月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依舊有著久睡後的倦意,踩著布鞋朝著那透出橙黃色燭光的堂屋裡去。
「牛妹子,這事兒,是我老張托大了,實在是,對不住了。」
透過門縫,陳月瞧見,張掌柜和陳數坐在圓桌的一側背對著門,牛芳坐在對面,陳書坐在牛芳身旁。
陳書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看著桌上,仿佛那上面雕刻著什麼龍鳳似的,牛芳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這事本就是難事,張大哥你已經幫我們很多了,我們只是沒想到,孩子在那書院上了幾年學,那夫子竟然還這麼狠心。」
「哎,那人突然反口,我覺得奇怪,追問下才說,那書院夫子趁著今日訂婚的時候,說陳書不尊師重道,讓同門師兄弟不要被騙了,誰幫他寫了推薦信,誰就是為了金錢出賣了節氣……」
一時之間,堂屋裡有些沉默。
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能安慰一個本該在明年院試中大放光彩的孩子,因為,除了安慰,他們都無力幫忙。
陳月靜靜地站在堂屋外,手放在胸前,
心,不像前幾天那樣,跳的慌亂了。
原來,前幾日的心慌,是應在了這裡。
推薦信,
該怎麼才能夠拿到手呢?
陳月抬頭望向天空,
今夜,
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