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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玄武關上肅立的弓箭手,中年男子和周圍中原百姓同時一愣,本能的退後一步,臉上神情變得格外緊張。
「咯噠噠……」
而在他們身後,前來追捕他們的蒙洛騎兵正排著整齊的一字陣型,慢悠悠的朝他們逼近,完全無視了關牆之上那密集的弓箭手……
進退兩難之際,中年男子對關牆之上大聲求道:「大人,我們都是大周的子民,好不容易從蒙洛人手中脫逃出來,求求你打開關門放我等進去吧,大人啊……」
說著,他和周邊從蒙洛人部落里脫逃出來的大周百姓,齊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來。
關牆上的守關將領望了一眼關下下跪的百姓,再遙望遠處數十騎蒙洛騎兵,冷然地對百姓大聲說道:「關下之人聽著,速速離開玄武關門,否則休怪本將軍箭下無情!」
中年男子繼續哭求道:「大人啊,我們真的是大周的子民,求求你們放我們進去吧,求求你們了,蒙洛人就要過來了……」
然而,回應中年男子和這些渴望獲得庇護的中原百姓,卻是冰冷至極的話語:「最後警告一次,速速退離關門,否則,一律亂箭射殺!」
「天吶~~」中年男子聞言,頓時捶胸頓足仰天長嘯起來,「千辛萬苦從畜生叢中逃脫出來,幾百人就剩我們幾個了,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我大周邊境卻回不了家,老天爺,這究竟是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中年男子嚎啕大哭起來,他十五歲的女兒連忙上前撲在父親懷裡,也是嚇得不停抽噎,玄武關下,到處充斥著悽厲的哭嚎之聲,令關牆之上嚴正以待的邊軍將士雙眼不由一陣泛紅……
但是守關將領卻依舊是毫無所動,對關牆下哭泣的情景,只是面露殺機,冷冷地說道:「既然你們執迷不悟,就休怪本將軍無情了,弓箭手,準備開弦!」
「嗶~~」
瞬間,數百弓箭手聞令拉開了弓弦,發出一陣整齊的填裝之聲……
「爹~」少女見到這一幕,嚇的立馬把頭埋在自己父親的懷裡。
中年男子淚流滿面,將自己女兒緊緊摟在懷裡哭道:「丫頭,是爹沒用,爹不能帶你逃離魔爪,你千萬別怪爹啊……」
「我想回家,爹……」
「我可憐的丫頭啊~」
父女二人此時除了抱頭痛哭再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前有關牆擋道,後有如狼似虎的蒙洛騎兵緩緩逼近,眼下局面當真是進退兩難……
「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當守城將官即將揮下高揚的大手,一聲暴喝猛地在玄武關關口之上迴蕩起來。
「張副將軍!」
守關將領一見來人,立馬拱手行了一禮,因為此人是玄武關守關副將,張定邊!大周王朝中部邊軍猛將!
今年三十二歲的張定邊身高一米八五,身姿魁拔,臉上掛滿了歲月所留下的滄桑痕跡,顯的是格外的剛毅……
張定邊朝關下望了一眼正在哭泣的百姓以及遠處異族騎兵緩緩逼近,臉色登時一冷,轉身向守城官厲聲問道:「崔諒,你為何不打開城門放這些百姓入關!」
崔諒拱手說道:「回稟張副將,末將懷疑這些百姓可能是蒙洛人派來的奸細,斷不能放他們進來……」
「一派胡言!」張定邊立馬大吼一聲,「你有見過敵人派細作身後還有軍隊跟著?這些人分明就是脫離魔爪想回歸我大周的中原子民,再者,就算是細作,先待他們進關後再細細查證也不遲,現在立刻打開關門,放他們進來!」
崔諒聞言反駁道:「張副將軍,關門萬萬不可打開,就算他們不是奸細,他們身後的二十騎……」
「二十萬邊軍,還怕區區二十騎不成!」張定邊咆哮道,「傳本將軍之令!立刻放百姓進城!」
崔諒說道:「大周律法規定,凡出邊關一年未歸之百姓,若無他國通行令證,皆在民冊之上除名,張副將,這關門斷不能開!」
「他們是被胡奴劫掠而去的,胡奴怎麼可能會給他們通行令?!」張定邊徹底怒了,「難道你聽不出來他們的口音都是遠東各省的口音麼!」
崔諒淡定地說道:「抱歉,大周律法所定,這關門斷不能開,不管如何,他們都已不是我大周子民了,張副將軍,請你莫要讓末將為難……」
「你不開門,本將軍親自去開!」張定邊甩下一句,轉身向關牆之下走去。
「張副將軍,請你自重,玄武關事關重大,一旦有變,你我都承受不起!」
「一切後果由我張定邊一力承擔,來人,開門!」
「誰敢!」
「開門!」
崔諒和張定邊頓時在關牆之上爭執起來,一時間邊軍將士也不知該聽誰的,按理說張定邊是副將,崔諒只是一個小小的守城參將,應該要聽從張定邊的安排,但是,崔諒是士族,而張定邊卻是庶族出身,這種尷尬的身份差距,讓他們也是左右為難,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在吵什麼!」
這時,一陣怒喝止住了二人的喧譁,但見一名四十左右身著二品武將官服的中年男人,陰沉著張臉走了過來。
「見過韓大人!」
二人見到他,齊齊拱手行了官禮,此人便是玄武關鎮軍主帥,韓曠。
但見韓曠指著二人說道:「你瞧瞧你們,主將不合,萬一敵酋來襲,又該如何禦敵?到底所謂何事在此爭吵不休?」
張定邊聞言,即刻將關牆下的事與韓曠說了一遍,韓曠聞言立馬向關外望了過去,果然城樓之下入眼儘是衣衫襤褸的百姓在抱頭痛哭流涕的場景。
少時過後,韓曠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對崔諒說道:「立即把弓箭手撤下,不得傷害他們……」
崔諒拱手一立:「遵命!」隨後便讓垛口的弓箭手全部收回手中弓箭。
張定邊忙道:「末將立刻命人去打開關門,迎這些百姓進來……」
但是,下一刻,韓曠的話卻徹底讓一腔熱血的張定邊瞬間跌落了寒窖之中:「關門不得洞開,違令者,軍法從事!」
張定邊軀體一怔,不可置信地說道:「什麼?韓大人,你這是為何……」
韓曠說道:「沒有通關文諜,無論是誰,任何人都不能入關,包括這些百姓也是如此!」
張定邊聞言雙膝一跪苦苦哀求道:「韓大人!這些百姓好不容易脫出狼口,難道就這麼見死不救麼!」
韓曠說道:「此時洞開關門,若對面的蒙洛人趁勢奪關該如何是好?」
張定邊咆哮道:「二十騎而已,我邊軍將士至於怕成這樣麼!你們怕,我張定邊,不怕!」
「你給我記住,張定邊!」韓曠怒吼一聲,「這玄武關現在是我韓曠說了算,而不是你張定邊!」
「末將,做不到!」張定邊眼神一冷,起身就要向城樓內的關門絞盤走去。
韓曠厲喝一聲:「張定邊,你想為了這區區十幾個百姓讓我大周陷入萬劫不復之地麼!」
張定邊聞言一怔,震驚地回過頭望著一臉陰沉的韓曠,不明白這話是何意。
見張定邊停下腳步,韓曠上前對他說道:「定邊,你我同僚也有十幾年了吧,從雍涼血戰夏國蠻子開始,你我一直都在一起不曾分開過,我這條命也是你從戰場上救下來的,你應該知道我韓曠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小人,
死算什麼?十幾年來哪一天我們不是在刀口上舔血活下來的?但是今天你必須聽我一次,這關門斷不能開,一旦放那些百姓進來,我大周,我中原就徹底完了!」
張定邊聞言,震驚地說道:「放幾個我們自己的子民進來我大周就要完了?韓大人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不成麼!」
韓曠說道:「你不懂,你知道我大周北部現在是什麼狀況麼!不怕告訴你,早已亂透了,前日探馬來報,花進殺害了總督岳鑫文已經在隸陽稱帝,上陵總督裴濟擁兵十餘萬動向不明,另涿州各處的士家也跟著響應稱王稱帝,
定邊,這種情況下你把百姓放進來,得罪了蒙洛人,蒙洛人以此為藉口大軍壓境,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對,我們都不怕死,包括那崔諒也是如此,可是你讓皇上怎麼辦?皇上現在一定在為北方各省的事操碎了心,這時候身為臣子的我該做些什麼?最重要的就是穩住邊境,防止蒙洛人抓住藉口起兵犯境啊,
待北方各處內亂平定,我們才有足夠的時間積蓄實力跟蒙洛人打一場硬仗,畢竟攘外必先安內啊,定邊,你明白麼?」
「可是……」
張定邊知道韓曠所言都是事實,大周各地都不太平,但讓他這麼眼睜睜看著百姓被蒙洛人再抓回去,又如何能接受的了!
「唉~」
張定邊揮了下拳頭,最後望了眼關牆下哭泣的百姓,頓時雙眼通紅,蹲到了垛牆之後不再開口。
「你以為我真的不心痛麼?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大周已經經不起大的折騰了!」
韓曠望著張定邊落寞的模樣,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