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看不到程遠的背影,周靜才回到屋裡,先把康康餵飽,然後自己吃早飯。
程遠這一出任務,家裡的重活都落在她的身上,她打算先去挑水,然後澆水,最後背著康康出門撿柴。
「周姨、周姨……」
周靜剛吃完早飯,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她走出去一看,就看到大頭抱著一捆柴進來了,徑直往廚房走去。
「大頭,這使不得,你媽要帶小妹忙不過來,你趕緊把柴拿回去,周姨知道你有心了。」她一看就知道大頭這是幫自己撿柴了。
大頭動作未停,把柴擱到廚房裡,等走出來才說:「周姨,這是遠叔讓我撿的。你放心,我不吃虧,遠叔會給我付工資。」
「……」合著她這是表錯情了,不過她男人怎麼就想得這麼周到?
可是,大頭始終是小孩,雖然付錢,但奴役一個小孩撿柴跟僱傭童工有什麼區別?周靜連忙說:「大頭,別聽你遠叔的,撿柴耽誤你上學。」
「不耽誤,我每天早點起來就行了。」大頭生怕周靜要「辭退」他,立刻問:「周姨,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你不想讓我撿柴了?」
「沒有。」周靜立馬解釋:「你還是小孩,應該以學業為重,現在你家的活也需要你幫忙,我就是怕你太辛苦了。」
「一點都不辛苦,只要周姨你不嫌棄我就好。」大頭說。
話已至此,周靜也不好再拒絕大頭,只說:「現在家裡只有我跟康康,柴火燒得沒以前多,你隔天幫忙撿就可以了。」
大頭一聽,非但沒有很高興,還擔憂地問:「這樣子我不就少了一半工資?周姨,不撿柴的日子,我能挑水嗎?」
「……可以。」
大頭如此渴望這份「工作」,周靜再也說不出「不」字。因為不好意思,她還把吃剩的一條番薯送給了他。
雖然程遠花錢「聘用」了大頭,但周靜覺得,這件事還是得跟趙笑花說一聲,免得她誤會了。
因為不用撿柴,周靜挑完水又把自留地的菜澆了一遍,就帶著康康上趙笑花家。
她去到的時候,朱曉麗跟周小蘭已經坐在郭家堂屋了。
朱曉麗跟周小蘭一出月子,王嬸子跟大財媽就回老家去了。現在男人又離家,她們自個兒在家帶娃又累又無聊,所以都聚到趙笑花家來。
而且趙笑花作為四個孩子的媽,是帶娃的好把手,她們都想過來取經。
「我本來還想著,等小妹睡著了就去把你喊過來,免得你在家飽受相思之苦。」趙笑花一看到周靜就打趣道。
被調侃多了,周靜現在也能從容面對,再也不會動不動就面紅耳赤,「說得你好像不想你家老郭似的。」
「老郭有什麼好想的?一出任務就拍拍屁股走人,啥都不用管,哪像你家程遠,生怕累著你,還讓大頭幫你撿柴去了。」趙笑花說。
「……原來你知道呀,我還正想跟你說這事呢!」周靜有些愕然。
「當然知道,大頭早就跟我說了。」趙笑花說著,突然笑了,「你們知道嗎?那臭小子跑回來跟我說,遠叔給錢他,讓他幫忙撿柴。我就說那掙回來的錢上交給我,拿來交學費,那小子卻不肯,你們知道他說什麼了嗎?」
「什麼?」
「他說這錢要自己攢著,以後討媳婦用的。」趙笑花搖著頭說:「你說這十一歲的娃,咋就懂這麼多了?」
「大頭就隨便說說,小孩子懂什麼?」朱曉麗說。
周靜:「……」朱老師在察覺學生早戀苗頭方面的敏感度太低了。
「行了,你們先坐,我去地里澆水。」趙笑花把睡熟了的小妹放在竹沙發上,正想出去的時候被周靜叫住了。
「關於種菜,我有個提議。」
「什麼提議?」
「現在天氣好,地里的菜長得快,男人出門了,咱們吃不了那麼多。所以,我想湊一起,每個星期有兩家種菜供四家食用,這樣子我們就輕鬆一點。」周靜說。
「這個我絕對同意。」朱曉麗就差舉雙手贊成了,「我現在帶著這個祖宗,比天天站著上課都累,能省一點力氣就省一點力氣。」
周小蘭跟趙笑花也沒有意見,不過趙笑花說她家人多,多出一份勞動力。她們三個種一個星期,她就種兩個星期。
「那就這樣子決定,等把各自菜地里的菜吃完,我們就開始實施。」
就這樣,在男人出任務的這段時間裡,大家互相扶持著,繼續過著安穩的小日子。
沒過幾天,羅嫂子就組織大家上她家開茶話會。
因為前段時間周靜她們接連生孩子,後來大家又在小妹的百日宴上吃了一頓豐盛的,所以茶話會推遲到今天才舉行。
大家去輪值的耕地已經有收成,今天茶話會準備的食物也非常豐盛,有香芋糖水、烤番薯、炒花生,還有涼拌雜菜跟涼拌雜菌。
雖然大家都不喜歡林招娣跟陳喜梅,但羅嫂子不能因此孤立她們,還得鼓勵她們一起參加茶話會,跟各軍嫂聯絡感情。
有得吃不吃是傻子,陳喜梅當然不會因為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而錯過填飽肚子的機會,更何況那耕地她也有份去澆水照料。
她早早就過去了,到了就先往自己碗裡裝了滿滿一碗香芋糖水。
有軍嫂看不慣她這副似是沒吃過芋頭的樣子,故意問:「喜梅,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你沒叫招娣一起嗎?她可是你的好姐妹。」
整個家屬區誰不知道陳喜梅跟林招娣打了一架,昔日的閨蜜早就變成了仇人。陳喜梅哪裡不知道這軍嫂在故意膈應自己,她皮笑肉不笑地說:「她又生了一個女兒,哪裡還有臉面出來見人?我當然不敢去叫她了。」
「喜梅,這事還真敢提呀?」
「我有什麼不敢提的?」陳喜梅冷哼一聲。
上次被林招娣那婆娘抓得臉都破皮了,臉上還留著印子,陳喜梅當然不會給她面子,往死里踩才是正道。
「喲,當初可是你給了生子秘方人家,一口咬定肯定能生兒子的。要不是招娣信任你,哪會還沒生就到處跟別人說?」
此話一出,陳喜梅的臉頓時黑了,想反駁又反駁不了。
張嫂子看著,怕再抬槓下去會吵架,到時候大家都要挨羅嫂子批評,於是她轉移話題道:「要我說,誰要是想生兒子,等小靜下回懷孕,就跟在她後面也懷上,保准就生兒子。」
突然被CUE的周靜,只能說:「生男生女都是一半一半的事情,跟著我懷孕也不保證生男孩。好啦……大家先別光顧著聊天,趕緊來嘗嘗我們的勞動果實,味道都很好呢。」
不想成為眾人的焦點,周靜站起身來,去拿吃的。
他們這次種的番薯跟芋頭都非常成功,烤番薯香氣四溢,芋頭又非常粉糯,讓人食慾大振。可周靜沒拿這兩樣,她往自己碗裡夾了一些涼拌雜菜跟涼拌雜菌,又抓了一把花生,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靜,你怎麼只吃這麼一點?」有軍嫂看見就說:「男人都不在家,咱吃點芋頭番薯頂肚子,今晚回去就不用煮自己的飯了。」
周靜笑了笑說:「芋頭跟番薯澱粉太多,我吃了怕長胖。」
她剛說完,才想起這是吃不飽的七十年代,什麼「怕長胖」這種詞是不應該出現的。
果不其然,她的話遭到了強烈「反對」。
「你哪裡胖了?你就剛出月子的時候長了點肉。」
「現在都已經瘦下去了,程遠回來該心疼了。」
「你多吃點,你一點都不胖。」
「……」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直至有一個人說:「小靜的確胖了,上面胖了。」
「……」大庭廣眾的,饒是周靜現在臉皮厚了,也忍不住臉頰發熱。
可對於大部分已經生了三四五六個小孩的婦娘們來說,聊這個話題跟今天吃什麼菜沒什麼區別。
而且這個話題打開之後就收不住了,大家越聊越high,最後不知道誰提了一嘴,「小靜,上回我上你家,看到你的內/衣挺特別的。」
「對對對,我也看到了,嘿嘿嘿……布很少,是不是男人特別喜歡呀?」
「……」周靜臉上剛剛降下去的溫度又升了起來,只能硬著頭皮說:「那個叫文/胸,其實它主要起到承托的作用。就你們剛剛提到的下垂問題,提前穿文/胸可以預防,但要改善比較難,但穿著它總比一般的內/衣要好看一些。」
「還有這作用?」有人驚訝道。
「是的。」朱曉麗插/了一句,「我城裡的表姐說,城裡很多女人都穿。」
既然大家打開了這個話題,周靜也順便科普下去,「先不說其它的,就大家平時穿的內衣太薄,承托能力又不太行,穿著就不太美觀。而且,要是家裡有男孩的話,我覺得要更注重一點。」
大家聽得一愣一愣地,雖然沒試過,但聽上去文/胸是個好東西,都想躍躍欲試。
「小靜,要不這樣,改天你有空,你來教大家做文/胸,想學的軍嫂就報名。」羅嫂子提議道。
「行呀,嫂子你安排吧。」周靜沒有拒絕的理由,反正她準備要做新的了,到時候一起教就好。
一個星期後,周靜組織大家在她家學習做文/胸。從那天以後,家屬區的大部分軍嫂都穿上了文/胸。
以前不穿不知道,現在穿了才知道這玩意這麼好。
特別是一些比較豐/滿的軍嫂,說穿了文/胸之後人都變得自信了,以前走在外面就自動駝背,生怕腰一挺直就被人說三道四。
能給大家帶來這樣的變化,周靜當然高興,權當做了一件好事,但從這天起,她好像搖身一變,成了家屬區的婦聯主任,大家有點什麼事都喜歡找她商量。
只要不是太麻煩,周靜一般也不拒絕。
而且,軍嫂們身體上有些小問題都特別愛找她寫方子,這於她來說就是正中下懷的好事。
畢竟男人不在家,有點事忙活,能掙點糧食還能分散注意力,不會閒下來腦子自動就想起程遠。
最近天氣熱,她新做的文/胸還是1/2杯的,要是他看見了,肯定會很喜歡。
哎呦……她又想哪兒去了?春天都過去了,她怎麼還在思/春呢?
周靜甩了甩腦子裡面不該有的畫面,認真逗起康康來。
程遠已經離家兩個月了,五個月的康康早就學會了翻身,最近還在努力地學坐。
他不僅長高了,臉也張開了。
剛出生的時候他的模樣隨周靜,可現在越看就越像他爸,她看著他的臉,就像在看小人版的程遠。
「康康,我想你爸爸了,你想他了嗎?」周靜對著康康說。
康康不知道聽沒聽懂她在說什麼,「咿咿呀呀」地回應著。
「你爸都已經出門兩個月了,現在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等他回來的時候,你該認不出他來了吧?」周靜又說。
回應她的,依舊是康康的手舞足蹈跟「咿咿呀呀」。
「哎呦,要是讓程遠知道你在想他,他該是高興還會心疼呀?」門外突然傳來朱曉麗的聲音。
周靜扭過頭去,才發現她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你……什麼時候來的?」周靜一臉不自在。
朱曉麗:「我也不記得了,反正該聽見的不該聽見的都聽見了。」
「……」周靜覺得有些丟臉,迅速轉移話題,問:「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有啥事?」
「看你這話說得,我沒事不能來你家嗎?」朱曉麗不服氣地說。
「能來。」周靜瞥了她一眼,說:「只是你為了偷懶不帶孩子,現在巴不得住在笑花家。」
被戳穿的朱曉麗也不心虛,「誰讓笑花家小妹稀罕我家豆子,她現在幫我養兒子,也是在幫自己養女婿。」
「一堆歪理。」
「你甭管我這些是真理還是歪理,有件正事跟你說。」
「什麼事?」
「就是豆子現在也有快四個月了,我想讓你幫我調理調理身體,等方文出任務回來,第二個孩子也差不多可以安排了。」朱曉麗說。
「……」一胎四個月就考慮懷二胎,周靜誠然覺得太快,可這年頭的人都幾乎這樣。特別計生用品的使用也不普及,很多人一懷上就繼續生。
不過,她還是從專業的角度給出建議,「要不再緩一緩,扎堆生,到時候你帶孩子很累的。」
「不能再緩了。」朱曉麗激動地說:「你看笑花就比我大三四年,人都已經四個小孩了。我本來就不容易懷,緩一緩就又老兩歲,到時候更難了,我要乘勝追擊。」
「再說了,帶孩子的事情你不用替我操心。」說到這個,朱曉麗嘴角忍不住上翹,「我已經跟黃嫂子商量好了,等下月開學,我去學校上課,她就幫我帶孩子,我給她工資。」
本來70年代也沒什麼產假這一說法,不過校長看在朱曉麗結婚六年才生第一個孩子,就准許她請了幾個月假,可一直請下去肯定不是辦法,九月份開學必須到崗,否則就讓賢。
其實方文他媽挺想過來帶豆子的,可朱曉麗對這個婆婆非常有意見,堅決不讓她來。方文也擔心兩人住一屋檐下會打起來,就讓他媽別來了。
「那挺好的呀。」周靜笑著說。
「何止是挺好,這明顯是非常好。」朱曉麗得意地說:「你也知道,我只熱衷於生孩子,帶孩子我沒興趣。」
人家都說「熱衷於生孩子」,周靜哪裡有不幫忙的道理?
她給朱曉麗把了脈,發現她現在的身體比之前好了許多。也對,月子是王嬸子這個親媽伺候的,當然夠細緻。
「我覺得你狀態挺好的,藥就不要熬了,平時多熬點湯水補補就行。」周靜說著,寫了幾款藥材湯的配方給她,「一周喝兩次就差不多了,反正放鬆心情,之前那麼難都行,這一次肯定也沒問題。」
「好的,謝啦!」朱曉麗把方子收進口袋裡,又說:「小靜,你醫術這麼好,怎麼就沒考慮開個中醫館呢?別的不說,女人能掙錢,在男人面前也特別能抬起頭來。」
周靜看了她一眼,朱曉麗以為她不信,又說:「就拿請黃嫂子帶豆豆這件事來說,方文其實不是特別贊同我找人帶,覺得我在學校掙的工資撥了一大部分給黃嫂子不划算,讓我自己辭工在家自己帶。可現在我自己能掙錢、花自己的錢,他不樂意也沒辦法。」
這是繼羅嫂子之後,第二個人提議她開中醫館的。周靜本來有些心動,現在更是搖搖欲墜。
而且,朱曉麗說得非常對,雖然她是家裡的財政大臣,可女人自己掙錢自己花更有底氣,她不能因為來了70年代就墮落了。
她心裡暗自決定,等程遠回來就跟他提這件事。
程遠離開的時候天氣剛熱起來,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初秋了。
這是他們結婚以來,他出任務出得最久的一次,以至於那天她起來,走出院子看到他剛洗完澡出來,她一度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直至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打橫把她抱回房間,壓/在床上把她吻得快要窒息,她才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周輪到周靜種菜,加上河邊耕地今天輪到她值日,所以她起了個大早,想趕在康康醒來之前,把河邊耕地料理好回來。
現在程遠回來了,無論是什麼活都被押後。
憋了三個多月,程遠這回已經不嫌棄計生用品體驗感不好了,有得干就是天大的滿足。
康康醒來的時候,他們才結束第一次。
程遠意猶未盡,摟著周靜說:「咱們今晚早點睡。」
「……」被滿足到的周靜沒接他的話,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膛,說:「康康醒了,趕緊過去讓他看到有人在,不然一會兒該哭了。」
程遠也想兒子了,剛才只顧著抱媳婦,差點把這小子忘了。自己出門這麼久,他應該長大了許多了吧。
一想到這裡,他利索地爬起來,趴在小床的床沿上,露出慈愛的模樣,說:「康康,爸爸回來了。」
康康本來自個兒玩小腳丫玩得挺嗨的,突然聽到有人說話,小腦袋瓜一轉,原本呀呀自語的嘴巴突然一扁,「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周靜鑽在被窩裡穿衣服,聽到康康哭了,馬上坐起來爬到床邊,一邊把康康抱起來一邊抱怨道:「一大早就把他弄哭,你怎麼老欺負他?」
「……」程遠覺得自己此刻比竇娥還冤,「我沒怎麼他呀,就跟他說了一句『爸爸回來了』,他看我一眼就哭了。」
周靜見康康一直往自己懷裡鑽,這是他缺乏安全感時的表現。
她大概知道原因了,說:「康康太久沒見你,可能不認得你,而且你這回曬得跟塊黑炭似的,他不喜歡黑人,所以哭了。」
反應過來之後,她知道自己剛才錯怪他了,情急之下語氣也不好,正琢磨著跟他說句軟話,程遠就已經喪著一張臉,語氣滄桑地說:「媳婦,我離家三個多月而已,你已經見異思遷,不愛我了。」
「……我沒有,我剛才的語氣的確不好。」周靜伸手去拉他的手,「你別生氣了,我跟你道歉。」
「那你最愛的還是我嗎?」
「……是。」
「你猶豫了。」
「……那你要我怎樣做,你才信?」周靜真想吐槽這男人夠幼稚,可她現在理虧,只能做小伏低。
「讓我信你,當然得用實際行動證明。」程遠邊說邊揚了揚下巴。
不就是想讓她主動親他,有必要把奧斯卡影帝的演技都用上嗎?周靜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但還是認命地去親他。
她懷裡抱著康康,就一併抱著他去親程遠。
就在她的唇要貼上他的唇時,康康一個轉身又看到了那個可怕的黑人,他「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
「臭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程遠氣得想罵人。
康康被他一吼,就哭得更厲害了。
大的沒哄好,小的又要哄,周靜一時頭都大了。
最後,周靜說自己要去耕地澆水,要不然別人以為她偷懶影響她的形象,暫時平息了這場「風波」。
程遠再不服氣也沒用,只能認命起來,自己替代媳婦去澆水。
這事以前一直都是他代勞,更何況把她留在家裡三個多月,什麼事都是她自己扛,他怎麼捨得讓她去?
不過,臨出門前,他說:「今晚換個我喜歡的姿勢。」
「……」他喜歡的姿勢不就是她不喜歡的姿勢嗎?
程遠去耕地澆水的路上碰到不少軍嫂,以前見面,他們要麼點頭示意要麼連招呼都不打,可這回每個軍嫂看到他都十分熱情。
而且幾句話聊下來都會說到周靜,不是說周靜是個好媳婦就是周靜是個旺夫媳婦,不是讓她對周靜好就是讓她對周靜更好。
程遠覺得,自己外出三個月,自己的媳婦好像把家屬區的軍嫂的心都給俘獲了。
她為什麼要俘獲她們的心,她只要俘獲他的心就好了?
料理完耕地,程遠就直接回家去了。
他這兩天休假,趁著時間不太晚,他騎自行車去了一趟村里,剛好碰到殺豬佬那裡有一小塊瘦肉跟豬下水,他都買了回來。
雖然他覺得瘦肉不好吃,但他媳婦愛吃,那他就買吧。
程遠拎著瘦肉回去領功,周靜看到瘦肉的時候的確很高興,她說:「這瘦肉剛好可以燉個瘦肉湯給康康喝。」
如果現在是2020年,肯定不主張這麼早就給嬰兒喝瘦肉湯,可這年頭嬰兒通常營養不足,她也不管那麼多。
「……」程遠雖然有些不爽,可到底疼兒子,也就不計較了。
想起今天一路的熱情軍嫂,他問:「你現在跟家屬區的軍嫂關係這麼好嗎?剛才有七八個人過來跟我搭話,全都是因為你。」
「當然。」周靜把從教軍嫂做好吃的到做文/胸,從給她們開方子治療感冒到調理身體,說了足足有五分鐘,最後才轉入正題,「程遠,我從顧老那裡學的本事,也算是得到了大家的認可,要是我在家裡開個中醫館,你覺得怎麼樣?」
程遠一聽,沉默了下來。
周靜看他這個反應,連忙道:「我就說說而已,我也知道現在什麼風氣,要是你覺得為難或者影響你工作的,就當我沒說過。」
「你先別著急。」程遠說。
之前她在家裡不掛牌,有人來就給人家把把脈寫寫方子,只要別人不說也沒什麼。要是現在要掛牌子,這事情得從長計議,而且最好能得到上面的認可。他說:「秦師長要過幾天才回營里,到時候我跟他說說去。」
「真的嗎?」周靜一雙眼睛充滿了驚喜。
但細想一下,她又有些擔憂。
如果事情能得到秦師長支持,那當然最好,可要是他提了這事讓秦師長生氣了,她覺得划不來,「你要考慮實際情況,別因為我,把在秦師長那裡得來的好印象全弄沒了。」
「不會。」程遠不甚在意地說:「這次出任務我又立了功,即使秦師長不樂意這件事,也不會不高興。」
「又立功了!你怎麼這麼厲害?」周靜聽著很興奮,不由自主地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
程遠最喜歡媳婦崇拜自己了,更何況又主動親自己,他有些飄飄然了。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本來坐在沙發上自個兒玩玩具的康康看到媽媽親了黑人一口,又哭了。
周靜連忙走過去抱人,程遠則憤憤不平地說:「小子,你一刻不跟我抬槓就不高興是不是?」
「他真不是故意的。」周靜極力為兒子辯解:「小妹長得黑,他就不愛跟她玩,現在笑花都歇了跟我們當親家的心思了。」
「康康是對的,媳婦那麼黑,晚上跟抱塊黑炭有什麼區別?」
「……」這話鋒轉得也太快了吧。
周靜把康康哄好後,對程遠說:「我去做飯了,你試著跟康康玩,他現在不記得你,等你跟他熟了,他自然會跟你親。」
「嗯。」程遠不情不願地應了一句,周靜趕著給康康燉肉湯,懶得理他,徑直去了廚房。
到了廚房,周靜先把瘦肉剁成肉餅,然後放入小燉盅,隔水燉。
至於豬下水,她把它們清洗乾淨,然後切成小塊,豬肝用來炒辣椒,豬肚跟粉腸就用來做滷水。
等她把這些處理完,她有些不放心堂屋裡面的兩個男人,於是悄悄走到門口那邊視察情況。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就程遠剛才那般不樂意的勁,周靜認為他肯定不會理康康,只要他不哭不鬧,兩人就各據一方,歲月安好就行。
誰知道她進廚房這麼會功夫,兩父子已經其樂融融地玩起來。
康康坐在地上,程遠就躲在木沙發後面,然後突然把頭鑽出來給他一個驚嚇。
明明害怕極了「非洲人」,可康康非但沒有被程遠驚嚇到,還玩得不亦樂乎。只要每次程遠的頭伸出來,他就「咯咯咯」地大笑起來。
而且程遠還特別會來事,他每次把頭伸出來就學一種動物叫,什麼「汪汪」、「咯咯」、「咩咩」、「哇嗚」,多種聲音輪番切換。
「康康,小狗來啦……」程遠正說著,頭往外一串就喊:「汪汪汪汪汪汪……」
他學得實在太像,猶如被狗俯身一般。
康康樂得一邊拍手一邊笑,程遠看到他笑,也露出老父親慈愛的笑容。
周靜在一旁看著,也樂呵呵地笑了。
程遠聞聲扭過頭去,偷看被逮住的周靜笑容隨之一僵。
空氣中寫滿了大字的尷尬。
「咳……你們繼續玩,我去洗米了。」周靜輕咳了一身,轉身就溜了。
被拉下神壇的程遠只糾結了一下就看開了,反正在自己媳婦面前丟臉又不是在別人面前,無所謂了。
周靜做一頓飯的功夫,他們父子的感情就回到了程遠出任務之前。
康康現在可喜歡爸爸了,本來中午吃飽就要睡覺,可今天飽了還要跟爸爸玩。
程遠早就已經闊出去,在大床上一翻,然後四肢撐地,說:「康康上來,爸爸帶你騎馬。」說著,他又發出馬叫的聲音。
康康一看,連忙朝周靜伸手。
周靜把他抱起來,放在程遠的背上,「馬」就開始走起來。
最後,康康累到在「馬背」上睡著了。
小傢伙睡著了,剩下就是兩口子靜謐溫馨的時光。
程遠看著媳婦就動心思,周靜卻不依他,「好了,等今晚吧,康康午睡的時間又不長。」
「好吧。」程遠挑了挑眉,說:「寶貝這是對我的時間太有信心,還是覺得一頓午覺時間滿足不了你了?」
周靜被他逗得臉頰發熱,惱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准再說了,咱們三個多月沒見面,都沒好好聊聊天呢。」
「好,那我們躺下慢慢聊。」
程遠說著,摟著她躺了下來。
每次任務都是保密的,程遠當然不能跟周靜說些什麼。
倒是周靜能把過去三個月的事情跟他說上半天,特別是康康的每一次成長,她都牢牢記在心裡,就等著他回來告訴他。
程遠安安靜靜地聽著,偶爾回應她一兩句,等最後她說完了,他摟著她的力度又緊了兩分,在她耳邊低語:「寶貝,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周靜聽著心裡暖呼呼的,她說:「不辛苦,守著咱們家跟孩子等你回來,我覺得很幸福。當然,也不是一點都不辛苦,想你又見不到你的時候好苦。」
「我也想你,一空下來就想你。」
晚上,程遠以實際行動告訴周靜,自己到底有多想她。
周靜被折騰得腰快不是自己了,第二天理所當然地睡到日曬三竿,就連程遠把康康伏在她身上喝了一頓奶都不知道。
她醒來的時候,托著老腰走出房間,只見兩父子坐在堂屋。
程遠拿著一塊木頭搗鼓,康康就一邊玩玩具一邊看爸爸又是切又是削。
「你在弄什麼呀?」周靜走過去問。
「給康康弄一把木槍玩一下。」程遠說著,拿著還沒做好的木/槍朝康康「biubiu」兩下,惹得小傢伙又哈哈大笑。
「這么小就給他玩/槍,合適嗎?」周靜說。
「當然合適。」程遠理所當然地說:「我程遠的兒子一定要會耍/槍。」
「……」算了,當兵的男人肯定都這樣。
「我去刷牙了。」周靜打著哈欠出去。
這頭,她剛刷完牙,就聽到程遠在裡面喊:「小靜、小靜……」
周靜以為出什麼事了,急忙跑回去,「發生什麼事了?」
誰知道程遠一臉興奮地跟她說:「康康剛才喊我了。」
「喊你了?」周靜疑惑道。
程遠看她吃驚的樣子,以為她因為康康先叫爸爸沒叫媽媽而吃醋了,連忙寬慰道:「你別擔心,BABA容易說,下次就喊媽媽了。」
「康康喊BABA了?」
「是呀,雖然不是很標準,但小孩剛開始肯定這樣。」程遠那上翹的唇角想壓都壓不下來。
「……」周靜嘴角一僵,但還是跟他道出了實情,「他是在說粑粑,也就是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