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你疼嗎?」小李一臉愧疚地看著程遠。閱讀
程遠受不了他那張哭喪著的臉,冷著臉說:「不疼,趕緊收起你那表情,我死不了。」
小李覺得程團長一定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安慰自己,他頓時更愧疚了,要不是他笨手笨腳的差點掉下去,程團長也不會因為救他而被毒蛇咬傷。
今天參加巡邏的都是新兵,大家以前也沒遇到這種情況,得知程遠被蛇咬了的時候都慌神了。
程遠說那蛇不是毒蛇,本來想繼續前進的,但大夥不放心也不確定,愣是把他按住。
他本來還掙扎著的,可不知為何突然就妥協了,立刻坐了下來,讓人在傷口向心臟方向約3~5CM處用繩子結紮,又派了一個人回去找軍醫。
周靜一路跟著前來報信的小兵向山上跑去,那山路明明很難走,她走得也磕磕碰碰,但還是一氣呵成地跑了上去。
當她看到程遠靠坐在大樹上的時候,她的眼眶直接紅了,直接撲到他跟前,顫著聲音問:「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看到她不管不顧地衝過來,程遠堵了幾天的心完全通暢了,可這下把她嚇得不輕,他又心生愧疚。
周靜看了看他的臉,好像沒什麼痛苦,她的心稍稍鬆了一些,然後急忙去找他的傷口。
他的傷口就在手背上,有兩排淺淺的牙齦,她瞅著又心疼了,問:「疼嗎?」
「疼。」程遠肯定的語氣又飽含了委屈,聽得小李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他剛才明明說不疼的。
周靜聽到他說疼,她的心就更疼了,正想去拿酒精給他消毒,才發現自己剛才光顧著跑,醫藥箱都忘了拿了。
幸好吳建緊跟其後就到了。
吳建蹲下來瞧了瞧程遠的傷口,說:「齒痕清淺,齒印跟人的牙印相識,周圍沒有明顯紅腫,應該是普通的蛇咬傷並非毒蛇。」
「真的嗎?」周靜問。
「應該跑不了,你先給他用酒精消毒。」吳建把急救藥遞給周靜,然後問程遠跟小李,那蛇是長什麼樣的。
好不容易才有自己派上用場的機會,小李搶著回答,等他描述了一通之後,吳建問程遠,「是他說的那樣嗎?」
程遠看了吳建一眼,點頭,「差不多。」
「那明顯是一條普通的蛇呀。」吳建似笑非笑地看著程遠,「這邊你以前出任務的時候沒少來,這麼普通的蛇怎麼會辨別不出來呢?」
程遠輕輕掃了他一眼,警告意味非常明顯。
周靜聞言抬起頭來,對吳建說:「被蛇咬傷可大可小,他大概是一時緊張,所以才沒判斷出來。」
「是的。」程遠非常滿意媳婦給他鋪的台階,說:「我剛才是挺害怕的,死我不怕,但怕把你們三個留下,那可怎麼辦?」
「瞎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周靜還心有餘悸,聽不得這樣的話,她瞪了程遠一眼,「不准再說這樣的話了。」
「嗯,我錯了,再也不說了。」程遠乖巧應著。
吳建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說:「既然沒啥事,回去歇著就行。」
因為程遠受傷,吳建安排周靜回家照顧他,兩人意外得了一個大半天的假期。
任憑他們之前再怎麼冷戰,經過今天這麼一出,啥彆扭都沒有了。
這是周靜兩輩子第一次碰到被蛇咬的問題,雖然經過吳建多年的經驗判斷,那蛇沒毒,但她還是不放心。
回家之後她就讓程遠躺著,什麼事都不讓他干,還時不時去查看他的傷口,發現沒有腫起來才稍稍放心。
小孩子不記仇,那天被程遠罵得這麼慘,康康第二天就不記得了。現在得知爸爸受傷了,還忙前忙後給他送飯,問他傷口痛不痛、要不要喝水之類的。
周靜看著自家的小暖男,心裡也暖呼呼的。
至於程遠,那天失控罵了康康之後,他就後悔了,現在兒子以德報恩,他就更愧疚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程遠去抱周靜,她沒有掙扎,他知道她徹底消氣了,他也趁機自我反省道:「寶貝,對不起,我不應該對康康這麼苛刻的,他明明還小,就三歲不到,但我就是忍不住。」
那晚他發飆,被打斷只是一條導火線,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康康身為男人,應該儘早獨立,看到他哭哭啼啼找媽媽,一點都不陽剛,他的火氣就上來了。
其實他的感受,周靜也明白。大部分父母都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願望,程遠作為軍人,當然希望康康能成為一個有膽量、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就晚上自個兒睡覺這事都辦不到,他當然會著急上火。
要不是她的童年過得不開心,希望自己的孩子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她也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個虎媽。
「我也希望康康成為一個勇敢的人,但我們慢慢來好不好?別一直逼他。」周靜說。
「好,那你以後監督我。」程遠應下。
這下,兩人之間的隔閡徹底沒了。
在這種時刻,不做點運動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程遠蠢蠢欲動,搭在她身上的手開始不安分。
周靜察覺出他的意圖,立刻制止住,「不行,你現在不宜激動的。」
「沒事,那蛇沒毒的。」
「不行,還是安全至上,這事情哪天都能幹,不能在節骨眼上出問題。」
「……」程遠突然覺得自己這次裝過頭了。
為了照顧病人,周靜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給某人做美味的病號早飯。程遠還想跟著起來幹活的,她卻不批准,「家裡的水跟柴暫時都夠,你別起來折騰,給我好好躺著。」
「……」
周靜目前不知道上哪兒能弄點肉回來,只能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
她用雞蛋、糯米粉做了蔥油餅,把番薯切條下鍋炒熟,最後用蔥油餅卷上番薯條,也算是一個口感非常不錯的卷餅。
這個卷餅費了些功夫跟時間,等做好的時候,天已經徹底涼了。
周靜回房間叫他們三個起床,只是還沒走進去,就聽到康康歡快的笑聲從裡面傳出來,等進去一看,父子倆已經在大床上鬧成一團,而寧寧就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爸爸跟哥哥玩。
「嗯……好臭,程銳你太卑鄙了,竟然使用化學武器,你在被窩你放屁,是想臭死你爹我嗎?」
程遠炸毛,而康康跟寧寧更加歡快了。
周靜看著樂成一團的父子倆,也打從心底地笑了。
吃過早飯,程遠集合去了,周靜則帶著康康跟寧寧去上班。
他們還沒去到,就看到吳建幾個從裡面搬東西出來,等走近了,她才問:「吳老師,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吳建:「我們把裡頭的小雜間收拾一下,到時候再擺張床進去,你跟兩孩子中午的時候能在裡面休息一下。」
這對於周靜來說,絕對是一個驚喜。平時康康跟寧寧睡午覺的時候都直接擱桌子上,現在是初秋還好,大冷天就這麼睡著,很容易著涼的。
只不過,她作為這裡資歷最淺的員工,三個前輩中午都是坐在椅子上對付一下,她哪裡好意思享受這種高級別待遇。
「這……給咱們睡,多不好意思呀?」周靜說。
「沒關係的。」孫志這時搬著東西從裡面出來,說:「只要你不說要走就行了。」
「沒錯,就是這個理。」吳建連忙附和道。
其實,這房間從周靜來第一天就可以騰出來,可過去受過的「傷害」太多,他們也不敢隨便付出「真情」,所以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們發現她不僅僅勤奮努力,遇到困難也不抱怨。就像這裡蚊蟲多的問題,別的軍嫂只會嘮叨埋怨,她卻一句都不說,甚至還動心思做蚊怕水。
當然,以上的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是昨天她誤以為程遠被毒舌咬到之後的反應。吳建閱人無數,就她看程遠那小眼神,知道她對他用情很深,會死心塌地地隨軍,不會動不動就說要走人。
既然她是個好「苗子」,他們當然不吝嗇對她好了。
作為他們軍醫處唯一的女同志,待遇必須比軍營裡面女軍人的「待遇」要高。
周靜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暗地裡考察了一番,聽到他們這麼說,忙道:「除非程遠調走,否則我不會走的。」
這句話聽得三個男人的心完完全全落到了實處,收拾起雜物來,更加賣力了。
既然大家這般照顧自己,周靜也不客氣了,畢竟她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康康跟寧寧,有個小房間,實在是方便太多。
等吳建他們把房間收拾好,周靜便認認真真打掃一遍,最後點了一把艾草,等把艾草燒完之後,把門關上,悶蚊子。
羅謙看著,又從周靜這裡學到一個滅蚊的好辦法。
傍晚,孫志跟羅謙在小房間裡面搭了張床,康康跟寧寧看到很高興,第二天還帶了不少玩具跟繪本過去。
周靜則帶了一些被鋪,一去到就把床鋪鋪好,然後讓兄妹倆在床上面玩。
把他們安頓好之後,周靜就走出去開會。
軍醫處雖然只有四個人,但每周還是得開一次會議進行工作總結。
吳建進行簡單的開場白之後,讓大家各抒己見。
「我這幾天試了試小靜的熏艾滅蚊跟蚊怕水,我覺得效果不錯,成本也低,建議組織戰士自行在宿舍熏艾,我們這邊統一製作蚊怕水發給他們使用。」羅謙提議。
孫志:「可不說蚊怕水在出汗之後就會流掉,沒有效果了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晚上休息之前可以抹一點,止癢效果還是不錯,我每晚都給我家程遠抹。」周靜說。
「如果是這樣,我們做點分發下去也無妨。」孫志說:「這裡基本一年四季都蚊子多,要是能讓大家舒服一些,也是好事。」
吳建聽著也覺得可行,於是直接拍板,「那從明天開始,我們負責製作蚊怕水。至於熏艾,把方法教給他們,讓他們自個兒熏去,懶得熏的就讓他們餵蚊子。大家還有沒有其它要說的?」
「我有。」周靜說:「我們這邊濕氣很重,人長期生長在這樣的環境,體內容易積聚濕氣。戰士們天天操練,體質是好,但對於一些剛到這邊的人,可能會不適應,我提議熬些祛濕茶放在食堂里,需要的人可以去喝。」
吳建:「這個提議不錯,可這個祛濕茶要怎麼熬?」
周靜:「我這邊有祛濕茶的配方,只要你同意,我就去採集藥草。」
「那成,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吳建說:「咱們在這裡就是為戰士的身體健康服務,很高興大家今天能有這麼多想法。」
晚上睡覺前,周靜把這件事告訴程遠,然後打著商量說:「你們不是經常跑山上嗎?能不能順便挖一些馬齒莧頭回來,我想用它們熬祛濕茶。其實我那有好幾種祛濕茶的配方,可藥草不齊,只能就地取材了。反正最後也是落到你們的肚子裡,你們不虧。」
對於媳婦的這個要求,程遠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山上的土都是這麼撿下山的,挖個馬齒莧又有什麼問題
不過,既然她有求於自己,他當然不會錯失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我這會有點公私不分。」程遠面露為難之色,「不過為了寶貝你,我闊出去了。」
聽到他答應,周靜喜上眉梢,摟著他的脖子就親了他的臉頰一下,「老公,謝謝你。」
程遠搭在她腰上的手往自己身上一壓,挑著眉問:「就嘴上謝謝而已?好像沒什麼誠意。」
周靜哪能不知道這人在暗示什麼,看他手背上的傷的確沒什麼了,也就從他了。
程團長這天晚上舒服了,第二天組織人幹活就特別積極,傍晚準備下班的時候,一隊人就把抱著帶著泥土的馬齒莧頭堆放在軍醫處門口的空地上。
「辛苦你們了,謝謝你們了!」周靜一邊收貨一邊對戰士們表示感謝。
今天熬祛濕茶是來不及了,周靜琢磨著明天再弄。不過除了馬齒莧,這涼茶還得加點東西。
「吳老師,馬齒莧的祛濕效果是好,但性涼,要是放些肉下去熬是最好的,但這想法明顯不現實,她想放一些米下去。」周靜跟吳建說。
吳建明白她的意思,馬齒莧不用錢,他們也可以免費出人力,可要貢獻點大米就顯得有些困難,於是道:「我明天去食堂要一點米回來。」
「太好了,那麻煩吳老師你了。」周靜笑著感謝。
「這有啥?」吳建不甚在意地說:「好了,今天先這樣,回去吧。」
話音剛落,周靜就聽到康康那清脆的聲音響起,「爸爸。」
周靜回頭一看,只見程遠高大的身影杵在門口。
康康朝他奔跑過去,寧寧還不會走路,只能爬過去。
等兩小傢伙去到爸爸跟前,程遠一手一個把他們抱了起來。
吳建他們幾個看著程遠左兒子右閨女的,一臉羨慕地說:「真好,不像我們孤家寡人的。」
周靜:「……」
「你怎麼跑來了?」周靜把東西收拾好,等走到程遠身邊才問。
「過來找你們一塊去食堂吃飯,咱今晚不做飯了。」程遠說。
「為什麼呀?」周靜問。
程遠:「家裡只剩下米飯跟番薯,總不能天天吃這些,今天帶你們去吃肉。」
其實康康跟寧寧中午偶爾也能吃上肉,周靜在食堂買一點分給他們吃,就是她自己捨不得吃。
程遠哪能不知道她,於是今晚點了兩份肉。
「你多吃點,你看你都瘦了。」程遠往她碗裡夾肉,一雙眸子寫滿了心疼。
「……好。」周靜看他碗裡沒有肉,偷偷給他夾了一點,卻被他毫無留情地撥了回來,「你趕緊吃。」
大庭廣眾之下,她總不能跟他讓來讓去,只能乖乖遲下。
其實周靜也不是捨不得買肉,就是肉票有限,孩子正在長身體要補充營養,程遠平時訓練辛苦,也得吃點肉。想起家裡連只雞都沒有,她忍不住嘆氣,「之前帶過來的雞蛋也吃完了,家裡還沒養上雞的,都不知道上哪兒弄幾隻母雞回來。」
程遠也知道這個問題得急需結局,可他剛來這邊,平時忙得腳不沾地,家裡的粗活幹完之後,實在沒有時間去打聽養雞的事情。
「要不你明天去找個軍嫂問問?」程遠提議道。
「好。」周靜點點頭,說:「我明天早點起來去問。」
次日清晨,周靜就出門了,在家附近轉悠了一圈,最後越過矮牆看到有一戶人家的院子裡有人,於是敲了敲門,往裡面喊:「嫂子,早上好!」
李嫂子聞聲扭過頭去,問:「找誰呀?」
「嫂子,你好,我是新來的程團長的媳婦,我叫周靜,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周靜禮貌地說。
「原來是程團長的媳婦。」李嫂子弄清楚周靜的身份,急忙說:「你進來吧,門是開的。」
周靜把門推開,李嫂子已經走到她跟前來了,說:「不好意思,你剛來這邊,咱們應該去你家看看你,可最近都忙著秋收,實在沒空上你家串門呢。」
「沒關係的,我這一天到晚上班,都沒時間來拜訪你們。」周靜說。
兩人客氣寒暄一番之後,很快就聊了起來。特別是李嫂子,家屬區這邊住的人本來就少,難得來了個說話的人,她嘮叨起來都不想停了。
跟李嫂子聊過之後,周靜才發現這邊的軍嫂不是不熱情,而是這邊外出採購或者換東西都不方便,他們只能自己種起了糧食。
畢竟補貼的糧食一般都不夠吃,想買想換又找不著地,只能自力更生。
「像你們兩口子都有糧食補貼,孩子也不多,一般都夠吃了,不像咱們,不自己種點,真是沒得吃。」李嫂子嘆著氣說:「所以咱這個家屬區都空蕩蕩的沒幾戶人,多少軍嫂來了一段時間都回老家去了,孩子大了也沒學校讀書。你應該趕著上班,先不跟你叨叨這麼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周靜立刻說:「我想在家裡養幾隻雞下蛋,想請問一下你知不知道上哪兒弄母雞回來?」
李嫂子想了想說:「如果你想要,我過兩天空了就去附近的村幫你看看有沒有農民願意換,要是有就給你弄回來。」
周靜一聽,笑著說:「這當然好,這村離咱這近嗎?」要是近,她以後也可以去轉轉,看能不能換點東西回來。
「還行吧,走路兩個小時,比去縣城近多了。」李嫂子云淡風輕地說,周靜卻瞪大了眼睛,像以前偶爾去換肉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復返了。
李嫂子願意幫自己的忙,周靜當然不能讓她吃虧,等到時候她把雞弄回來,自己就給她一點辛苦費。
從李嫂子這邊回來,周靜把兩個小傢伙叫醒,吃過早飯就回軍醫處。
臨近中午,大家空閒下來,周靜想起李嫂子那句「孩子大了也沒學校讀書」,便問吳建,「吳老師,我們這邊沒有子弟學校嗎?」
「當然沒有,不然為什麼我們都是有媳婦孩子的人,卻淪為孤家寡人了?」吳建的語氣中難掩怨氣。
原來,軍營這邊沒有辦學校,過來隨軍的孩子到了上學的年紀,只能回老家。孩子一回老家,軍嫂就只能跟著回去,畢竟孩子比男人更需要她們照顧。
吳建他們幾個的媳婦本來也隨他們到這邊來的,可到了孩子上學的年紀,又不得不都回去了。
「這附近沒有別的學校可以借讀嗎?比如村裡面。」周靜又問。
「村裡面的學校都快開不下去不說,從咱們這裡走去村裡的學校得兩個多小時,孩子中午在那邊又沒有吃的,除非自己帶糧食過去煮。」吳建說:「這樣子一來二去的,倒不如直接回老家讀。你家康康還小,可過個三四年,到了上學的年紀,你也得考慮這個問題了。」
來邊境有一段時間了,周靜本來還沒覺得什麼特別難的,甚至因為能帶著孩子上班,她有些慶幸呢。但今天聽完李嫂子跟吳建的話,她才真真切切明白,為什麼說這邊條件特別艱苦。
自己委屈點沒什麼,可不能委屈孩子呀。
晚上睡覺前,程遠問周靜:「今天去打聽的怎麼樣了?」
「李嫂子說能幫忙去換母雞,就是村落離這邊很遠,走路得兩個多小時。估計那邊物質也很貧乏,咱們去了也換不到什麼東西,聽說那邊的學校都快開不下去了。」周靜簡明扼要地說。
他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她,說:「要是你現在想回去,我可以安排。」
「我什麼時候說我要回去了?」周靜最不喜歡聽到這句話,她說:「我只是把咱們目前面臨的困難攤開來說,看看怎麼解決,你別沒事就給自己壓力。」
「能怎麼解決?」程遠有些喪氣地說:「村子遠點,我還可以休假或者早點起床去那邊換東西,就怕沒東西可換。我不吃沒關係,但你跟孩子要吃。至於學校,咱們家屬區這邊孩子太少了,上面是不會同意辦學校的,康康遲早也會面對沒書讀的處境。」
「程團長,你這仗還沒打就當逃兵了?」周靜揶揄他,「我不知道村子裡面有沒有東西換,但李嫂子說能幫我把母雞弄回來,雞應該還是有的,我已經讓她儘可能多地幫我換。要是能有個四五隻,咱就剩兩隻用來生雞蛋,其餘的養大,等過冬的時候做成臘雞,多少能撐一段時間,反正辦法總比問題多。」
「吃的可以勉強解決,那上學的問題怎麼解決?」程遠還是擔憂。
周靜眼珠子一轉,說:「我自己教就行了。」
「你自己教?」
「怎麼?不行呀?」
「……行,我不就怕你辛苦嗎?」
這語氣怎麼聽怎麼勉強,周靜冷哼一聲,道:「我再怎麼著也是高中畢業,學校裡面的老師說不定就讀完小高或者初中,我咋就比不過他們了?再說了,現在都是混合班,老師一節課既要教低年級又要教高年級,效率太低,還不如我自己一對一教呢。」
其實她更想說,自己國內名牌大學畢業,一個2020年代的小學雞她不敢打包票搞定,但70年代的,絕對沒問題。
經她這麼一說,程遠頓時廓然開朗,好像面前啥問題都沒有了。他摟著周靜說:「媳婦,還是你厲害。」
「不是我厲害,而是你遇到我跟孩子的事就容易掉鏈子。」周靜回抱他,柔聲道:「你不要再因為把咱們帶到這裡來而感到內疚,只要跟你在一起,咱們的家才是完整的家。在選擇跟你在一塊還是選擇更好的環境,我相信康康跟寧寧都會跟我一樣,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昨晚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她就看出他對他們三個的愧疚,所以她必須把這番話明確告訴他,讓他沒有多想的機會。
「寶貝,怎麼辦?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愛你了。」程遠的頭埋在她的頸窩,繾綣地說。
別人家兩口子遇到問題通常會吵架傷感情,可他們遇到問題,她都能跟著他甚至是帶著他迎難而上,每每這樣,他們的感情更好了。
「那就使勁愛我咯。」
女人都喜歡聽男人說愛自己,周靜也不例外,此刻她的心像是泡在蜜罐你一般,伸手捧著他的臉,抬起頭親了上去。
在接吻這件事上,程遠雖然享受被親,但更喜歡成為主導方。
夜很靜很深,任何一點聲音都會在夜裡放大。房間裡本來只有小孩熟睡的輕酣聲,漸漸地,就被隱忍的輕/吟聲覆蓋了。
周靜說干就干,第二天下午臨近下班,軍醫處沒有病人,他便開始給康康做啟蒙。
康康最近對數數很感興趣,周靜便拿著玩具教他數數。
吳建在一旁看著,又想起她中午午睡前給兄妹倆講繪本,不由地問:「小靜,你該不會打算自己教他們讀書吧?」
「吳老師你這雙眼睛太厲害了,這都被你看出來。」周靜笑著說。
「……」吳建聽她回答得這麼理所當然,不由失笑,「小靜,我還真沒服過幾個人,你算是一個。別人來這邊隨軍都在喊苦,你倒是會苦中作樂。」
「我怎麼會苦中作樂了?」周靜問。
「孩子沒人帶,你把他們帶來上班,不覺得煩就算了,還說這給你增加了什麼親子時光。這邊沒學校,你也不愁孩子沒書讀,自個兒倒是教起來了,好像什麼問題去到你那裡都不是問題。」吳建說。
「你謬讚了,我也沒你說得那麼厲害,帶孩子跟教讀書都不是苦力活,我能幹。要是天天讓我挑水砍柴,我估計也受不了,好在咱家這些事情都是程遠包了。」周靜淡然一笑。
「你就真沒想過回去嗎?不說回老家,就是回以前的軍營當軍醫,怎麼樣都比我們這邊強。」羅謙也好奇地問。
「沒有。」周靜毫不猶豫地說:「程遠在這邊,只要能跟他待一塊,這些都是小問題,反正又不是不能解決。」
「你就這麼稀罕你男人了?」吳建問。
「對啊,他那麼好,我當然稀罕了。」周靜半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三個長年獨守空房的孤家寡人猝不及防被餵了一碗狗糧,恰好那個讓他們羨慕妒忌恨的男人來接媳婦下班,他們自動清場,把空間留給別人溫馨的一家四口。
「你怎麼來了?」周靜不知道他今晚會過來,剛才在同事面前誇他還面不改色,這會看到他就害羞了,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
程遠唇角微翹,得意地說:「不來哪能聽到你的真心話……」說著,他已經走到她跟前,湊到她耳邊說:「寶貝,沒想到你這麼稀罕我呀,今晚得好好獎勵你一番。」
說著,他的唇輕輕拂過她的耳朵。
她的耳朵很敏/感,只這麼一下就紅透了。
「不准鬧了,在外面呢。」她伸手打了他一下,可那力度於他來說,跟撓痒痒差不多。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說:「媳婦,咱回家。」
家裡沒什麼好煮,他們在食堂解決完晚飯才回家。
因為周靜的真情告白,程遠太激動,晚上愣是拉著她運動了一番。
事後,他把她摟在懷裡,道:「差點忘了跟你說,葉沁跟秦嶺這兩天會過來,到時候我們招待一下。」
周靜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問:「秦嶺是偉業的爸爸嗎?」
「嗯。」程遠悶悶應了一聲。
「你怎麼好像不太高興呀?」周靜轉過身跟他面對面,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的情緒。
程遠:「我不就怕他們把秦偉業那小子也跟著過來嗎?這小鬼頭不得不防呀?」
「……」周靜已經無力吐槽,選擇忽略,道:「李嫂子估計也是這兩天幫我弄母雞回來,到時候無論多少,也殺一隻,要不然真沒東西接待他們,太寒酸可不行。」
「行吧。」程遠應下,又嘟喃一句:「其實秦嶺也不必用一隻雞這麼高的待遇接待。」
「……」這是對恩師兒子跟恩人孫女婿該有的態度嗎?
隔日周靜休假,恰好李嫂子幫她從村里弄了五隻母雞回來,雖然算不上有多大隻,但總比養小雞要強。
她把它們放進程遠事先就弄好的雞圈,看著活蹦亂跳的雞,康康跟寧寧看著都非常興奮。
周靜對李嫂子感謝道:「嫂子,你是在太厲害了,我正愁著沒點肉給孩子解解饞,這五隻雞真是及時雨呀。」
「這有啥?」李嫂子不甚在意地說:「你願意出的價錢高,缺錢的肯定願意換。」
「那也辛苦嫂子你一家一家給我找。」周靜邊說邊把辛苦費遞過去。
李嫂子不肯要,周靜堅持,最後她只能說:「你要給也行,但一半就夠了,太多我都不好意思收。」
最後李嫂子只拿了一半辛苦費回家,周靜作罷,想著以後再找機會補回去。
葉沁跟秦嶺是兩天後到的,只有他們兩口子過來,秦偉業沒跟著,程遠對此非常滿意。
周靜今天要上班,於是問程遠:「我要不要跟吳老師那邊請半天假?」
「不用,你提前一個小時回來做菜就行了。」程遠說:「他們今天過來是應葉首長的要求,把他帶回這裡,讓他發揮餘熱,孕育這裡的一草一木。」
既然這樣,周靜也不堅持,說:「好,那我等會跟吳老師說一聲。」
周靜沒有請假,但程遠空了一點時間出來,專門接待葉沁跟秦嶺,因為他想送葉首長最後一程。
他們來到一個小山坡,然後把葉首長揮灑下去。
葉沁在山坡那邊坐了很久,秦嶺一直陪著,程遠則先回營里。
等到午飯的時候,葉沁跟秦嶺才在食堂出現。
這裡是他們過去幾年的地盤,比程遠對這裡還要熟悉,回這裡跟回娘家似的。
秦嶺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逮住一個兵就問:「程團長來了這裡之後沒讓你們受委屈吧?」
「當然沒有,團長來了之後,專門組織給咱房間滅蚊子,發蚊怕水,又有祛濕茶喝,可好了。」小兵一臉滿足地說著。
「有……這麼好嗎?」秦嶺聽到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但小兵GET不到老領導的意思,拍著胸脯說:「非常好,程團長太好了。」
「……」
「讓秦副師長失望了。」身後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秦嶺轉過身去,看著程遠說:「看不出你小子還挺會籠絡人心的。」
「不是我會籠絡人心。」程遠自豪地說:「誰讓我有個賢內助媳婦呢,這些事都是她提議乾的。」
提到周靜,秦嶺不得不佩服道:「你媳婦是挺厲害的,我這不又要當爹了。」
那語氣,別提多驕傲了。
身後的葉沁忍不住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別到處說,肚子還沒三個月呢。」
「這有……」秦嶺這話還沒說出口,接收到媳婦的凌厲的眼神之後,瞬間慫了,「不說不說。」
傍晚,周靜回到家的時候,秦嶺跟葉沁已經在家裡坐著了。
程遠正在廚房裡面忙活,周靜進堂屋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說:「你們把這當成自己家就行,我去廚房看看程遠有什麼要幫忙的。」
「小靜,你忙去吧,有康康跟寧寧接待我們就行了。」葉沁笑著說。
「那行,要是他們搗蛋,你們多擔待呀。」周靜說完,就出了堂屋。
程遠這時已經把雞殺好了,時間緊迫,周靜簡單做了一鍋雜菌雞湯,再炒了幾個菜,就上桌了。
這頓飯雖然沒有珍饈百味,但難得一聚,大家都吃得很開心。
飯後不久,周靜就帶兩個孩子洗澡睡覺。
秦嶺把葉沁送回招待所,又倒回來跟程遠繼續喝。
周靜算是看出來了,雖然這兩男人經常互相抬扛,但看得出他們之間的友誼很深。
「聽說你很嫌棄我兒子?」喝到一半,不知秦嶺是不是有些醉了,突然話話題一轉。
程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家秦偉業跟你一個德行,我能不嫌棄嗎?」
「我家偉業像我哪裡不好了?我現在好歹也是副師長,也算小有成就,我兒子像我的話,也配得上你閨女呀,葉沁可喜歡你家寧寧了。」
程遠不喜歡談這事,懶得搭理他,直接把話題轉了回來。
秦嶺也不堅持,說:「這邊是苦了點,但你好好干,以後晉升的機會大。」
「好。」程遠淡淡應道。
周靜不知道他們喝到幾點,反正她睡覺的時候他們還在喝著,等她醒來的時候,程遠已經出門了。
她以為他一早去集合了,誰知道吃早飯的時候,他又回來了。
「秦嶺跟葉沁回去了,我剛送他們上車。」程遠說。
「這麼快就回去了。」周靜說完又道:「你趕緊吃早飯,吃完就回去集合了。」
「好。」程遠剛坐下,康康就問他:「爸爸,媳婦是什麼呀?」
「……你怎麼突然這麼問?」
「秦叔叔說葉姨生妹妹,要送我當媳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