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靜得知程遠要調來邊境那時候,她就知道這一天一定會到來。閱讀
所以,即使邊境條件艱苦,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帶著康康跟寧寧過來了。
在遇到生活不便,孩子沒學校可讀等一系列情況,她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就是解決,然後繼續留下來。
前年他鼓勵她高考的時候,她半點心動都沒有,也是因為不想浪費任何能跟他待在一塊的時間。
她知道今年年初的這場戰爭會如約而至,她試圖忽略這一事實,可一想到原書中說到他八零年因為受傷退役,她就心神不寧。
「一定要去嗎?」她滿眼婆娑地看著他。
程遠最看不得她哭,這簡直是在折磨他,他給她抹眼淚,可她的淚水卻怎麼抹都抹不掉。最後,他索性用唇貼了上去,吻住她的淚水。
良久,感覺她不再哭了,他的唇才離開她的眼睛,愧疚地看著她,說:「我一定要去,這是作為軍人的職責,祖國和人民需要我。」
是呀,一個軍人身上肩負的不是一個小家,而是整個國家。她沒法讓他去割捨自己的抱負,這無疑是在羞辱他。
「好。」周靜點點頭,啞著聲音說:「但你要跟我保證,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怎麼出去的,就怎麼給我回來。」
「我答應你。」程遠說:「你們在家要好好好的。」
「嗯。」周靜應了一聲,抬頭主動吻住了他的唇。
次日天還沒亮,程遠就要出發了。
周靜一宿沒睡,瞧著他差不多要出門,就把仍在熟睡中的康康跟寧寧叫起來。
「別叫醒他們了,睡不醒該發脾氣了。」程遠說。
這兩孩子平時性格都還算可以,就是起床氣都有些重。
「沒事。」周靜堅持,很快就把兄妹倆叫醒了。
果不其然,被叫醒的兩小傢伙不開心了,轉個身想繼續睡,但聽到媽媽說「爸爸要出任務」的時候,頓時清醒了。
「爸爸,你出任務的時候要小心。」寧寧奶聲奶氣地說完,康康也站起來說:「爸爸,你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別讓媽媽擔心。我在家會保護好媽媽跟寧寧的,你放心好了。」
程遠看著自家兒子像個小男子漢一般,突然倍感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從今天起,你是家裡的頂樑柱,你要照顧好媽媽跟妹妹,知道了嗎?」
「呸,吐口水說過。」話音剛落,程遠的話就被周靜打斷,「家裡的頂樑柱是你,你完成任務就給我立刻回來,別把自己的事情推到兒子身上。」
「好。」程遠抱了抱康康跟寧寧,說:「現在還早得很,你們繼續睡,媽媽送爸爸出去就可以了,你們在家要乖。」
「知道啦!」康康跟寧寧不知道這次任務的艱巨,乖巧應下之後就繼續睡了。
程遠跟周靜一前一後走到院子。
「好了,別送了。」程遠頓住腳步,把周靜拉入懷裡,狠狠親了一頓才說:「我走了。」
周靜輕輕點了點頭,說:「我等你回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要是回來少了一根頭髮,我可是要生氣的。」
說著,她還煞有其事地瞪了他一眼。
「好,完完整整回來,把自己交給你。」程遠挑著眉,意有所指地說。
「別老不正經了。」周靜打了他一下,「快走吧,要遲到了。」
「嗯,等我回來。」
「好。」
程遠轉身離開,看著他挺拔寬厚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周靜終於忍不住,捂著嘴巴,無聲地痛哭起來。
直至天邊泛起肚白,周靜才斂了斂自己的情緒,去廚房做早飯。
等孩子們起床的時候,她已經恢復正常了。
她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孩子,她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程遠這次回來殘了也沒關係,那她就照顧他一輩子。
吃過早飯,周靜就帶著康康跟寧寧回軍醫處。
她去到的時候,吳建他們三個已經到了。
吳建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明顯有話要說。周靜便對康康說:「帶寧寧去外面空地運動一下,春天是長個子的好季節。」
「好。」康康最近對長高充滿了欲望,一聽到媽媽這麼說,立刻牽著寧寧往外走。
等他們走出去,吳建對周靜說:「要打起來了,我們三個要去前線,你一個人留在家裡看家。考慮到你有孩子要照顧,所以沒問你的意見,就讓你留守了。」
「沒關係,如果我也去,程遠會分神的,倒不如乖乖待著這裡等他回來。」周靜說完又道:「你們放心,我會把『家』看好的。」
「好。」吳建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剛開始幾天應該沒什麼事,等後面有傷員從軍區醫院那邊回來,你要跟進他們的康復。在我們回來之前,工作量可能有些大,但要撐住。」
「我知道了,你們去到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
等把吳建他們三個送走,整個軍醫處乃至整個軍營都徹底安靜下來了。
康康跟寧寧也感覺到周圍的環境不一樣了。
「媽媽,吳叔叔他們怎麼買來上班了?」
「媽媽,怎麼沒在路上看到兵叔叔了?」
兩孩子充滿不解,周靜不敢告訴他們,爸爸去打仗了,兵叔叔去保衛國家了,只能儘可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而且,她也需要找點事情做,否則程遠還沒回來,她可能就抑鬱了。
隔日,周靜趁著空閒,就騎著自行車,帶著康康跟寧寧去附近的村莊,看看能不能換點肉回來。
雖說是騎自行車,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她用自行車推著他們走,因為山路太難走了,她怕一個不小心,三個人就摔一堆了。
之前有李嫂子幫忙換雞,程遠偶爾早起或者趁放假去換肉,她都沒來過這邊的村子。
不得不說,這邊比以前軍營附近的村莊還要偏僻跟荒涼,可她發現這邊大山的物產很豐富,藥草跟菌類都很多,要不是帶著兩孩子,她都想采一些回去。
周靜在村落里走了很久,碰到一戶人家殺雞,她花錢買了1/4隻下來。
老婆婆雖然不是很想賣,但周靜給的錢不少,她也樂意了,還指了指地上曬著的菌菇,說:「用這個燉雞湯,好吃。」
周靜看了下地上的菌菇,後世賣得可貴了,可現在就跟草一般地散落一地,她問老婆婆:「能不能賣一點給我?」
「當然可以。」老婆婆覺得這在山上能隨便采的東西還有人特意拿錢買,她雙眸都跟著亮了,隨即把家裡的菌菇干都翻了出來,隨周靜挑。
最後,周靜在這裡買了一大包菌菇,還有干藥草。
等從老婆婆家裡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周靜便帶著康康跟寧寧回家。
傍晚,周靜用泡發後的菌菇做了兩道菜,一道是菌菇燉雞湯,另外一道是香煎菌菇。
康康跟寧寧都很喜歡吃,特別是寧寧,以前用普通菌菇燉的雞湯她不是特別愛喝,今天卻主動要求再添一碗。
吃完之後,她還笑眯眯地跟周靜說:「媽媽,等爸爸回來做給爸爸吃,他肯定很喜歡。」
「好,爸爸知道寧寧惦記他,他一定很高興。」提到程遠,周靜的心又揪著了。
寧寧「嘿嘿」一笑,問:「媽媽,爸爸什麼時候會回來呀?我想他了。」
「很快就會回來了。」周靜的聲音忍不住輕顫,擔心自己在孩子面前落淚嚇著他們,她站起來,快速把桌上的碗筷一手,衝去廚房。
等從廚房出來,她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走到小房間一看,康康跟寧寧已經各自洗完澡了,穿好睡衣了。
「媽媽,我們是不是很乖?」寧寧臭屁地問。
「是很乖。」周靜微微一笑,說:「媽媽現在去洗澡,你們自己看一會兒書,然後去睡覺。」
「好。」
等他們應下,周靜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找衣服,然後去洗澡了。
白天有孩子陪著還不太難過,可晚上自己獨自躺在床上,聞著程遠殘留在被鋪上的氣息,她對他的思念就被無限擴大。
只要想到他會受傷,她就忍不住哭出聲來。
「媽媽,你怎麼哭了?」
房間門口傳來康康的聲音,緊接著,煤油燈就被點著了。
康康跟寧寧看到媽媽躺在床上哭得眼睛都紅了,立刻跑了進去,撲在床邊,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媽媽沒事,就是爸爸不在家,我有點不習慣。」周靜此刻覺得有些丟人。
「媽媽,你是不是自己一個人睡覺害怕呀?」寧寧說著,已經爬到床上,道:「媽媽你不用害怕,寧寧陪你睡。」
緊接著,康康也爬了上來,說:「我也陪你睡。」
好不容易給兩小傢伙分房了,現在又齊刷刷爬到她的床上,周靜覺得,要是被程遠看到,估計又要發飆了。
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有他們在身邊陪著,總比一個人獨自面對長夜要好。
在程遠出任務十天後,第一批受傷的戰士從軍區醫院被轉移回來軍營。
這麼快能出院,他們受的傷都不是致命的,但好些人是傷了筋骨,需要療養頗長一段時間。
每每接到消息,周靜就會第一時間上門探望他們,了解他們的病情。
她把每個人的情況都詳細記錄,每每到了需要換藥或者檢查傷口的時候,她就主動上門。
因為經常跑來跑去,她一天下來不是在看診就是在看診的路上。
她無暇顧及康康跟寧寧,不過現在他們長大了,康康又特別會照顧妹妹,她就放心把他們留在軍醫處。
忙碌起來之後的她,情緒明顯比之前好了很多,由於白天很累,晚上的睡眠質量都好了不少。
她也會趁機向戰士們打聽程遠的情況,聽到他安好的時候就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一天沒回來,她的心還是懸著。
大半個月後,周靜從一戰士的口中得知,我軍已經取得階段性勝利,目前已經組織撤退。
「真的嗎?」周靜大喜,難不成老天爺這次對她特別偏愛,不捨得讓程遠受傷了。
「是的。」戰士說:「不過撤退也需要一段時間,因為敵軍太不仗義,我們過去援助的物資要全部拿回來,拿不回來的也要毀掉,要給他們這種忘恩負義的小人一個教訓。」
「那……有危險嗎?」周靜不確定地問。
戰士:「相對少一點,不過一天不回來一天都不安全。」
「……」周靜的心又忐忑了。
但是,容不得她胡思亂想,隨著越來越多的傷員被轉移回來,她的工作量劇增。通常天沒亮,她就帶著康康跟寧寧出門,晚上帶他們回家的時候早已披星戴月。
好在,食堂里有飯菜供應,康康到點就帶著寧寧去吃飯,還給周靜打一份放在軍醫處,等她一回來就有飯吃。
最近倒春寒,氣溫都比較低,康康很貼心,用軍醫處後面那口小鍋燒了熱水,然後把飯盒溫在裡面,周靜無論什麼時候回來都能吃上一口熱飯。
這天晚上,周靜一直忙到九點多才回軍醫處,兄妹倆已經在雜物間的小床上睡著了。
外頭氣溫很低,她擔心叫醒他們回家會著涼,索性這天晚上就留在軍醫處睡了。
她很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第二天還是被康康叫醒的,「媽媽,起床吃早飯了。」
「好。」周靜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床上坐起來。
寧寧走過來抱住她,說:「媽媽,你是不是很累呀?」
「還好,今天睡了個小懶覺,精神很多了。」周靜笑著安慰道。
「要不在爸爸回來之前,咱們就先住在這邊吧。」康康提議道。
留在軍醫處的確能省不少時間,但周靜考慮到小床的舒適性,說:「我們擠在這張小床上,你們會不會睡得不舒服?」
「媽媽,這只是一點小困難,我跟寧寧都能克服,只要能支持你的工作就好。」康康一張稚嫩的小臉寫滿了認真。
周靜看兒子這麼懂事,不由有些動容,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說:「咱康康真是很棒!」
康康被誇贊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說:「媽媽,你跟爸爸才是最棒的。爸爸保衛國家,而你保衛保衛國家的人,都是讓我們感到驕傲的爸爸媽媽。」
「對,爸爸媽媽是最棒最厲害的!」寧寧大聲附和道。
周靜知道兄妹倆一直很崇拜爸爸,因為爸爸是一個保家衛國的軍人。可她沒想到的是,原來在他們心目中,她的工作是這麼有意義的。
這一刻,她為之前哭哭啼啼、多愁善感的自己感到羞愧。
與其整天擔驚受怕,不如努力一點,來守衛這群正在守衛國家的英雄。
隨著我軍逐步撤退,空蕩一時的軍營,人氣逐漸恢復。
而每日轉回來的傷員人數也在慢慢減少,周靜估摸著,這場戰爭要結束了。
可眼看著程遠底下的團長一個個接著回來,就他還沒回來,她又忍不住擔心。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她就讓自己忙起來,只要忙起來,她就沒空去想了。
最近,她下班的時間準時了不少,晚上就跟康康跟寧寧回家。
畢竟,住在軍醫處不方便,晚上三個人一起擠小床也累。
晚上洗過澡,兩個小傢伙就自動自覺來到她的房間,跟她一起睡。
其實她這段時間不會失眠了,主要是累得已經達到秒睡的狀態。
可兄妹倆這麼關心自己,周靜不好拒絕,就暫時隨他們了。
康康跟寧寧有睡前閱讀的習慣,等看完各自的書,他們便把書本放好,然後睡覺。
看著他們安然入睡,周靜給他們蓋好被子,然後吹滅煤油燈,也睡覺去了。
睡到朦朧中,她夢見程遠在親自己。
她很想他,即使是夢,她也毫不猶豫地抬起手勾住他的脖頸,然後回應他。
她的回應讓他的吻更為激烈,很快,她感覺自己有些窒息,而且這種感覺很真實。
她驀地睜開眼睛。
雖然周圍漆黑一片,可懸在她臉上的氣息是多麼地熟悉跟真實,可她又不敢輕易相信,顫著聲音問:「程遠,是你嗎?你回來了嗎?」
黑暗中,他輕笑一聲,「合著你剛才還沒弄清楚是我就抱上來了,要是我是別的男人,怎麼辦?」
「我……」周靜的話還沒說出口,耳邊就傳來寧寧的尖叫聲,「爸爸,你回來了!」
本來睡得跟豬一般的康康被妹妹吵醒了,也沒確認爸爸是不是回來,緊跟著喊道:「爸爸,你回來了!」
他們既興奮又高興,可回應他們的是一聲冷淡的聲音:「他們倆怎麼睡這兒了?」
程遠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到家的第一時間去洗澡,為的就是跟媳婦溫存一番,可現在大小兩隻電燈泡杵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他站起身來,把煤油燈一點,整個房間就亮堂了。
「你們趕緊……」他的逐客令還沒下達,康康跟寧寧已經撲上來抱住他。
「爸爸,咱們好想你。」
「爸爸,兵哥哥說你去打敵人了,媽媽很擔心你,不過咱們有保護媽媽。她晚上睡不著覺,我們就陪她一起睡。」
「……」
兩張小嘴你一句我一句地在程遠耳邊念叨著,他原本略為不爽的心,頓時軟了下來,伸手把他們攬入自己的懷裡,說:「康康跟寧寧真棒!」
雖然被一兒一女給感動了,但程遠並沒有就此「手下留情」,等訴說完思念之情後,他還是把他們抱回了小房間。
「好了,你們快點睡覺吧,睡得好才能長得高。」
程遠給他們掖好被子,把煤油燈一吹,就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間。
「你有沒有受傷?」周靜看他一副精/蟲上腦的樣子不像是受傷,可原書中的那段話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還是擔心。
「沒有。」程遠走過去就抱住她,正想親下去的時候就被她擋住了,她還是再次跟他確認:「你真沒受傷嗎?」
程遠直接抓住她的小手,放在他睡衣的紐扣上,語氣曖昧地說:「寶貝,既然這麼不放心,那就自己來檢查一下吧。」
「……」
周靜檢查的最後結果是,這人非但丁點傷都沒有,還精力十足。她都忘了折騰多少回了,只是可憐了她的老腰。
雖然很累,可她要感謝老天爺,竟然完好無損地把他還給了自己。
要是像原書劇情所說,他因為受傷退役,理應傷得不輕,否則他不會輕易離開部隊。可他現在真的是一根頭髮都沒有少,是因為她的出現而使劇情發生了改變嗎?
周靜想不通就不想了,只要他好好的就行。
「寶貝,你檢查好了嗎?我有沒有受傷?」程遠摟著她,故意問道。
周靜扶著自己的老腰,冷哼道:「你沒受傷,就是可憐了我的腰。你都三十七了,眼看著都要奔四了,年紀大了,你自己要注意一下。」
「我年紀大了?」
身後傳來一道極具危險性的聲音,周靜後知後覺自己踩了老男人的雷區。她想把這話給圓回去,可老男人根本不給她機會,讓她切切實實明白什麼叫做「老當益壯」。
周靜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外頭早已日曬三竿。
她匆忙起床,可腳剛踩到地上就發軟,「嘭」地一聲又坐回了床上。
在堂屋的程遠聽到裡頭的動靜,連忙走進來,「你起來了,我去廚房端早飯。」
周靜現在哪裡顧得上吃早飯,說:「你怎麼不叫我起來,都遲大到了。」
「今天不用去,我給你請假了。」程遠說。
「請假?我今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周靜欲想起來,程遠就直接把她按了回去,說:「吳建他們都回來了,讓他們忙去。」
「不行,他們跟著出任務很累的,我這時候請假,太不負責任了。」
「我回來了,他們理解的。」程遠意有所指地說。
「……」周靜聽明白他說的話,臉頰微微發燙,抬手就去打他,「我這次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明天都不敢回去了。」
「不敢就再請一天假,連軸轉了一個多月,你該休息一下了。」
「……」
既然不請都已經請了,周靜索性吃過早飯繼續補眠,還特意交代程遠:「等會中午你們自己吃,我睡到啥時候起來就啥時候吃,千萬別叫醒我。」
「好吧。」程遠應下,小聲嘟喃道:「你這體質太差了點。」
「不是我的體質差。」周靜嘲諷道:「是你的體質太好了。」
「……」
周靜這一覺一直睡到下午三點多才起來。
睡足睡飽的她總算有些精神了,扶著老腰起來,剛走出房間就看到程遠跟兩孩子坐在堂屋的門檻上。
康康跟寧寧一人坐一邊,正一臉專注地看著他。
「爸爸,接下來怎樣了?」寧寧緊張地問。
「我們一個炮彈就把敵人給炸飛了。」程遠說完,兩個小傢伙興奮地一邊跳一邊拍手掌,「我軍真厲害,我軍最無敵。」
兩人轉了一圈才停下來,康康又問:「爸爸,敵人是不是都被我們給打趴了?」
「也不是。」程遠的聲線突然沉了沉,說:「跟爸爸一起上陣的幾個兵叔叔,他們揣在包你的熱飯還沒吃上一口,就犧牲了。」
康康跟寧寧一聽,原本昂揚著的腦袋瓜垂了下來,一臉傷感。
程遠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瓜,語重深長地說:「康康、寧寧,你們一定要記住,我們現在的和平生活是由無數烈士用鮮血換來的。我們要懷念他們,也要珍惜現在來之不易和平。」
「還有,你們要好好學習,要為中華崛起而讀書。過去的歷史告訴我們,落後就要挨打,如今我們國家仍舊貧窮,只要我們強大起來,跟別人談判的時候才有話語權。」
康康跟寧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程遠能平安回來,周靜晚上直接殺了一隻雞慶祝。她用上次在村莊老婆婆那裡買的菌菇燉了湯,還特意告訴他,「寧寧上個月喝這個湯的時候,就說等爸爸回來後要燉給爸爸喝。」
程遠聽了,周身舒暢,果然閨女是小棉襖,啥好事都惦記著自己。
次日,周靜就回軍醫處上班。
本來還為自己丟人的請假理由而感到不好意思,但一忙起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直至大半個月過去,傷員好得七七八八了,他們才有喘氣的空隙。
「看到他們一個個好起來,我真的很高興。」周靜笑眯眯地說。
「這大概是我們作為軍醫的價值吧。」吳建說完,忍不住嘆了聲氣,道:「能送回來給我們治療的,一般都是輕傷,重傷的要痊癒,得好長一段時間,有些致殘的多數要退伍回家了。」
「對於他們來說,退伍很殘忍吧?」周靜說。
吳建:「當然,說實際一點,退伍等於丟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身上帶著殘疾的,以後工作找對象都難。」
周靜聽後沉默了,這個年代國家經濟落後,即使想補貼退役殘疾軍人,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傍晚,周靜回到家的時候,程遠已經回來了,看到她就說:「明天回去跟老吳請個假,我們後天回老家。」
「回老家?」周靜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你走得開嗎?」
雖然戰爭已經結束了,也給對方造成了毀滅性的衝擊,可在接下來長達近十年的時間,邊境還是在動盪中度過的。
「可以,上面已經同意了。」程遠說:「不過時間不長,在家就待個三天就走。」
康康上次回老家的時候是一歲,寧寧還沒有回過老家,但聽到要坐火車,他們都興奮地又蹦又跳。
「媽媽,老家在哪裡呀?」
「媽媽,老家好不好玩呀?」
「媽媽,回老家是不是可以看到外公外婆了?」
兄妹倆嘰嘰喳喳地圍著周靜問個不停,周靜耐心地一一回答他們,要不是她要趕著做飯,他們還不願意放人。
由於過度興奮,康康跟寧寧晚上熄燈之後還說個不停,周靜說了幾聲「要睡覺」無果,也懶得管他們,自己回了房間。
「咱們要不要拍個電報跟媽提前說一聲?」
周靜剛爬上床,就被程遠摟緊懷裡,他說:「我已經拍了,到時候住新房子,需要媽幫忙打點一下。」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咱們那個房子了。」周靜感嘆道:「一轉眼,都有六七年沒有回老家了。」
「讓你受委屈了,以後回去的機會應該能多點。」程遠說。
周靜沒把他這話放在心裡,說:「一年能回一次就不錯了。」
次日,周靜請完假就回家,然後收拾東西。現在天氣不冷不熱,但冷空氣時不時要光臨一下,周靜不敢隨意,給每人帶了一件厚衣服。
這邊物資過於短缺,周靜也沒什麼好帶回去的,就收拾了一點從村莊老婆婆那買來的菌菇干。
回家的那一天,為了趕火車,他們凌晨四點就起床了。
康康還好,多叫兩聲就醒了,寧寧則是程遠直接抱著上軍卡的。
又是兩天兩夜的火車,這一次坐火車相對之前要擠一些。
以前坐火車的多數是出差的,今年卻多了一些倒騰貨物的人。
果然是改革開放的春風吹起來了。
由於事先拍了電報給李香蘭,他們到了之後就直奔新家。
新家雖然還是一層平房,但跟鄉里鄉親一比,還是挺闊氣的。
李香蘭跟周愛國知道他們今天回來,一早上已經來這邊守著了,還帶著周軍的兩個兒子,子健跟子強。
多年沒見,大家一見面就抱成一團,周靜跟李香蘭都紅了眼睛。
「哎呀……幾年不見,咱康康跟寧寧都這麼大了,該認不出外婆了。」李香蘭看著兩個外孫,開心又激動。
康康跟寧寧直接抱住了她,乖巧地喊了一聲「外婆」,然後又轉頭喊周愛國「外公」。
「哎,康康跟寧寧真乖!」周愛國也一臉動容,連忙拉著子健跟子強過來,說:「康康跟寧寧也是你們的手足,知道了嗎?」
不一會兒,四個小孩就玩到一塊了。
李香蘭跟周愛國又是拿吃的又是倒水,忙個不停。
周靜看著他們的背影,發現他們相比幾年前老了一些。
這些年她都沒有好好孝順他們,她的心不免有些愧疚,連忙道:「爸、媽,咱坐下聊聊天,等會再忙活吧。」
「好。」李香蘭跟周愛國坐了下來。
雖然多年未見,但一直保持通信,再次見面也不至於太陌生。
大家說著家中瑣事,李香蘭可惜地說:「你哥最近要上課,不然叫他回來,你們兄妹倆也可以見一面。」
「大哥不就在省城上學嗎?咱這離縣城不遠,我們明天去一趟就可以。」程遠提議道。
「可以嗎?」李香蘭看著周靜,一臉期待。
周靜笑道:「當然可以,咱們明天一早起床出發,去看看我哥有沒有偷懶,有沒有好好學習?」
「好,那就這麼定了。」
周靜他們幾個坐了這麼久的火車,第二天又要去省城,李香蘭下午就開始準備晚飯,等李小芳回來就開飯,讓他們晚上能早點睡。
李香蘭又是殺雞又是燉肉,跟過年似的。
李小芳對此也沒意見,上次周軍考上大學,小姑子又寄了五十塊過來。過日子都是將心比心,他們對自己好,自己當然也不會吝嗇。
難得一起去省城,李小芳就跟廠里請了假,第二天跟大家一起出發。
這不是李小芳第一次來周軍的學校,在他第一次來大學報到的時候,他就把她帶過來繞了一圈。
周軍美其名曰帶她見識見識,實則是讓她放心,不會認為他當了大學生就拋棄糟糠之妻。
他們出發得早,去到Z大的時候,周軍還沒有下課。
他在哪個教室上課他們不清楚,只能在他宿舍樓下等他。
「媽媽,大頭哥哥跟大妞姐姐。」康康突然指著不遠處在大喊。
周靜跟程遠聞聲看過去,只見大頭跟大妞正手牽手地走著。
程遠看見之後,「嘁」了一聲,「這大頭到底來上學還是來處對象的?」
「得了吧你,你就是嫉妒人家大頭。」周靜故意道。
程遠大方承認:「我是挺嫉妒他的,要是咱倆也能上個大學,上課的時候聽課,下課的時候還能拉著小手去約會,真是不錯。」
周靜:「……」奔四的人還好意思嚮往校園戀愛嗎?
大頭跟大妞也聽到康康的聲音了,雖然他們覺得在這裡不可能聽到他的聲音,不過這聲音實在太像,於是扭頭一看,只見周靜笑眯眯地朝他們看來,而他身邊的男人,則掛著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妞嚇得立刻甩開了大頭的手,可即使甩了,還是被人「人贓並獲」地抓住了。
「遠叔,周姨,你倆……怎麼會來這裡呀?」大頭抓著頭髮,心虛地問。
程遠:「來看你有沒有認真學習。」
大頭跟大妞一聽,臉直接紅到了耳根。
周靜用手肘撞了撞程遠,忙道:「遠叔跟你們開玩笑而已,我哥不也在這學校嗎?我們昨天回老家,就順便過來看看他。」
大頭跟大妞一聽,頓時鬆了口氣。
「那個……周姨,咱倆的事,你能不能……先別跟我媽她們說呀?」大頭說。
不等周靜回答,程遠就搶著說:「我們要是多嘴,早在你倆在邊境軍營跑山頭的時候就說了。」
大頭、大妞:「……」
「你們該去上課了吧,趕緊忙去。」周靜說。
大頭跟大妞一聽,腳底抹油就溜了。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周軍就下課回來了。
當他們看到這麼多人出現在自己宿舍樓下時,他一度以為自己出現幻覺,直至子健跟子強撲進他的懷裡,他才敢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周軍非常高興,正打算請大家去食堂大吃一頓的時候,程遠就搶先開口,「我看學校門口對面就有一間國營飯店,咱們上那兒去吃吧。」
大家當然沒意見,就是周軍現在沒上班,大學每個月的補貼僅夠他自個兒過日子,他想請客卻沒那樣的能力。
「小靜,不好意思呀,等哥以後畢業賺錢了,再請你們吃一頓好的,你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等從國營飯店出來,周軍悄悄拉著周靜在後面說。
「哥,一頓飯而已,你不用計較。」
周靜說得不甚在意,周軍卻連聲嘆氣,「問題是你哥現在一頓飯都請不起,我有時候都在懷疑自己這個大學應不應該上,現在兩個兒子的壓力都落在小芳身上,我都覺得對不住她。」
「哥,你要是想掙錢,我這邊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周靜說。
「什麼主意?你快說。」周軍連忙道:「只要能賺錢,不是違法的,我都願意。」
現在改革開放了,周靜看軍營那邊的物產這麼豐富,要是能倒騰出來這邊賣,是一條不錯的發財路。
她簡單跟周軍說了一下,道:「從那邊收雜菌跟草藥成本很低,最貴的估計就是運費了,可你在省城,這邊的消費能力高,肯定不愁賣,就看你能不能拉的下面子,去當『倒爺』了。」
周軍作為大學生,當然清楚目前的風氣,他拍著胸口道:「只要能養活老婆孩子,咱不偷不搶,我有什麼拉不下面子的?你回去就把這件事安排上,我在這邊接應你。」
「好。」
下午,他們就回去了。
盧瑞雪知道他們回來了,不過沒來找他們。
程遠現在把她當做陌生人,當然不會去找她。
在鄉下的時光很簡單,可也過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他們回程的日子。
李香蘭給他們收拾了大包小包,又特意做了些小零嘴給康康和寧寧吃。
「你們路上小心,我跟你爸要看著子健跟子強,就不送你們去車站了。」李香蘭不舍地看著他們。
「咱們會的,等到了就給你寫信,你們要保重身體,有什麼事記得咱們說,別藏著。」周靜囑託完,就讓康康跟寧寧跟外公外婆說再見。
一家人又踏上回營的路,等火車差不多靠站的時候,周靜問程遠:「能去看看笑花他們再回去嗎?」
「不用去了,我們這趟回去就收拾行李回那兒。」程遠說。
周靜:「什麼意思?」
程遠:「秦師長要退休了,我去接替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