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白是不會給人傳小紙條的,至少在她學習生涯中,還沒有給誰傳過紙條,破這個例子,她一直覺得付出等於回報,傳紙條這種作弊事情,在她身上,想都不要想,完全不可能,可是她在出教室回頭看魚希從激動高興的表情轉眼變的惱羞時還是皺了皺眉頭。閱讀
她沒說話,離開了教室。
外面風景和煦,陽光正好,她獨身往外走,這是上課期間,外面都沒有學生,只偶爾有打掃衛生的阿姨,她身形高挑,五官精緻,從這些阿姨身邊路過時還被盯著看。
「這娃就是省第一那個?」
「哦哦她啊,老江家的孩子,成績別提多好咧!」
這樣的誇獎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她聽太多了,江靜白垂眼從阿姨身邊擦過,身後有聲音:「江同學!」
江靜白恍若未聞,繼續往前,手腕被人從後面抓住,她轉頭,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江同學。」杜厲志笑:「好久不見。」
江靜白這才想起來面前的男孩是上次聯誼上的,不過之後她就沒見過了,也有十來天了,她蹙眉:「有事?」
杜厲志搖頭:「也沒什麼事。」他說完俊秀的臉上添了紅暈:「魚希在嗎?」
他是隔壁二中的,還穿著二中校服,兩個高中相隔不是很遠,校服又相差無幾,所以經常會有『串門』,江靜白對杜厲志『串門』沒什麼興趣,她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後面那句話上:「你找魚希幹什麼?」
杜厲志回去之後拜託盧小偉打聽魚希的消息,但啥都沒打聽到,別說家世了,就連喜好都不知道,他不想坐以待斃,就直接殺過來了,他相信憑藉自己的相貌和能力,約個妹子還是沒問題的,所以周五他趁著還沒放學就提前過來了,就是想偶遇魚希,結果魚希沒見到,倒是碰到江靜白了。
「也不幹什麼。」杜厲志說:「這不是月考結束了嗎,我想約魚希出去玩玩。」
江靜白眉頭下意識皺的更緊:「她需要學習。」
說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給魚希補課了,她改口道:「她還在裡面考試,你等她出來吧。」
杜厲志道:「還有多久?」
江靜白看眼腕錶:「半小時吧。」
杜厲志點點頭,笑:「謝啦!」
他笑起來頗為陽光,濃眉大眼,看著就是同學嘴裡說的喜歡類型,不過江靜白卻絲毫沒興趣,她對上杜厲志的微笑只是沉默幾秒,搖頭離開。
江靜白通常下課是直接回家的,她極少在外逗留,但今天,她走到校門口又拐了彎,也沒回教室,而是去小賣鋪買了些學習用品,付完帳之後她盯著手裡的原子筆看半天,最後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遠遠就看到杜厲志站在樹下,他不時看手腕上的電子表,偶爾對著樹說話,似乎正在練習怎麼交流,江靜白沒上前,她雙手環胸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兩人就這麼幹站約莫半小時,鈴聲響起,從班級里呼啦一下出來好多人,江靜白身體靠著樹,順著杜厲志的目光看向教室門口。
沒有,不是,還沒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刻她更希望魚希遲一點出來,至少,在杜厲志耐心消失之前。
可她顯然低估了杜厲志的耐心,他不僅沒走,還和她班級里的人打起了招呼。
「魚希呢?」
「同學你好,魚希還在裡面嗎?」
路過的幾個同學紛紛點頭,他笑笑,繼續看向教室門口,已經從他身邊擦過的人開口:「來等魚希,看上魚希了吧?」
「估計是的,要是我也喜歡啊,那麼好看。」
「切,好看有什麼用,繡花枕頭,我看她這次月考怎麼及格。」
「就是,中看不中用,就等著上台丟人吧!」
「狐狸精……」
江靜白聽著兩人聊天聲漸行漸遠,她抬眸,果然是景嗇和陳好玲,她就想不通,為什麼有的人惡意會如此之大,明明在此前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偏偏能恨到如此地步。
「喲,這不是杜同學嘛。」韓宜司的嗓門一向大,有意說給旁邊的人聽:「找誰啊?」
杜厲志練習好多遍的台詞終於能說出來了:「魚希,我是來找你的。」
魚希轉頭看他,考試中後期她臉色一直都很不好,因為她有預感這次考砸了,語文還好,都是死記硬背的東西,除了作文沒有太大把握,其他都勉強過關,至於英語,盛閒有次帶她出國待了一段時間,還讓老師教她外語,所以也不是很難,就是偏偏這數學,她在考試之前有意讓江靜白給自己圈出有可能會考的題目加重練習,可今兒一看,一半都是不會做的,這樣能及格就有鬼了,所以她心情不好,再加上江靜白最後給她傳的那個小紙條,她就更鬱郁了。
「什麼事?」心情不好,連帶聲音也懨懨的,眉目間沒有笑意,很惆悵。
杜厲志雙手背在身後,他個高,比魚希高一個頭,說話時微微彎腰,似乎在討好:「想問問你有沒有空,我帶你出去玩。」
現在的學生都早熟,初中談戀愛的數不勝數,到高中還沒有談過戀愛都是被笑話的,魚希以前不是沒人追,就是現在學校里好多男生還蠢蠢欲動呢,不過有些是歪瓜裂棗,而杜厲志這樣優秀的,平心而論,還真沒幾個。
韓宜司當起紅娘:「有空有空,我們家希希剛考完試,有的是時間。」
她偏頭:「是吧希希?」
魚希抬眼沒好氣瞪她,韓宜司嗆到,咳嗽兩聲,湊到魚希耳邊小聲道:「我覺得這杜厲志挺好的,你就不要再想語文老師心思了,沒戲的,人可是老師,師生戀是沒有結果……」
話還沒說完魚希狠狠擰著她胳膊上的肉,疼得韓宜司差點蹦起來!
「希希!」韓宜司的咆哮在耳邊炸開,魚希一臉平靜道:「對不起啊,我沒空,也不想出去。」
杜厲志碰了個硬釘子,不過他沒氣餒,反而越挫越勇:「那明天呢?明天周末……」
「明天也沒空。」
魚希聲音無波,平平靜靜,她五官精細漂亮,這麼冷下臉多了兩分疏離感,杜厲志也不是頭回約女孩,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訕訕道:「那好吧。」
「這是我手機號。」杜厲志道:「你要是想出來玩,隨時可以約我。」
因為他的存在身邊已經好些人投遞過來目光了,甚至還有不少同學拿手機拍照,魚希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懶得管,左右已經說清楚,她也不想和杜厲志糾纏,乾脆拿起紙條:「好。」
杜厲志看她收下手機號放下心,約人嘛,不能急在一時,要循序漸進。
他心裡打著算盤,魚希卻沒挑眉道:「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
杜厲志忙道:「沒事。」
「那我送你?」
「不用。」魚希抬頭挺胸擦過杜厲志身邊,掀起淡淡的香味,還有清高和倨傲。
身後韓宜司非常小聲道:「希希,你不喜歡杜厲志?」
魚希偏頭:「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不是啊。」韓宜司嘀咕:「我看我們班一半女的都喜歡他呢。」
「那你呢,喜歡嗎?」魚希的問話讓韓宜司琢磨幾秒,搖頭:「不喜歡。」
「不喜歡也給我拿著!」
手上被塞了個東西,韓宜司低頭看,是杜厲志剛剛給的手機號。
「哎……」
聲音逐漸遠去,一直站在樹後的江靜白才露出半個身體,她看向魚希離開的方向,又看看杜厲志獨自一人站著,心情沒來由還不錯,她低頭,也跟在魚希身後出了校園。
月考之後是休息日,周末魚希通常都是在家裡補番和睡覺的,她的飯菜會有阿姨做好送過來,偶爾她也會讓阿姨別過來,自己胡亂吃點零食和泡麵,她這個年紀喜歡自由,無拘無束,阿姨也明白,所以由著她。
韓宜司倒是會經常過來找她,許是覺得她一個人呆著太寂寞,所以會來陪她一起刷劇,做作業,談論八卦。
「蕭儷水那事你知道嗎?」韓宜司抱著手機問道:「鬧得還蠻大的。」
魚希從電腦前轉頭:「誰?」
很耳熟,最近經常聽到,魚希恍惚幾秒:「蕭儷水?」
「那個明星啊。」
韓宜司點頭:「是啊,我還佩服她的,挺有擔當,就是不知道這關能不能過得去。」
魚希下意識想到和蕭儷水相關的另一個詞,同性戀,她猶豫幾秒關掉網頁打開論壇,有關蕭儷水的消息還是鋪天蓋地,不過基本都是負||面消息。
——滾出娛樂圈!
——同性戀真噁心。
——同性戀也拍戲,你配嗎?
——蕭儷水今天死了嗎?
——請同性戀原地爆炸!
魚希這兩天正在因為月考的事情焦慮呢,現在看到這樣的話當即不爽,擼起袖子就和人幹起來了。
——同性戀怎麼了?搶你老婆了?
——怎麼就噁心了?再噁心也沒有你噁心,思想骯髒,不配為人!
韓宜司一轉頭就看到她用力敲打鍵盤,她好奇湊過去,又被魚希一巴掌拍飛。
「你幹嘛呢?」
魚希咬牙:「撕逼!」
韓宜司扯了扯嘴角,沒吭聲。
網上的撕逼經歷兩小時有餘,魚希從論壇罵到微博又輾轉到群里,她就像個炮仗,走哪炸哪,不過保險起見,她進群用的是三無小號,她這場撕逼一直到最後管理員把她踢出群聊。
「呵!玩不起!」魚希衝著屏幕譏笑,心情已經舒暢很多了。
果然撕逼是最有助於解壓的方法。
韓宜司原本想問話,看到她齜牙咧嘴又默默憋回去,此刻聽到魚希聲音才小聲問:「結束了?」
魚希點頭:「結束了。」
韓宜司不解:「你和誰撕逼啊?」
魚希想了會:「不知道。」
韓宜司:「……為啥撕逼啊?」
魚希頓了頓:「沒理由。」
韓宜司:……
得,您是祖宗,您說的對,她沉默不語,魚希探過頭:「晚上吃什麼?」
外面天色已經擦黑,正常情況兩人都不是很願意動,晚上都是點外賣的,韓宜司說了外賣之後魚希卻搖頭:「還是出去吃吧。」
韓宜司來了好奇:「想吃什麼?」
「出去看看。」魚希說著從桌上拿起手機和錢包:「走。」
倆身影離開公寓,魚希這公寓是自己找的,像她這樣的女孩子在外獨自租房的不少,多半都是高三生,怕住寢室有人打擾,所以都是三兩個住在一個公寓裡,魚希不同,這公寓是她一個人租下的,公寓不是很大,兩室一廳,韓宜司住在客房,這公寓位置靠在學校附近,隔壁就是美食街,也算交通便利,點外賣也就十分鐘的事,韓宜司跟在魚希身後走著,問道:「粉絲還是泡飯?」
魚希平常很愛吃粉絲,今晚卻沒什麼興致,她說道:「再往前走走。」
穿過美食街,對面是商業街,琳琅滿目的商品從透明櫥窗印出來,格外好看,燈光明亮,魚希看幾眼之後穿過商業街,繼續往前,韓宜司這會兒琢磨出來了,她疑惑道:「你不是為了出來吃飯啊?」
被她識破,魚希也沒瞞著,她點頭:「你說——」
「算了沒事。」
韓宜司追著問:「什麼事?」
「你說,道歉的話,怎麼做比較好?」魚希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韓宜司懵了:「道歉?你和誰道歉?」
「江靜白啊。」魚希垮著肩膀:「我想和她道歉。」
雖然她在考試的時候給她那樣一張紙條,讓她生氣,不過氣了之後她又想明白了,於情於理,江靜白都沒有理由幫她作弊,她對江靜白不敢說全部了解,但還是知道一星半點的,要她那樣的人主動作弊,不如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所以傳那樣的紙條,已經很不容易了,況且,她之前為了給自己不可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她又不是白眼狼,用完就丟,自己和景嗇的打賭江靜白當然會生氣,會發火,她理當欠江靜白一句對不起。
「你做了啥啊要道歉。」韓宜司手摸著下巴:「我還說奇怪呢,你和江靜白怎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也就是聯誼過後,兩人就不交流了,之前魚希沒事就往江靜白那裡蹭著,現在是壓根不說話,江靜白來收作業她也是放在桌子邊,看都不看一眼,她想問,又不知道咋問,就一直這麼憋著。
「沒啥。」魚希聳肩:「辜負她期待了。」
韓宜司沉重問道:「什麼期待?」
魚希側目:「她希望我考年級第一。」
韓宜司:……
下輩子三字沒說出來,她抿抿唇,愣是蹦出一句話:「江靜白被你傳染傻了嗎?」
魚希瞪她一眼,韓宜司搖頭:「那你現在想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魚希攤手,她不是很想在電話里道歉,沒誠意,發消息就更算了,自打她和江靜白鬧掰之後她給江靜白髮了兩條消息,都沒得到回覆,她估摸自己已經被拉入黑名單了,韓宜司靈光一閃:「那就去她家當面道歉唄。」
「你認識她家嗎?」
在她看來,沒什麼事情是不能當面說清楚,魚希被她這麼一提醒想了會:「認識。」
她說完一拍手:「我有辦法了!」
韓宜司看她陡然露出笑臉,眼底燦若星辰,明亮又閃爍。
「什麼辦法?」
「到了告訴你。」
「先說說唄。」
閒聊聲逐漸遠去,兩個身影往不遠處的一個小區走去,小區是那種老式的,前面幾排是別墅式的,不過因為年代久遠,所以裝修已經看出年代感,牆壁上有些綠藤蔓延,伸進二樓的窗口處,這裡每戶人家都種了樹,許是為了乘涼,魚希跟江靜白來過一次,拿課外書,當時她就站在樓下,看著江靜白進了家門口,然後推開窗,站在二樓喊她的名字,魚希仰頭,江靜白站在窗口的身影,仿佛就在昨天。
「哪家?」韓宜司問道,魚希指著其中一戶:「這家。」
「江靜白在家嗎?」韓宜司說:「二樓燈都沒開。」
魚希蹙了蹙眉,江靜白很少出門,她說沒事都會窩在家裡看書寫試卷,不過現在都七八點了,房間燈不該熄了啊?
難道不在家?
江靜白還真不在家,她在隔壁做客,陶倚彤媽媽今天生日,兩家父母既是合作夥伴,又是好友,所以就一起吃了晚飯,陶倚彤父親和她父親以前是一個部隊出來的,兩家關係一直很好,在選房和創業時兩家意見一致,所以才會有現在又是朋友又是同事還是鄰居的關係。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他們兩家可是比親人還親,江靜白面對陶家,也是沒有不自在過。
晚飯剛吃完,陶倚彤端著水果走到沙發旁,她說道:「吃水果。」
江靜白打了個哈欠:「好。」
「沒睡好?」陶倚彤坐在她身邊,她是典型瓜子臉,柳葉眉,笑起來溫溫和和,和旁邊氣質清冷的江靜白截然不同。
面對陶倚彤,江靜白也難得話多:「最近有點失眠。」
「不是吧,你這個學霸還會失眠?」陶倚彤誇張的笑:「有心事啦?」
「沒有。」江靜白失笑搖頭,陶倚彤吃了一塊蘋果,很脆,很香,很甜,讓她輕易想到某個人,她猶豫幾秒問道:「聽你們班同學說你最近和魚希鬧矛盾了?」
她就在江靜白隔壁班,還去找過江靜白幾次,所以對於兩人的事情,多少知道點。
江靜白聽到魚希名字咀嚼的動作頓住,末了放下蘋果塊,轉頭道:「也不算。」
鬧矛盾是處於有矛盾的基礎上,而她和魚希,純粹就是理念不合,算不上矛盾,不過這樣早點看清也好,免得日後成了更好的朋友,才來糾結彼此的世界觀,那更累。
陶倚彤像是起了好奇心:「聊聊啊?」
「我覺得魚希挺有意思的。」
江靜白笑:「你認識她?」
「不認識。」陶倚彤目光中有絲晶亮:「不過以後想認識。」
江靜白沒在意,她道:「也不用認識,她想法和我們不同。」
「誰想法能和你這個天才一樣?」陶倚彤咬一口蘋果:「我覺得我和她挺適合做朋友的。」
江靜白默了默,身邊陶倚彤又道:「聽說二中的杜厲志正在追她,真的假的?」
「真的。」江靜白重新拈起蘋果塊,咬下,聲音清脆,舌尖清甜,咽下去之後卻不是很舒服,她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誰不知道啊。」陶倚彤晃了晃手機:「校園論壇都傳開了。」
江靜白看清她的屏幕,一張照片,是魚希和杜厲志面對面站著,不知道哪個有攝影天賦的同學拍的,還挺好看,男俊女靚,站在一起很登對,江靜白只是看了眼便收回目光,連下面的留言都沒有掃上一眼。
「魚希喜歡他嗎?」陶倚彤很有興致的問,江靜白垂眼,落下三個字:「不清楚。」
「你倆不是好朋友嘛?」
江靜白有些煩了,她站起身:「現在不是了。」
陶倚彤看她起來也跟著起身:「要走啦?」
不遠處坐在客廳閒聊的兩對家長也看過來,江靜白的媽媽問道:「靜白,要回家?」
江靜白點點頭:「想回去複習功課。」
「這孩子,真積極。」
「我們倚彤要是能有靜白一半用功,我就阿彌陀佛了。」
「你們別誇她,看她尾巴翹的。」
江靜白:……
她沒有尾巴,有也不會翹著。
從陶倚彤回家也不過幾分鐘的事情,她父母都沒回來,所以她進屋之後就直奔自己的房間,她房間也就二十個平方左右,一張床,一張課桌,角落還有好些書籍,之前她那個書櫃壞了,一直沒來得及重新買,所以書都放在角落處,江靜白回房之後躺在床上,腦子裡無意識浮現剛剛在陶倚彤手機上的照片,陽光不錯,風景也好,兩人面對面站著,委實還挺般配,不過現在才高中,有必要這麼抓緊談戀愛嗎?
她想幾秒翻身,耳邊只聽到玻璃窗戶被敲動的聲音,她渾身一僵,當下心裡就冒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她們這片老房子經常會有小偷,就前不久三棟的一戶人家還被洗劫一空,只不過那時候主人都不在,現在是怎麼回事?難道小偷沒看到她家的燈亮著?
江靜白想秉持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奈何窗外的魚希有些撐不住了,她是順著樹爬上來的,樹梢正好落在江靜白的窗口,她敲了好幾次窗戶,都沒動靜。
江靜白在家啊,她剛剛看到燈亮,而且還看到身影了,咋可能不在!
她狐疑的又一次敲窗,這次還伴隨小聲貓叫:「江靜白。」
聲音從窗戶的縫隙里鑽進去,落在全身緊繃的江靜白耳朵里,她繃緊的身體還泛著疼,雙腿差點抽筋,江靜白一拐一拐走到窗口,打開窗,魚希差點沒被她推掉下去。
「哎哎哎。」魚希抱著樹枝:「你慢點推。」
江靜白推開窗才看到魚希雙手抱著樹枝的奇葩姿勢,她整個人匍匐在樹枝上,雙手往前,一隻手還藉由窗戶撐著,外面很暗,房內的燈照在魚希臉上,灰撲撲的,只有那雙眼睛,又黑又亮。
「你幹什麼?」江靜白用不解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宛如看著一個傻子,魚希接受到她的信號一臉坦然:「我來和你道歉啊。」
江靜白抿抿唇:「你先下來。」
「你接受嗎?」魚希眨眼,好似被人遺棄的貓,眨巴眨巴盯著江靜白:「我知道我之前沒有對學習抱著虔誠的態度,我辜負你的信任,不和你說實話,我真的知道錯了。」
她一本正經說著可憐兮兮的話,剛說完樹枝就咔擦一聲,仿佛有要斷掉的跡象,江靜白本就以為是小偷緊張的臉發白,此刻更是慘白,她忙道:「你下來!」
魚希雙手抱著樹枝:「你原諒我,我就……」
話沒說完,樹枝又咯吱一聲,魚希這次聽到了,她頭皮發麻道:「什麼聲音?」
江靜白沒好氣:「你說呢!」
「把手給我!」她表情很緊張,瞳孔收縮,雙手往前,試圖接住魚希,魚希顫抖雙手想握住,但是身體一動樹枝就咯吱一聲,似乎隨時都要壽終正寢,她有些絕望:「我不敢動。」
「你真是!」江靜白氣不打一處來,這雖然是老樹,枝幹粗壯,但因為天氣原因有些樹幹很脆,隨時都有折斷的風險,魚希好歹也幾十斤的人呢,太大膽了!
「你別生氣嘛。」魚希一邊擔心自己會不會掉下去,一邊還要顧著看江靜白的臉色:「你彆氣,我馬上就下去。」
她腿往後蹬,沒踩到樹幹,一腳滑空,整個人翻了個身!
「啊!」魚希驚呼,江靜白立馬伸出手抓住她手腕,本就不結實的樹幹被這麼折騰,斷裂的痕跡更明顯。
「你鬆手吧。」魚希看著自己尷尬的姿勢說道:「這裡也不高,掉下去沒事的。」
兩層樓高,樹枝繁茂,從這裡掉下去也有緩衝,摔不死人,江靜白聽她這麼說心裡沒來由更氣,她抓著魚希的手使勁拽:「往我這裡爬。」
魚希原本是匍匐的姿勢,還能爬過去,現在整個人抱著樹枝,屁股往下,重心不是很穩,別說爬,就是往前挪動都困難,不過江靜白這麼生氣,她也不敢不從。
「我試試。」魚希小心翼翼的說,右手手腕被江靜白拽著,她努力往樹枝邊緣移動,重量往前,樹枝往下垮了一點,魚希做了兩個深呼吸,她閉上眼不去想其他事,一個勁往前慢慢蠕動。
十厘米,二十厘米,三十厘米……
魚希不知道自己挪動了多少距離,她只覺得江靜白握住她手腕的力氣增加,樹枝吱嘎聲如悶雷一樣敲在耳邊。
「過來點。」江靜白此刻保持冷靜:「那一隻手也給我。」
魚希這才睜開眼,江靜白的身體是往前傾的,探過窗口,她手拽著自己的手腕,另一隻手張開,正等著自己握上去。
「給我。」江靜白目光堅定,裡面閃爍魚希最喜歡的光,她如同著了魔一般緩緩伸出手。
江靜白在她伸出另一隻手時迅速抓上去,然後魚希耳邊只聽到吱嘎一聲,剛剛還緊抱的樹枝終於不堪重負,折斷了,魚希整個身體往下掉,江靜白卻雙手用力拽著她,好在兩人就在窗戶口,江靜白一咬牙,把魚希拽進自己房間了。
滿地狼藉。
江靜白用力過大,後背撞到書桌,桌上東西灑落在地上,檯燈砰一聲發出響動,碎片到處都是,江靜白躺在地板上,後背刺刺的疼,面前就是心有餘悸的魚希,一張臉慘白,哆嗦著問道:「我進來了?」
她趴在江靜白身上,還是後怕,江靜白望著剛剛還義無反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聲音微顫,她不禁心軟,連帶聲音也溫和了:「不進來你就掉下去了。」
魚希做了個深呼吸,剛想動才發現兩人姿勢很曖昧,她雙手的手腕還被江靜白抓在手心裡,緊靠在胸前位置,她手肘處都能察覺到江靜白的綿軟,不大,但是也不小,剛剛好能被感受到,四周很香,不知道是江靜白房間裡的,還是她身上的味道,清冽,淡淡的,卻很迷人,魚希悄摸摸紅了臉,她動了動右腿,卡在江靜白雙||腿||間。
「不起來嗎?」江靜白似乎沒察覺到什麼曖昧氣氛,她只是鬆開魚希的雙手準備扶起她。
「哎哎哎。」魚希咋呼:「等會。」
江靜白以為她受傷了,忙道:「怎麼了?」
魚希趴在她身上,裝作吃力的樣子:「你別動,我腰疼。」
「腰?」江靜白信以為真,立馬想坐起身,耳邊又是魚希的痛呼,她不敢亂動,只是依舊躺在地板上。
「我,我幫你看看?」江靜白遲疑道:「哪裡?」
魚希指了指腰部地方,是有一點疼,但是沒那麼誇張,不過難得享受到關心,她肯定要做戲做全套:「你幫我看看破皮沒。」
江靜白想看卻看不到,她道:「我先扶你起來。」
魚希雖然還沒抱夠,但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她裝作很疼的樣子慢慢起身,隨後江靜白靠近她身邊,掀起她的衣擺看。
魚希的肌膚偏白,奶白,越是白皙,就越是襯得腰間那一點紅過分刺眼,確實傷到了,江靜白道:「是有點紅,應該沒事。」
當然沒事,坐起來都不疼了,不過魚希還是裝的疼到不行的樣子:「我想在這歇會可以嗎?」
江靜白抿唇,幾秒後點頭:「行。」
魚希鬆口氣,問道:「你剛剛去哪了?」
「隔壁。」江靜白揉著後背道:「一個阿姨過生日。」
「哦——」魚希聲調拉長,她看到江靜白動作蹙眉:「你撞到哪了?」
「後背有點疼。」江靜白顯然不在乎:「沒事。」
「那怎麼行!」魚希緊張道:「我看看。」
江靜白不習慣和別人有過分親密接觸,小時候同齡人還在要父母洗澡,她已經很獨立使用衛生間了,所以她不愛和人有肢體接觸,更別論把身體某個部分給別人看,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魚希已經掀起她襯衣了。
後背灼灼。
不是因為那處疼痛,而是因為魚希的目光。
仿佛會燙傷人一般。
「我都說沒事……」江靜白面上有些尷尬,試圖站起身,魚希卻沒鬆手,她手指輕輕觸碰在傷口處,不大,估計是被地上的檯燈碎玻璃刮傷的,流了一點血,不過已經乾涸了,傷口也不深,這麼一看,就像是平時不小心劃到的小傷口,但魚希卻覺得很疼,疼到心尖上那種,她就這麼盯著傷口看幾秒,伸手碰了上去。
江靜白整個人都僵住了,魚希手指尖很涼,帶著外面的寒氣,貼在她溫熱肌膚上,立馬就讓她打了個寒顫。
房間裡氣氛霎時有了變化,魚希垂眼,沮喪道:「對不起。」
她放下手,江靜白只覺得剛剛被她觸碰的地方先是冰冰涼涼,現在卻又很火辣,她說不清這是設麼感覺,反正是從未有過的。
「對不起什麼?」江靜白沒細想身體的變化,她起身去客廳拿了簸箕整理房間殘屑,把碎片打掃乾淨,又把桌上的書本和筆筒放好,整理妥當後魚希才小聲說道:「我原本是想來和你道歉的。」
「對不起,又把你弄受傷了。」
她說完有些沮喪:「我好像什麼都做不好。」
江靜白放下手上的東西,她走到魚希身邊,想幾秒道:「怎麼會什麼都做不好。」
「至少你給了我一個最難忘的道歉。」
魚希抬頭:「那你接受嗎?」
江靜白沒說話,她唇抿直,走到魚希身邊,坐下,深思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想來道歉。」
「我做錯了啊。」魚希滿臉坦然:「我不該把學習當兒戲,不該答應那個賭約,不該騙你。」
還有得救。
江靜白聽著她一句一句說出來,心情舒暢很多,她點頭:「還有呢?」
「還有什麼?」
魚希不解:「好像沒了。」
江靜白指著外面的樹幹:「還有,以後不准從這裡進來。」
魚希看她指著窗外,噗一聲笑出來,她臉上灰撲撲的,笑起來顯得牙齒特別白,表情嬌俏又可愛,魚希舉手:「我保證!」
「那你不生氣了吧?」
江靜白哼哼兩聲,沒回答,魚希抱著她手臂晃著:「別生氣了哈,明天我請你吃冰淇淋。」
「天冷,不吃。」
「那吃火鍋。」
「太辣,不吃。」
「哎喲,那你吃什麼啊!」
「……」
樓上房間裡兩人嘀嘀咕咕交流,樹下韓宜司哆嗦著摟緊雙臂,不時摩擦,還跺腳,她就奇了怪,這魚希道個歉,需要這麼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