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時,蒼霽醒來被窗晃了眼,應是下了一夜的雪。淨霖還趴在他胸口睡得沉,蒼霽熱熱地摸了幾把滑膩,愛不忍釋。淨霖腿根和腰間被掐得指痕明顯,當下被摸著了,蜷著身往被裡滑。
蒼霽就有點不妙。
他昨晚頂多算個半飽,十八班武藝不及施展。他撈著這脂玉,蓄勢待發地磨蹭了幾下。淨霖被蹭得腿軟,齒間喘了幾聲。
蒼霽膝頭抵分開淨霖的腿,昨晚的餘韻使得一片軟熱。他輕車熟路地進入了,含著淨霖喘氣的唇,溫吞地持續著頂弄。
淨霖還沒醒透,一個勁地嗚咽。濕熱地晃起來,抱著蒼霽的脖頸被吻得直哼氣。
這一場分明不激烈,卻也惹得兩個人汗流浹背。
「再叫幾聲。」蒼霽邊狠邊溫情,手指給淨霖抹乾淨汗淚,「再叫幾聲來聽。」
淨霖被顛得迷離,由著他又喊了好幾聲「哥哥」。
被子掀開時床榻上狼藉一片,發被汗滲得貼在背上。淨霖撐身起來時東西滑了一腿,蒼霽下床打著赤膊把人抄起來扛肩上,帶著去沐浴。
淨霖換了衣方覺得活過來了,蒼霽開了門,外邊的寒氣頓時撲面襲來。
雪倒是沒下了,山里卻一夜間冰凍三尺。蒼霽推門時看門槽裡邊都卡著冰碴子,他趿著鞋晃到廊子,見院裡邊的小石小柱都凍住了。
「一夜冰凍。」淨霖把袖口掩得嚴實,「跟宗音分不開干係。」
「昨夜不慎漏了龍息。」蒼霽回首,「你渾身都沾著龍的味道,他必是嗅出來了。」
淨霖下意識地嗅了嗅手腕,說:「你尚未渡劫,我怎麼會有龍息?」
蒼霽抱臂,說:「從前留的,若非我死得太早,該更濃郁一些。」
淨霖說:「他會來嗎?」
蒼霽從廊子裡回身:「宗音一直在尋化龍之機,乍然聞著味道,必定會受其牽引。今日大寒,我猜這是他已經無法自控的徵兆。他即便心疑這是場陷阱,也會來一探究竟。」
「他來與不來都無妨。」淨霖走出了庇檐,「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山間霧凇立於白雪,野豬尋味而奔。它拱著秋日埋起的土坡,刨開冰雪,將囤積的根秧拖出來咀嚼。
土坡被拱塌了,後邊斜抵的樹應聲而倒。野豬甩了甩被濺一臉的雪屑,沒有理會。它餓了五六天,山腳的村人一搬走,地窖里也空蕩蕩的沒吃食。
野豬大嚼大咽,逐漸刨出個坑來。
後邊傳來踩雪的腳步聲,野豬回頭,見霧間一個光著半身的男人佝僂前行。雪都埋他腿窩了,他反而熱得通身泛紅,鼻息沉重。
野豬嗅覺靈敏,分辨出海潮的濕鹹味。它疑心這是海里跑出來的妖怪,因為他雙臂被熱出了類似龜裂的痕跡,像是魚鱗。他面容被呼出的熱氣遮掩,隱約能窺見眉眼。
他像是一團火,還是飢腸轆轆。
野豬突然調頭,撒腿狂奔。它蹬在雪窩裡,沒命地前蹦。背部刮斷了松枝,一股腦鑽在雜木叢。後邊的腳步追得急促,那人也狂奔起來。
野豬被強有力的臂膀拖抱住了後蹄,它嚎叫著滾撞在樹杆,蹬起一片雪霧。男人雙臂猶如鐵鉗,把野豬拖著向後拉。野豬的掙動好似石沉大海,在他的手臂間沒有留下任何迴旋的餘地。
男人拖著已經咽氣的野豬,在山間徒步。他走得極快,像是有什麼在催促著他,使得他不能耽擱。當他掰斷枝椏走出雜木叢時,淨霖正候著他。
「既然入了我的山。」淨霖寒聲,「不打聲招呼麼?」
宗音當即拖著野豬回身疾跑,他跳過雪坑,野豬撞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速度飛快,卻不敢化形而遁。就在他即將再躍過山澗窄口之時,左側驟地撲出一人,將宗音猛摜在雪中。
宗音側臉被壓得狠撞在雪間,他喘著氣,陡然回肘猛撞。蒼霽被他肘擊於胸口,岔了口氣,立刻抱住宗音的肘臂,膝頭蠻撞在宗音側腰。宗音忍痛要爬起身,蒼霽已經摁著他後腦一把磕進雪裡。宗音粗喘著,一手擒住蒼霽手腕,以肩相抵著將蒼霽霎時撂翻在地。宗音撐身要跑,蒼霽雙掌拽住他腳踝,滾身時把宗音帶翻在地。宗音單臂穩住,勾腿勒住了蒼霽的脖頸。
「你們是誰!」宗音強壯的手臂卡住蒼霽,使力上勒,「捉我?!」
蒼霽青筋暴起,他雙手握在宗音手臂,掰得宗音小臂下沉,竟在著可怖的力氣較量中略勝一籌。宗音抵不住,蒼霽架著他的手臂,將他也過肩摔翻在地,雪地間登時傳出悶震。
蒼霽扯開領口,脖頸間赫然卡出了一道箍痕。他偏頭捏著脖頸,踢開了野豬。
「一年不見。」蒼霽啐了一口被砸出來的血沫,「便不記得了?我們也算是故友重逢。」
宗音雙臂間指痕駭人,他抱著一臂喘息不定,說:「哪位神君喚你來的?還是分界司!」
蒼霽嗤之以鼻,他蹲下身,說:「這天底下沒有請得動我的『神君』,你是嚇破了膽,人也辨不清了?我們在這兒等了你一宿,院裡邊備了茶,起來就走。」
「是你!」宗音認出人來。
「內子素來不等人。」蒼霽說,「速速起來。」
宗音拖著野豬進了院,淨霖在檐下備了小案。倒不是他不請人去屋裡坐,而是蒼霽已經占了巢,天性容不得別人氣味亂入。
蒼霽就著熱巾抹了把臉,領口在回來的路上就扣上了。這會兒坐下在淨霖身側,倚著欄示意宗音坐。
宗音見著淨霖,便不肯再進一步。他提著豬,隔了幾步說:「居然是臨松君!那日我見君上容貌如舊,又見浮梨徘徊在此,疑心不錯。君上今日要殺要剮,但請直言。」
淨霖提壺沏茶,他說:「我與你無冤無仇,我無意殺你。」
「五百年前君上弒君殺父,致使九天境中血流成河。」宗音說,「今日一見,又有何見教?」
「豈敢見教。」蒼霽說,「你如今棄封藏匿,東海境內冰封千里,凍死千萬人也不在話下。他臨松君豈能在你跟前說『見教』兩字?」
「既然道不相同。」宗音面色不改,「就無須再談了。」
蒼霽稍抬了抬頭:「你鱗片現形,是被龍息震懾如此。龍息就在這院中,內子便是促使你化龍機緣的貴人。今日不是我們要與你談,而是你要與我們談。」
宗音聞言默聲,他半晌後說:「數月前東君曾道貴人將至,原是臨松君。臨松君泯滅九天台之上,怎麼帶著龍息?北方蒼帝喪於殺戈君槍下,與君上又是什麼關係?」
「你如今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便不要探聽旁事,免得節外生枝。」淨霖杯盞輕置,道,「天晚欲來雪,能飲一杯無?」
「尊者賜,莫推辭。」宗音拭手,幾步上前,盤坐於案前。他半身精光,背部蔓生鱗紋,突地一瞧,反倒有些詭異之感。他坐定後接著說,「我承東君的情,已在東海藏了半年。」
「原是他整出的么蛾子。」蒼霽坐直身,對淨霖說,「他當時話不說清,只怕是擔心隔牆有耳。」
「他行蹤不定,用意不明。」淨霖再看向宗音,「若非事已無力回天,憑他的才智,必不會替你出此下策。你做了什麼?」
宗音沉默地端坐,背後細雪漸落。他凝視著案上茶盞,許久後,才說:「我心慕凡女,娶其為妻。她身懷有孕,已經六個月了。」
山院雪岑寂,銅鈴忽搖響。
淨霖心下一嘆。
覺得此番不好渡了。
宗音身居東海,肩擔要職。他在三界之間素來有剛直不阿、私情不容的名稱,九天境群神中浪蕩者常有,皆被收入「鑒欲譜」中由追魂獄監察。然而這個「鑒欲譜」的編錄,亦有宗音的一份功勞在其中。恐怕連他自己都萬萬不曾想到,有一日會心慕凡女,違律藏情。
宗音的院子藏在此山三十里處,依山傍水,尋常樸素。蒼霽見這院子的石牆壘得漂亮結實,便猜該是宗音自己的手筆。
木門推開了進去,院子不大,連枕蟬院一半都不到。裡邊鋪了條青石路,打掃得乾淨,為了防滑,還墊了層粗麻編的長草蓆。左側扶了株杏樹,粗枝壯臂上垂著個鞦韆。右側菜田整齊,雪下還翹著一兩隻綠葉。
宗音將野豬拖到了空地,對屋內喚了聲:「阿月,有客人來訪了。」
屋內的木板移開,垂簾被挑起,露出個嬌憨的姑娘。她見著宗音,眼裡便歡喜,頰邊微微凹出個梨渦,那熬了幾日的汁糖也甜不過如此。
蒼霽和淨霖都似見著了山澗泓泉,仿佛「呼嚕」一聲,隨著她的笑靨,心頭的百般雜念盡數除去,變得輕輕鬆鬆。
山月布衣荊釵,撐著身迎道:「兩位快快請進,這寒冬臘月,站久了腳麻!」又轉向宗音,語氣便略嬌嗔,「出門前新給你套的衣裳,逛一趟便沒了蹤影!凍壞了身,我可不依你。」
宗音只會傻笑,他不便於那倆人面前多談。只是這笑也難得,他過去哪曾這般傻笑過?
山月引著淨霖和蒼霽進屋,熱切地煮茶沏茶,對他倆人說:「家裡不常來人,宗哥平日少有朋友。兩位是難得的貴客,怎麼稱呼?」
宗音連忙說:「他倆人是」
蒼霽說:「兄長。」
淨霖說:「弟弟。」
音落兩個人對視一眼,蒼霽垂著袖拽了淨霖一把,從牙縫裡擠著聲。
「我是他兄長——你天天哪有那麼多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