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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婚宴(中)

2024-09-03 09:52:31 作者: 唐酒卿
  阿乙順杆子往上爬,坐起來就說:「大哥你要賞什麼?俗物我是不要的!」

  蒼霽掐正花苞,聞言更樂了,說:「那你想要點什麼,直說無妨。」

  阿乙欲開口,又用眼睛瞄淨霖,最後哼哼唧唧地說:「待會兒我們一道吃酒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淨霖垂袖立在上邊,把阿乙那點小心思猜了個透。他腳邊簌簌地冒出石頭小人,抱著肩跟他一同睨視著阿乙。他不急著開口,盯得阿乙都想要跑的時候才說:「黎嶸劫難已成定數,你參與其中,必然會受其波及。」

  阿乙被說破了反倒放下心來,他跳起來跟著蒼霽走,嘴裡嘀咕著:「他害得人險些死在雪地里,那般緊要關頭,他對月姐一點情義也不講。若是命譜上能把他變成女的,叫他也受一受這等苦楚,我便作罷。若是不能,我定要去找他算帳。」

  腳下的台階逐漸變作青玉,如水一般映著碧雲天。蒼霽抱花上階與淨霖並肩,回首看阿乙一眼,說:「你找他算帳,修為不夠豈不是弄巧成拙。他如今雖然封了破猙槍,但到底是位列過君神的人。今日你九哥不叫你去,也是為你著想。不要再提。帖子都送到了嗎?」

  「自然是送到了。」阿乙說,「小爺出馬,誰敢不收?吠羅也要來。只是沒見著東君,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宴席上備著好酒,他與醉山僧自會嗅著味來。」蒼霽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還跟著我們做什麼?」

  阿乙趕緊攤掌,說:「討賞啊!」

  石頭小人爬上蒼霽的肩,冒著腦袋,往阿乙掌心裡灑了把拾來的碎花,蒼霽便笑出聲,說:「瞧見了,這是你九哥賞的寶貝,不是俗物,帶回去好生供著。快滾蛋。」

  阿乙接著碎花,見淨霖人已經入了殿,想再跟蒼霽耍個賴,又見那石頭緊緊扒著蒼霽的脖頸,一雙黑黝黝的小豆眼直望著他。他登時語塞,鼻間哼了幾哼,捏著花不是滋味道:「出門也待在一起,膩味死了!不讓我找他便算了。大哥,成婚那日我要迎你,你記得給我頭一份的喜酒喝。」

  「想要酒喝,就得上道。」蒼霽說道。

  阿乙隨即瞭然,說:「那日我肯定給你把稱呼喊響亮了!」

  「懂事。」蒼霽隨手拋了個物件給他,「自個玩去。」

  說罷也跨進了殿。

  阿乙抬起那物瞧了,普普通通的石子,磨得白潤。他沒做另想,順手抄回袖中,又背著手,百無聊賴地閒逛去了。

  蒼霽一入殿,石頭便順著他的衣襟往下滑。他擱了花枝,一指摁了石頭的腦袋,說:「走了老遠的路,賞杯水來。」

  石頭在他指腹下打滾,貼著桌沿跑了一圈,搖搖晃晃地頂著茶水回來。蒼霽手指不接茶盞,偏要跟著它搖晃的方向擺,晃得它轉了幾轉,幾欲眼冒金星。

  蒼霽喝茶時轉望室內,沒見著淨霖。他將石頭抄進了袖裡,擱了盞,穿過後邊的迴廊,進了臨著的小洞門,便是一片群芳馥郁、紫紅爛漫的景色。

  蒼霽沒走遠,在花樹底下靠了個石凳坐。

  過了這小洞門,就好比到了桃源津。無窮界隔著世間的嘈雜聲,這片山頭連綿的花樹是他倆人的「內室」,旁人進不得。此處往深去,穿過花樹三千重,便是真佛與笙樂的棺。

  淨霖要成婚了,自是想與他娘講幾句話。

  蒼霽仰身搭著手臂,日光從繁花空隙間細碎地落在他的胸膛。他逐漸闔了眸,連等待都是飄著清香。

  他聽見淨霖的手指拂開花枝,那指尖好滑,輕輕地蹭過花瓣,搔在他耳里就成了輕癢。

  蒼霽起了點笑。

  他不知聽了多久,聽得那腳步聲從石間花叢里出來,踏過小而緩的階,靜靜地立在了他的身前。

  蒼霽佯裝睡熟。

  淨霖站了一會兒,忽然俯下身來。他湊到咫尺端詳著蒼霽,指尖描過蒼霽的眉眼,滑到蒼霽的唇邊。隨後他謹慎地又等了一會兒,見蒼霽仍然不醒,便偏頭吻了吻。

  唇一挨上,蒼霽便拽了他一把,將人猛地抱進懷裡,追著他欲退的唇舌壓去。

  「你做什麼?」蒼霽抵著人,說,「這誰家的郎君,這般沒規矩,親我也不打聲招呼,搞得我心裡兔子跳似的。」

  淨霖說:「我來斬妖除魔,見你生得……生得好看,必是個大妖怪。」

  「臨松君講話都帶喘啊。」蒼霽咬著他的下巴,「你是想怎麼除我?若是僅靠一張嘴,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況且說到好看,我是個大妖怪,你豈不是個小魔頭。」


  淨霖被他咬出了紅印,捂了下巴,說:「一劍戳得你尾巴直翹!」

  蒼霽仰身大笑,他雙腿承著淨霖,玩兒似的顛了顛,逗道:「戳了我,那我可就記仇了。你想怎麼還?」

  淨霖說:「山頂上見,拜個把子就能開打了。」

  「我不跟你拜把子。」蒼霽探手捉了淨霖的手,拉向自己,說,「我要把你扛進洞。」

  淨霖一雙眼望著他,說:「我不與你去。」

  「那由得著你選?」蒼霽也望著他,「入了我的地盤,便成了我的心肝兒。我把你扛進洞,點幾根紅燭,花被裡再帶你滾幾圈,就是洞房花燭了。」

  淨霖嗅著蒼霽脖頸間的花香,說:「胡說,還要拜堂的。」

  「我沒老子啊。」蒼霽失笑,「天地不用拜,高堂不用拜,你我對拜之後手拉手,這事就成了。成了之後就該洞房,這是章程,章程必須走完。」

  淨霖說:「這般熟悉,我當你真成過親呢。」

  蒼霽用額撞著淨霖,說:「我成過。」

  淨霖頓時狐疑地望著他。

  蒼霽說:「我心裡成了千百回,可惜每回就缺這麼一個人。」

  淨霖啞然,讓他捏著。頭頂長風拂枝,落了幾點嬌瓣。蒼霽捉了一點紫紅,抵進了淨霖唇齒間。淨霖含了花瓣,蒼霽卻並不收指。

  蒼霽說:「君上這般好看,又是咽泉在手的大功德者。今日我要問你件事,你且認真考慮,想過之後回答我。」

  那指埋在薄唇間,夾著花瓣沾濕了,在淨霖唇瓣上蹭出了星點水光。

  「與我成親,開心不開心。」

  淨霖揪著蒼霽的衣袖,聞言咬著他的指尖,眸子裡映著揉碎的日光,暈開一片亮晶晶。

  蒼霽收了指,低聲問:「嗯?」

  淨霖突然湊首,抵著舌尖含糊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蒼霽說:「想啊。」

  淨霖頗為滿意地說:「不能白告訴你。」

  蒼霽便晃了晃手指,說:「那我要怎樣才能知道?」

  淨霖深思熟慮之後說:「你打個滾,我就告訴你。」

  「光天化日做什麼調戲我。」蒼霽說,「那不是晚上的事麼。」

  淨霖說:「你自個滾!」

  「那有什麼樂趣。」蒼霽倏地捏住他下巴,晃了晃,「要滾一起滾。」

  淨霖被咬過的地方還泛著紅,他細不可聞地輕哼一聲,面上仍做尋常狀,只說:「那我就不告訴你了。」

  「這般啊。」蒼霽惆悵地說,「到底是天下大能,一句話也這般難求。」

  淨霖稍稍挑了眉,說:「貴著呢。」

  蒼霽卻話音一轉,說:「你此刻坐在我腿上,揪著我的袖,含了我的花,沾了我的味,占著我渾身上下的便宜,那這帳要怎麼算?」

  淨霖當即說:「不算數!」

  蒼霽露出笑來,拿著他的手臂,拽向自己,危險地說:「你說不算數就不算數?你還沒嫁給我,就要先馴一馴我。我是這般隨便的人?」

  淨霖小指勾著他,被他抵得微微後仰,小聲說:「你是我哥哥。」

  「這會兒是哥哥了。」蒼霽笑幾聲,「晚了!望著我的眼睛裡都帶了波兒,水馬上漫到我鼻尖了。你這般撩撥我,就不要指望我能放過你。」

  蒼霽說著抄起人,起身時掐著腰給扛到肩上。

  「我看你白裡透紅顯著嫩,下鍋可惜了,就往我身上躺最好。」蒼霽說著轉著身,「等成了婚,每年春夏住東海邊的枕蟬院,冬秋就帶著你住在這裡。我在這裡給你蓋個小院子,用金子砌成牆,再拿天底下最好的珠子繡成窗。」

  淨霖垂手從蒼霽袖裡摸出石頭小人,聞言說:「奢靡!」

  「就是要奢靡。」蒼霽幾步踏上空,大笑,「我的淨霖要睡白玉床,要枕蒼龍枕,出門還要十里青蓮步步生香!天下誰敢說不行?」

  淨霖在空中捂袖,嘆道:「蒼帝昏頭了!」

  他話音未落,便覺得渾身一輕,已然被蒼霽拋在了空中。下一瞬蒼龍長吟而出,巨身承著淨霖盪起千層花浪。蒼龍在花浪里翻著身,滾起的風吹開淨霖的長髮。

  蒼霽放下淨霖,甩尾時拍起漫天紫紅。淨霖淋在花瓣裡邊,跟石頭一齊打著噴嚏。花瓣落乾淨了,便見那龐然大物忽地伏地,對著淨霖吹了口氣,接著翻身在地,轟然滾了個圈。

  淨霖在又驚起的花瓣里抱著石頭,看這龍滾了一圈又一圈,他莫名覺得自己也輕飄飄的,竟然在花雨里笑出了聲。

  「開心。」

  淨霖立著身,深深吸了一口氣,喊道。

  「哥哥!」

  蒼霽當即化回人身,不及邁步,淨霖已經一頭磕在了他胸口。蒼霽抱了人,也無端笑出聲。

  「我與你好。」淨霖小指勾了他的指,仰頭說,「我時時都要與你好。」

  蒼霽被那小指勾得英雄氣軟,吻了他,又覺得好恨,便又抱了他,抬起來狠狠地親他,親得他也發了軟,方才覺得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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