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太醫院依然燈火通明。
德高望重的院正反覆查看著劉昉遞上來的藥方,神色凝重的嘆了口氣,「齊大人上回的病根還未痊癒,這次的蠱毒又來勢洶洶,實在是……不好說啊。」
他不敢批。
劉昉焦躁的扯嘴,這還有啥好墨跡的,再耽擱會人真沒了。
「院正,當務之急,是讓齊大人先醒過來。」
不然門外頭光那些個盯梢的錦衣衛都夠受了。
更別說還坐著齊閣老、魏公公和秦翰林。
真丶修羅場。
這特麼誰還能睡得著?
「可這藥實在是猛了些,萬一傷及筋脈……」院正有些拿不定主意,但一想等在外面的幾人,又定了定神,「就按這個方子下。」
劉昉鬆了口氣,「院正,我去煎藥,齊大人的脈案一向是掛在我這邊。」
有人願意出來擔責,院正自然樂得甩鍋,連連道謝,「劉太醫,辛苦了。」
劉昉擼起袖子,給了一個無需廢話的眼神,匆匆拐進藥房抓藥。
——
齊閣老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茶杯,聽著裡頭沒點動靜,搖了搖頭,頓時有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涼感。
「伯父,我給您換杯熱茶。」
秦辭拍了拍他的肩,溫聲勸慰,「渙之會沒事的。」
他剛準備接過,就看到一雙纖瘦的手端了杯茶過來。
秦辭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
但魏言一句話都沒說,只緊抿著唇,將茶放下,又沉默的坐了回去。
「魏公公為何在此?」齊閣老像是粗神經的這才反應過來。
「皇上關心小齊大人的病情,便讓奴才來侯著消息。」
他低垂著眉,在齊閣老的質問下挑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哪怕並非如此。
半晌,劉昉才抬了空藥碗出來,三人立馬抬頭看過去。
「劉太醫,渙之怎麼樣?」
「我兒如何了?」
「小齊大人可醒了?」
三道聲音同時夾擊,還都不好敷衍,劉昉頓時覺得甚是頭疼,「算是半醒吧。」
魏言急忙追問,「什麼叫算是半醒?」
「金蠶蠱算是最兇狠的一種惰性蠱了,其母蠱覺醒時,寄主會痛不欲生。
這種感覺,就好比是有人捏碎了你的骨頭,還要把它攪得稀巴爛,哪怕是昏迷,這種痛苦也會一直存在。」
劉昉頓了頓,「所以他昏睡著,卻也無比清醒。」
魏言攥緊衣袖,聽著劉昉的話,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如果,醒不過來,會怎麼樣?」
「會死。」
齊閣老被嚇一跳,臉色灰白,「劉太醫,一定要救醒我兒!」
「閣老放心,不消您說,太醫院也會竭力救治。只不過小齊大人剛服了藥,不會這麼快見效,約莫要等上幾日,幾位可以先回府休息,若是熬出病來也是得不償失。」
魏言朝後踉蹌一步,眼眶微紅。
……那豈不是,她每多磨一日,都會生不如死。
「我在這守著。」
魏言執拗的看向劉昉,鳳眸通紅,卻帶著種陰沉森然的狠戾之意。
仿佛若是對方敢說出半個不字,都能立馬解決了他。
劉昉攤手。
得,您是爺。
「那今日便勞煩魏公公了。」齊閣精神狀態有些不佳。
秦辭看了一眼裡屋,微不可見的暗了眼眸,又轉過頭,扶著齊閣老坐上馬車。
等到屋子裡只剩下兩人。
魏言突然沉聲開口,「你知道,對嗎?」
「知道什麼?」
「她的身份。」
夜裡有些涼,魏言低低咳了一聲。
「我查過,她的所有脈案,都掛在你一人名下。這說明,這些年,只有你,探過她真正的脈象。」
劉昉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