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刻,晏長風看見了瑤娘的身影,她四下張望了片刻才走入玉壺春,好像怕被人瞧見似的。
瑤娘進去沒多久,提早進去的兩個兄弟之一便傳出了消息。
「二姑娘,章老爺進了後院,而瑤娘則進了一間雅室,不曉得那裡面是否有暗門,我等不敢貿然闖進後院。」
晏長風指著章老爺的幾個隨從道:「你們幾個負責看住了他們,無論如何不要讓他們提醒到章銘順,我自己翻牆去後院。」
憑著晏家二姑娘的身份,晏長風完全能光明正大走進後院,哪怕章銘順一定提前打點了掌柜。但那樣勢必要費一頓口舌,她不想浪費時間。
離開酒肆,她繞道去了玉壺春後院的巷道,三兩下便攀牆入了後院,動作之熟練儼然是個上房揭瓦的慣犯。
院中無人,大概是章老爺密會別家姨娘做賊心虛,不讓人靠近,倒是方便了晏長風翻牆進來聽牆角。
她沒費什麼力氣便尋到了他們所在的房間,因為她聽到了瑤娘一聲難以抑制的浪叫。
居然還挺如膠似漆,見面不談事先談情。
忍著牙疼聽了一番「紅帳翻飛」,這才聽到他們說起正事。
「晏川行不可能活著回來,一百多號土匪在山裡瓮中捉鱉,他又沒有支援,生了三頭六臂也出不來。」章老爺喘著粗氣哼道,「你家那二丫頭怕是詐你,你今日來可小心著?」
晏長風心一緊,一百多號土匪?這怕是有支援都不見得能活著出來!
她強壓不安,繼續聽瑤娘說:「我覺得不可能,我自信在家裡從未露出馬腳,這事我連老三也瞞著,縱然二姑娘她聰慧過人,也斷不可能提前知曉,我倒是覺著,興許是晏川行遇匪之前發來的信。」
「那也不可能。」章銘順說,「我事先在沂州府跟青州府的晏家暗樁安插了人,是為切斷他的支援,但又不能讓那丫頭提前察覺,於是截斷了他之前從茺州府發的信,將那丫頭的注意力引到茺州府的暗樁。」
「那……難道真是那丫頭詐我?」瑤娘不敢置信,「那我今日過來豈不是……」
「莫慌。」章銘順上下其手地安慰道,「我外面叫人盯著,這院子誰也進不來,你從雅間裡過來誰能看見?便是她看見了也無妨,晏川行反正是不能活著回來了,到時候她哪裡有精力發作你?」
瑤娘被她逗弄得嬌喘連連,「嗯……可是,可我還是不放心,陳掌柜那邊不會再出什麼岔子吧,還有鳳陽府那邊……嗯你輕些……」
怎還牽扯了陳掌柜?
晏長風想多聽幾句,無奈兩人自此專心談情,不再說話。
她心事重重地爬牆而出,重新回到對面酒肆,未雨綢繆地對隨從說:「派人盯著幾家鋪子,再多找幾個人跟著陳掌柜,還有,他家附近也盯著些。」
「陳掌柜嗎?」隨從不解,「他老人家能出什麼事?」
陳掌柜是揚州府的總掌柜,是家主心腹,誰出問題也不能是他老人家。
晏長風也想不出,但如今一切迷霧重重,不管如何防患未然總沒錯。
「你們別瞎想,只管看著他老人家就是,若有異常先來報於我。」
「是!」
又過了約莫兩刻,章銘順一臉饜足地出了玉壺春。等他走遠,晏長風又離開酒肆,大搖大擺地進了瑤娘所在的雅室。
正趕上瑤娘從後院穿暗門回來,衣衫未整,髮髻散亂,乍然瞧見雅室有人,當場嚇得魂魄齊飛。
「二……二姑娘?」
饒是瑤娘一向沉得住氣,此時也慌得心口亂跳,她咬緊嘴唇,強忍驚慌,「你怎麼過來了?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晏長風不答反問:「瑤娘說要來請道人,可請了?」
她這樣問,瑤娘便完全肯定,二姑娘已經不信任她了。
那她就能肯定,之前的一切都是二姑娘試探她,也就說明二姑娘沒證據,跟蹤來也沒捉姦在床,那就不能拿她如何,她只要堅持住這幾日,往後晏家就是她說了算,二姑娘如何看她也就無足輕重。
思及此,瑤娘不慌了,甚至從容地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髮,「我今日就是為這個來的,自然是請了,我說府上有個丫頭中了邪,主母怕家裡不乾淨,著急請道人,章家姨娘也熱心,說無論如何今日就讓那道人去府上。」
晏長風毫不掩飾地露出驚喜,「如此可太好了!」
也是沒想到,瑤娘偷情還沒忘了這事。
瑤娘笑道:「大姑娘是有福之人,必會逢凶化吉,二姑娘不必太過憂心。」
「承瑤娘吉言。」
晏長風毫無發作跡象,越發讓瑤娘肯定,二姑娘今日跟蹤前來毫無收穫,不然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哪裡這樣沉得住氣,怕是早就嚷嚷著揭穿她。
兩人裝模作樣地結伴回了家,約莫不到一個時辰,果然有個瞎眼道士上了門。
晏長風親自引著他去到大姐的院子,瑤娘與姚氏一併跟隨。
那瞎眼道人一邁入院子裡便煞有介事地說此間有邪祟作祟,然後揮著拂塵一通亂舞,端的是叫人眼花繚亂,不知所謂。
晏長風牙疼地忍了他一刻鐘,然後耐心告罄,打斷他:「道長可把那邪祟趕跑了?」
道人拂塵一收,擦擦額頭上的汗,說:「那邪祟很是厲害,貧道只是暫時將其驅散。」說著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我親自煉製的丹藥,還請給中邪之人每日服用一丸,此藥可強身健體,增強精氣神,所謂精氣神不足則百邪入,只要連續服用此藥七日,邪鬼便不敢再近身,另外還需佩戴一些辟邪之物,如此雙管齊下方能保平安。」
「這麼神奇?」晏長風一臉不信地瞅著那瓷瓶,「道長還沒瞧一眼人就斷定此藥對她的症?」
道人不慌不忙回:「貧道入道多年,只憑此院邪氣大盛,便能斷定府上必受邪祟困擾,此藥只為增強體魄,尋常人亦可服用,服之百利無害,至於其它病症並非貧道擅長,看之無用。」
晏長風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既然如此,不如道長留下,先服用此藥七日給我瞧瞧,若是無礙,我自會重金酬謝,若是有什麼差池……」
道人也是沒想到這家人如此質疑他,有些不大高興道:「小姐這是何意?此藥諸多人服用過,皆無礙,小姐若是信不過貧道,還請另請高明。」
「道長莫要生氣,實在是不得已。」晏長風頗是為難地嘆了口氣,「你可知屋內之人乃皇親國戚,吃飯服藥皆要人先試,便是宮裡太醫開藥也不能直接入口,您雖然是得道高人,也照樣不能例外的。」
道人顯然沒料到還有這一層,一時語塞:「這……」
「您高人貴體,不試我也理解。」晏長風給他遞了個台階,「要不這樣,我拿這藥去找人查驗,若沒有問題自然就無需人試藥,若是有問題,那道長怕是要去北都大理寺坐一坐了——當然了,我相信肯定沒問題的對吧道長?」
明明她說話不見壓力,道人的臉色卻頓時煞白,一雙翻著白眼珠子的瞎眼不安地抖動著,額上剛剛擦去的汗無端又冒了出來。
「怎麼,這樣也不行?」晏長風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有問題,冷笑一聲道,「那便恕我懷疑道長做賊心虛了,來人,把他給我綁了,哪裡來的江湖騙子居然騙到晏家頭上!」
「小姐莫要綁!」高深莫測的道人立刻嚇成了慫蛋,「這藥不是我的,出了事可千萬莫要算到我頭上啊!」
「從你懷裡掏出來的,不是你的是誰的!」晏長風語氣帶壓,「給我綁!」
「是府上姨娘給的!」瞎眼道人被她嚇得脫口而出。
瑤娘神色驀地一變,「休要胡說!我根本沒見過你!」
「這,這是怎麼回事?」姚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驚詫地看著瑤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