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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鐵樹開花

2024-08-06 13:13:49 作者: 淮西
  晏長鶯的嘶叫總算在見到晏川行時停了下來。

  她凝著眼淚望著爹爹,那眼神好似隔了千山萬水,隔了生死輪迴。

  晏川行一顆見慣人情冷暖,歷經世事的心竟也受不住,生生被她看得心口發酸,險些老淚縱橫。他也不敢上前,隔著距離心疼喚道:「小鶯?」

  晏長鶯沒有回應,只是眼淚嘩嘩地流。

  「姐,是爹爹啊。」晏長風蹲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你不是一直擔心爹爹安危嗎,他回來了,好端端的回來了,他沒有被山匪害死,咱們家也不會散,那些壞事情一樣也不會發生,知道麼?」

  「爹爹……」晏長鶯有些不確定地呢喃一聲,好像怕眼前是一場夢一樣。

  晏川行被她這一聲爹爹喊得心裡潰不成軍,強忍著崩潰回應:「是爹爹,小鶯啊是爹爹。」

  「爹,真的是你嗎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晏長鶯嗚咽著,像個落入狼窩終於得救的孩子。

  晏川行走上前,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搭在女兒肩膀上。許是這雙手給了晏長鶯久違的溫暖與力量,她破天荒地抱住了妹妹以外的第一個人。

  「爹!您活著太好了,我跟雪衣就不用無依無靠了,我也不用去北都投靠外祖母……」

  說到這裡她身體猛地一哆嗦,又驚恐地喊起來:「我不要去北都!爹,求你不要讓我去北都,我寧願出家當姑子也不要去北都啊啊——他們家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家好人都不長命,我不要嫁了死也不要嫁了!」

  晏川行心疼如刀絞,手足無措只能哄著,「好,好,咱們不去北都,咱們不嫁了,小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切都有爹娘呢。」

  安撫好了晏長鶯,父女倆心神俱疲地出來,抬頭望望天,夜已經黑透。秋日的晚涼輕易就能穿透單薄的衣衫,將夏日留在身體裡的暖意連根拔起,留下一片寒冬將來的恐慌。

  父女倆心裡頹然陡生,不約而同地想:小鶯還能好嗎?

  誰也不敢再輕易報以希望。

  「爹,我決定了,如果這門親事不能取消,我就代大姐去北都。」

  晏長風本以為大姐見了爹爹會有好轉,可結果還是老樣子,這也使她更加堅定,不論外祖母那邊結果如何,她都不會讓大姐去北都。

  「長風,」晏川行嘆了口氣,邊走邊說,「說實話,我現在還不是很能想通,你大姐僅僅是因為做了個夢就這樣了嗎?會不會是得了什麼咱們不知道的病症?」

  老爹不是母親,不信那些神佛提點之類的說辭,更想要追根究底,畢竟好好的一個閨女忽然就這樣了,擱誰也不能接受。

  「爹,我也想不通。」晏長風心裡的話只能跟老爹說,「我到現在也只是被大姐那些可怕的預言推著走,開始將信將疑,後來不得不信,如今潛移默化的,居然已經莫名認定這就是真的了,大姐咱們自然要治,有什麼法子用什麼法子,但我主意不改。」

  晏川行聽得出來,這些日子老二一個人肯定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她要照顧姐姐母親,里里外外撐著這個家,還要非常果決地做出一些部署,但凡稍有游移,他們一行便不能及時得到消息,倘若毫無準備地遇上山匪,後果不敢想。

  「長風啊,北都咱也不是非去不可,一樁婚事而已,拒了就拒了,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您快算了吧爹。」他話沒說完,晏長風便打斷他,「說得好像您敢在外祖母面前說個不字似的,也不知道是誰一見她老人家就慫成個鵪鶉。」

  晏川行:「……」

  他有時候是真恨老二生了一張嘴。

  「鳳陽府的礦山有人鬧事,您可知是為了什麼?」晏長風收起玩笑,「有人把前兩年塌方砸死人的事鬧了出來,引起了群情激憤。」

  倘若不是撬開了瑤娘的嘴,及時派人干預,恐怕要鬧得人盡皆知。

  晏川行神色一凜,立刻就想到了關鍵。

  鳳陽府的那處礦山名義上屬於晏家,其實是與德慶候府共有。德慶侯府便是姚氏母家,晏家的很多生意皆與侯府相關。

  生意上背靠侯府自然是有莫大的好處,但代價也高,主要體現在有很多事做不得主。姚家管生意的是姚二老爺,姚氏的二哥,此人急功近利,恨不能一顆腦袋都鑽錢眼兒里,還特別擅長指手畫腳,常常搞得晏川行頭疼不已。

  兩年前的事故就是因他造成的,當時他急於開採未經勘驗之處,因此才釀造了悲劇。不過幸而傷亡極少,晏家又及時彌補善後,所以並沒有鬧出來。

  章銘順從哪得知的姑且不論,他膽敢跟德慶侯府叫板就證明此事不簡單。

  「你是說這背後牽扯……」

  「爹,妄談國事。」晏長風提醒,如今家裡可住著貴人,隔牆有耳,有些話不好說,她轉而笑著安慰老爹,「咱們家終歸是要有個人去北都的,一來維繫親緣,二來我也想去北都的生意場見識見識,說不定有一天,咱們晏家的生意就遍布南北了呢。」

  晏川行嘆了口惆悵又欣慰的氣,悵的是他的寶貝女兒不能無憂享樂,不幸要擔起家裡的重擔,慰的是下一代幸而還有個能挑起擔子的孩子,不然這偌大的家業怕是要引來無窮的危機。

  今夜闔家團圓,卻沒幾個人睡得安穩,姚氏與夫君哭了半宿,將這幾日積攢的擔憂恐慌哭了個痛快。晏長青心中悲苦,也沒睡著。

  而晏長風則因著母親要她明日帶著蜀王跟裴二出門轉轉而發愁。

  倒不是愁怎麼玩,而是愁怎麼面對裴二那張臉,她現在無時無刻不想把那張偽善的臉剁成肉泥,只怕明日一個忍不住做下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阿嚏——!」

  清晨剛起身,裴修便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嚇得隨從八角立刻給他拿來了冬衣。

  「二少爺,您今日還是別出門了,明日咱們便要回北都,舟車勞頓的不能靜養,萬一嚴重了可不妙。」

  「沒那麼嚴重咳咳咳……就是喉嚨有點癢。」裴修打了噴嚏鼻子有點塞,說話瓮聲瓮氣的,「這個時節穿冬衣太過了,你想捂死我?」

  「誰說不嚴重!」

  正說著,隔壁房間的盛明宇打著哈欠不請自來,他眼底掛著濃濃的烏青,一臉精神不濟,一看就是沒睡好,「你昨夜生生咳了一宿,我在隔壁都聽見了,趁早多穿點。」

  「蜀王殿下您還說呢。」八角抱怨道,「昨晚上我們家二少爺吃魚吃蟹的時候您怎麼不攔著?明知道他碰不得那些東西。」

  八角是個實誠孩子,一心只撲在自家二少爺身上,凡是對二少爺不好的事他皆要管一管,哪怕對方是個親王也照管不誤。

  盛明宇大呼冤枉,「你問問你家少爺我攔沒攔?我昨晚上眼皮子都快眨抽筋兒了,架不住他重色輕友啊,看都不看我一眼,只要是人家二姑娘夾的菜他一口不剩地全吃了,我有什麼辦法?」

  八角聞聽此言驚奇地看向他家少爺,「我的天是真的嗎少爺?您這是鐵樹開花,看上人家二姑娘了?」

  裴修掀起眼皮子瞪了他一眼,正要說什麼,便聽外頭蜀王的小僕一聲吼:「二姑娘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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