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侯府這是又鬧什麼么蛾子了?
晏長風仔細問如蘭,「他們是怎麼說的,是誰不讓你進門?」
如蘭回:「安陽侯府的門房直接就把我攔下了,態度倒是客客氣氣的,只說世子夫人尚在喪期,不便見客,也不便出府回娘家。」
前幾日大表姐還回來給外祖母請安來著,怎麼今日又不讓出門了?
「我去看看。」晏長風不放心大表姐,她一個柔弱婦人,如果婆家為難,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她先去稟告了外祖母,老太太一聽說安陽侯府又作妖,立刻派她去助陣,還囑咐她不要客氣,出了事有她老人家擔著。
晏長風風風火火去到安陽侯府,侯府門房照舊是對付如蘭的話術。
可惜二姑娘不好打發,回道:「我是奉了大長公主的命,特意來向侯夫人請安的,還請您通報一聲。」
在北都,大長公主的名號放在哪都好使,門房豈敢阻攔,只能去請示侯夫人。
但安陽侯夫人也不是個一般人,並不賣大長公主的面子,推說自己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既是身體不適,那更要探望了。」晏長風先禮後兵,面子不通就只好來硬的。
她把拉開擋路的門房,揚長入府。
但她沒有先去侯夫人處,而是直接去了世子夫人的院子。
院子外面站了有十幾個婆子,一個個門神一樣立著,好像看犯人的架勢。
晏長風一靠近,她們就神情戒備地擋在門前,「表姑娘還是請回吧,我們世子夫人今日不見客。」
「是嗎,那是我來的不巧。」晏長風客氣著問,「怎麼好端端不見客了,前幾日還回家了呢。」
一個婆子道:「今日奉七,我們世子夫人一早起來就心情不佳,說是要一個人待著,不見客。」
這可真是青天白日的放瞎屁,馮淼死了姚文竹就差放鞭炮慶賀了,怎麼可能心情不佳。
「表姑娘!大姑娘被禁足了!」
這時,院裡有人高聲喊了這麼一句。
晏長風聽出來,這就是上次回府報喜的那個丫頭小玉。
這丫頭真是好樣的,沒白把她派到表姐身邊來。
「這又是怎麼話說的?」晏長風笑著,眼神一一掃過幾個婆子,「我沒記錯的話,我家大表姐是聖上才封的二品夫人吧,怎麼越發連出門的自由都沒了?」
「表姑娘,是侯夫人不讓大姑娘花錢跟您做生意!」小玉隔著門控訴,「那錢是姑娘自己的,可他們非說是世子的錢,說姑娘沒有私用的權利,還說姑娘一個寡居婦人只能待在家裡,不能隨意拋頭露面,我們姑娘與他們理論,侯夫人就說姑娘對長輩不敬,讓婆子打了她好幾個巴掌,到現在臉還腫著呢!」
晏長風可算知道大表姐的嫁妝是怎麼被搶了,有個混帳男人就算了,婆母還土匪似的蠻橫,拿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來欺負一個不會反抗的弱女子。
她斷然忍不了這樣的氣,別說是自家大表姐,便是不相熟的路人她也是會出頭的。
「好丫頭,你仔細照顧著表姐,讓她不要往心裡去,侯夫人年輕的時候八成是受了不少委屈,己所不欲都施給自己兒媳婦了,攤上這樣的婆母也沒轍,只能熬日子,好在日子也沒多少,熬熬就過去了。」
小玉愣了片刻,待想明白表姑娘話里的意思,噗嗤就笑了出來,「誒,我知道了表姑娘!」
門口的十幾個婆子的臉齊刷刷綠了,這是在罵他們夫人沒幾日好活了嗎?
「這個沒有規矩的野丫頭!」
孟氏聽聞德慶侯府的表姑娘又闖了進來,氣得當場砸了茶碗。
身邊的二少夫人添油加醋:「可不是呢,也不知是怎麼教養出來的東西,目中無人膽大包天,大長公主將這樣的丫頭接來北都,也不怕遭人恥笑!」
「誰要恥笑我呢?」
晏長風一來就聽見二少夫人罵她,笑眯眯地往地上一掃,「呦,侯夫人這是跟誰呢?」
孟氏壓著火笑,「是表姑娘來了啊,下人不懂事,惹了我的火,讓表姑娘見笑了,還不快上茶。」
「茶就不必了。」晏長風就近坐在圈椅上,翹起腿,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我來沒別的事,就是想請我家大表姐回娘家一趟,商量一下做生意的事,還請侯夫人應允。」
「這不妥吧。」孟氏一聽這個臉色就拉了下來,「文竹一個寡居的婦人,又處在喪期,理應安安穩穩在家,我不知道你們揚州城是什麼規矩,在我們北都她就是不能隨意拋頭露面,再說我們侯府也沒閒錢同晏大小姐做生意。」
「規矩是死的侯夫人。」晏長風笑看著孟氏,「倘若安陽侯府家財豐厚,可以不用三天兩頭從媳婦兒嫁妝里拿錢過日子,那我大表姐安安分分在府里享福我也沒什麼意見,可現實如何呢,她從姚家帶來的豐厚嫁妝都讓貴府花掉了呀!您也說了她如今寡居,沒有男人賺錢養著,身邊還帶了兩個孩子,自己不賺錢可怎麼活呢?別說你們侯府會養著,她花自己的錢還要挨您幾巴掌,伸手要銀子怕不是要比登天還難?」
孟氏的臉色不好看,「你這話怎麼說的,我們安陽侯府雖不如你們晏家那樣富足,可也用不著吃兒媳的嫁妝!」
「那您告訴我大表姐的嫁妝都哪去了?她自己吃了嗎?」晏長風輕笑,「侯夫人心知肚明,就不必讓我在這裡詆毀故人了吧。」
孟氏不以為然,「他們夫妻一體,從不分你我,表姑娘還是不要管人家夫妻的事。」
「好一個夫妻一體!」晏長風雙手一拍手站起身,「世子花我表姐的錢您不過問,那我表姐花她亡夫的錢您也就別過問了,我這就去把好消息告訴我大姐。」
「你給我站住!」孟氏一拍桌子站起來,氣沉丹田地喊道,「今日沒有我的允許,我家兒媳婦兒就出不了侯府的門!便是做生意也要經過我的同意!」
「何必呢侯夫人。」晏長風走到門口又回身,「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不樹強敵的道理,與德慶侯府鬧僵了與您有什麼好處呢?你要是捨不得世子留下的那點銀子無所謂,清點清楚了帳,拿出來供在祠堂就是,我大表姐不拿你們家的錢做生意,將來賺了錢也沒你們侯府什麼事,挺好,就這樣吧。」
說罷擺擺手走了。
孟氏臉色陰沉。
「母親您就讓她這麼走了?」二少夫人見孟氏不攔著,急了,「咱們家如今日子緊張,夫君為著做生意四處籌錢,她身為家裡一份子,出點錢也是應該的,您有什麼不能說的?」
孟氏橫了她一眼,「以後就不要想這件事了!」
晏長風又去到大表姐的院子,對門口的婆子們道:「侯夫人通情達理,已經不攔著了,諸位回去歇著吧。」
幾個婆子面面相覷,不知真假卻也沒再攔著。
姚文竹的臉腫得厲害,正在房間裡拿冷帕子敷著,見表妹進來,立刻丟了帕子迎上,「她沒為難你吧?」
「誰能為難我?」晏長風盯著她臉看了看,「下手夠黑的,不過表姐,你臉圓一點還怪好看的。」
姚文竹方才聽了她一番損人的安慰,心裡已經不氣了,這會兒也有心情打趣自己,「是嗎,那我回頭就多吃點,爭取把臉吃成這樣。」
小玉「噗嗤」一聲笑,「還是表姑娘會安慰我們姑娘,您一來她就有了笑模樣。」
「到底怎麼回事?」晏長風笑著坐下來。
姚文竹嘆氣:「還不都是錢鬧的,馮家販賣私鹽,雖然罪名都落在馮淼頭上,但聖上抄沒贓款侯府是躲不掉的,這麼一抄,家底兒就空了,這些時日老二一心想著做生意賺錢,手上又沒有多少本錢,就盯上了前些時日聖上冊封時賞賜給我的銀子,我剛好想拿那筆錢跟你做生意,所以就拒絕了,然後就有今日之事了。」
晏長風「呸」了一口,「吃相還真是難看,甭搭理他們,你自己的錢自己收好了,實在不成就找個妥當的地方存起來,我看你們府上那兩個婦人都不是什麼要臉面的人,噁心事幹得出來。」
「還找什麼地方存呢,都說了要跟你做生意的。」姚文竹起身去房間裡拿出裝錢的匣子來交給表妹,「吶,我所有的身家都在這裡了。」
「表姐既然信我,那我就不跟你客氣。」晏長風收走了錢匣子,「但這錢是活的,你隨時需要隨時取,不是我跟你客氣啊表姐,是銀子很快就會賺,你取的不是本錢,是收益。」
姚文竹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啊看著大大咧咧,心啊比誰都細,也比誰都體貼。」
晏長風聽了樂,「表姐這話應該跟外祖母去說,她老人家可是見天兒說我沒心沒肺。」
「祖母那是喜歡你才說你。」姚文竹有些羨慕道,「我們這幾個姐妹,包括文琪那個淘氣丫頭,說來都不得祖母的心,平日我們從不敢跟她沒大沒小,她跟我們也和和氣氣,看似挑不出毛病,但也沒有超出祖孫情之外的喜歡,唯獨你不一樣,一個人喜歡誰,從來都是特殊對待的。」
是麼,晏長風笑了笑,或許是有點吧,但不管有還是沒有,都逃不脫被她利用的命運,並沒有什麼區別。
「對了表姐,我找你是有大事,你得幫我繪圖。」
「是莊子改建的圖嗎?」姚文竹說,「沒問題,我別的用沒有,畫畫繪圖都在行。」
足足半個月後,改建的圖紙才繪好,姚文竹畫得細緻,一草一木都仔細描畫。看到圖紙,就好像看到了莊子建成後的樣子。
為了趕在秋季開張,晏長風雇了好些工匠日夜施工,終於趕在大婚前半個月完了工。
因為不能常出府,晏長風就沒見過莊子幾次,上一次去還是半月前,當時亂糟糟的沒個頭緒,因此想像不出來建成後的樣子,所以她急於想去看看。
「姑娘,恐怕出不去吧,你出嫁在即,大長公主說了,你必須要繡成個物件才讓你出門的。」如蘭看著散落房間的布頭繡線,又是想笑又是著急。
晏二姑娘之前完成的王八荷包險些把大長公主氣暈過去,自然是不能通過。
「你聽她的,她就是找個藉口不讓我出門罷了。」晏長風不以為然,「我什麼水平她還不知道嗎,便是關到老死也繡不出來,別耽誤了,快去給裴姑娘送信兒去。」
她只要想出門,就會給裴萱送信,然後她或者裴二就會想辦法把她約出去。
但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不等如蘭出去送信,裴修就親自登了門。
大長公主對裴修上門已經見怪不怪,「怎麼,才半個月就又想我家丫頭了。」
裴修每次登門的理由都很實誠,要麼說發現了什麼好吃的,想請二姑娘嘗嘗,要麼就說多日不見,想跟二姑娘說說話,聽著都很不像話,畢竟是未婚男女,不成個體統。
可偏偏又叫人說不出拒絕的話,誰不相見自家姑娘遇上個有心又會疼人的姑爺呢。
「叫大長公主見笑了。」裴修笑得曖昧,分明是默認了,「我想著婚期將近,二姑娘定會緊張,所以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他說多麼膩歪的理由大長公主都不意外,也懶得阻攔,因為攔不住,這小子總有辦法讓她點頭。
「去吧去吧,早些回來。」
晏長風知道裴二主動來定然是有事,出了府便問:「二公子叫我出來做什麼?」
「是好事。」裴修說,「前幾日我去鴿谷,接到了晏家主的一信,他說大概今日到北都,會先去南郊別院。」
「我爹來了!」晏長風喜得差點兒從馬車裡蹦出去。
裴修也笑,「女兒大喜,他怎麼會不來。」
「唉,可惜母親跟大姐不能來。」
雖說是假成親吧,但她還是希望全家都在。
「你若是想她們,成親後咱們可以去揚州府探望。」裴修說。
也只好這樣了。
照例是乘馬車出城,然後騎馬去到別院,也是巧,他們前腳到,晏川行後腳就來了。
晏長風眼尖,一下子就看到老爹身後還跟著輛馬車。
老爹出門定然是用不上馬車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爹!是我娘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