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曲安城,霓虹閃耀,車水馬龍,街道上那熱鬧的景象,對王無垠來說,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無論是街邊最普通的小吃店,還是街邊的酒吧和咖啡廳,超市,還有那晚上出來散步的行人,在街邊玩耍的小孩,相伴的情侶,剛剛結束了一天工作的辦公室白領,看在王無垠的眼中,都是那麼的美好,仿佛畫中的景色一樣,他用欣賞而又貪婪的眼神注視著這一切,一邊走,一邊看,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他落腳的曲安嘉園小區。
王無垠同班的同學,在上學的時候要麼是騎電動車,要麼是騎自行車,或者是做公交,只有王無垠不管是上學還是放學,不管颳風下雨,都是靠著兩條腿走上兩三公里路,才能到學校,他身上從來沒有什麼零花錢,至於交通工具什麼的,哪怕是一輛最普通的自行車,只要是會花錢的,對此刻的他來說,都是奢望。
嘉園小區算是曲安市的一個中等檔次的小區,剛剛建好五年左右,這裡,嚴格說來,也不是王無垠的家,而是他舅舅家,自從父母過世之後,他就住在他舅舅家裡,而王無垠以前的那個家,那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在前幾年已經被他舅舅給賣了,在賣了王無垠父母留給王無垠的房子之後,他舅舅家才買了嘉園小區,搬到了這裡。
在路上的這一個小時,王無垠已經有足夠的時間想清楚自己後面要做的事情了。
回到小區,來到三單元二棟,做著電梯來到6樓,602號房就是他舅舅家。
鞋櫃放在了門外,那暗紅色的防盜門上,還貼著一個大大的福字。
王無垠換了拖鞋,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拿出鑰匙,打開了這道矗立在他面前的壓抑而又沉重的防盜門。
房間裡的人已經聽到了門的響動聲,所以王無垠一進門,就看到了他舅媽穿著拖鞋,走了過來,那個女人冷著臉,肥肥的手指,都差點戳到了王無垠的腦門上。
「王無垠,你怎麼回事,這麼晚才回來,也不早點回來做飯,害得我們今晚都沒怎麼好好吃,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是誰在養你,你在吃誰家的,用誰家的,嗯?」
在他舅媽大罵著王無垠的時候,他舅舅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著腿,手上拿著遙控器,頭都沒有轉過來一下。
王無垠看著自己面前那張尖酸刻薄的中年婦女的臉,心中平靜無波,在他父母因為意外去世之後,他就和他舅舅家住在一起了,他的母親在去世前在醫院裡把年幼的王無垠的監護權託付給了他的舅舅。
在他真和這一家人住在一起之後,他舅舅一家對他那三分鐘熱度的親情很快淡漠了下來,而且隨著他父母留給他的財產被他舅舅處置完,王無垠在這個家裡的處境也就越來越艱難,連保姆都不如,以前還經常被打,現在隨著王無垠的年紀增大,被打的次數少了,但每天動不動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和羞辱。
兩年前,要不是他小姑上門為王無垠爭取,在他舅舅家裡鬧了一次,王無垠就算考上高中也上不了,因為他上學要花錢,他的學費,都是他小姑給的。王無垠想要在這個家裡要點錢,那就等於是要了這家人的命一樣。
「今天我在學校里出了一點事情,以我回來晚了!」在已經決定好要做什麼之後,面對著他舅媽,王無垠的心中已經古井無波。
「你不回來做飯,那你也不會打個電話回來?害得我和你舅舅回來要現做,你表哥的晚飯也沒吃好,你知不知道你表哥明年就要高考,現在正是要營養的時候,一點都不能耽擱……」王無垠的舅媽繼續指責著王無垠,喋喋不休,在這個家裡王無垠無論說什麼,聽在他舅媽耳中似乎都能找到王無垠不對的理由,至於王無垠在學校里出了什麼事,根本沒有人關心。
「我沒有手機,打不了電話!」同學們都有手機,王無垠也想有一個,但在這個家裡,哪怕是幾百塊錢對王無垠來說是一筆他不能奢望的「巨款「。
「你沒有手機,你不會和同學借嗎?」他舅媽的吐沫,差點都噴到了王無垠的臉上。
「學校里不許同學帶手機進學校,我身上也沒錢打公用電話!」
「呵,敢頂嘴了……」更年期的中年婦女說著就要習慣性的伸手來拎王無垠的耳朵。
王無垠一伸手就把他舅媽的手打開了,然後冷冷的看了他面前的這個女人一眼……
看到王無垠居然還敢反抗,那個正在更年期的中年婦女本能的就想大叫起來,但不知為什麼,她一接觸王無垠冰冷的眼神,心中卻莫名的打了一個顫,最後她沒叫,把衝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然後暴躁的罵了一聲,「你上點高中還約上越能耐了是不是?還像一根木頭一樣的愣著幹什麼,死人麼,快去把廚房裡的碗給洗了,把地拖乾淨,然後把我買來的葡萄洗乾淨,聲音小點,你表哥還在做作業……」
在罵了王無垠一通,丟給王無垠一堆家務之後,這個尖酸刻薄的更年期的中間婦女才扭動著肥碩的腰身,轉到了客廳里,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對著王無垠的舅舅不滿的大聲說道,「你也不管管,他越來越不像話了,要不是你,我們家裡怎麼會多了一個吃白飯的,都十八歲了,我當初就說不要讓他上什麼高中,去打工多好,男人就要自己養活自己,你看現在都敢和我頂嘴了,到了明年上完高中趕緊讓他滾,我們家裡的房子也不多,不能讓人白吃白住……」
這些話是當著王無垠的面說的,也是說給王無垠聽的。
「嗯!」他舅舅轉過頭來淡漠的看了王無垠一眼。
自始至終,這個家裡的人沒有一個關心王無垠到底在學校出了什麼事,到底有沒有吃晚飯,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已經習慣了這個家中氛圍的王無垠什麼話都沒說,他先來到自己住的那個雜物間,把書包放下,然後平靜的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廚房裡還堆著一堆沒洗的晚飯的碗筷餐具,至於飯菜什麼的,自然不會給王無垠留下半點,要是王無垠回來得早一點,這做晚飯的事情也會落在他頭上,而買菜什麼的事情,他舅媽卻不需要他去,因為買菜要用錢,他舅媽怕王無垠自己偷偷藏錢,所以不讓王無垠去買菜,這是王無垠在這個家裡唯一不需要做的事情,從來到這個家裡開始,這個家裡諸如掃地做飯洗衣服之類的家務,慢慢就是王無垠在做了,王無垠在這個家裡,就和童工差不多。
而有時候他舅舅一家要出門吃館子旅遊之類的,則根本不會帶上王無垠,就算是在家裡煮點排骨燉點雞湯之類的,王無垠吃飯的時候敢要多夾兩塊,他舅媽馬上就會把他的筷子給打下來,然後用刀鋒一般的目光看著他……
王無垠的身體瘦弱,不是沒有原因的。
王無垠沉默的把碗筷洗完,然後看到廚房裡的塑膠袋裡裝著一些葡萄,他又把葡萄拿了出來,洗了一遍,他洗葡萄的時候,他舅媽又來了,站在廚房的門外,瞪著眼睛看著他,生怕王無垠偷吃。
「這是買給你表哥的,二十多塊一斤,貴得很,你給我洗乾淨了,不許偷吃,對了,冰箱裡的蘋果昨天還有九個,今天我回來一數就只有八個了,少了一個,是不是你偷吃的?」
「我沒吃過,或許是表哥吃的,你去問一下表哥!」王無垠悶聲說道,手上的葡萄又大又水,紫色的葡萄帶著特有的水果香味,王無垠一邊洗,口水一邊在急速的分泌著,在訴說著身體對這些營養物質的渴望,但王無垠忍住了,安心的洗著葡萄,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要是敢吃一顆葡萄會有什麼後果。
「我問過了,你表哥說他沒吃,那就一定是你吃的!」站在廚房門口的女人像審問犯人一樣的在和王無垠說著話。
王無垠沒吃過什麼蘋果,就算條件再艱難,他也不屑於去偷東西吃,這是他父母從小留給他的家教。
「我沒吃,你去看看表哥房間裡的垃圾筐里,應該還有一個蘋果核,要不要我現在去幫你找出來?」
王無垠的舅媽瞬間語塞,然後有些惱羞成怒的罵了起來,「要是讓我發現你敢偷吃家裡的東西,看我不撕爛你的嘴,一點規矩都不懂,還上什麼學,有人生沒人教的!」
王無垠停了下來,一下子轉過頭,目光像狼一樣的盯著那個嘮叨的女人,語氣瞬間冰冷,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罵我可以,但不要提到我的父母!」
女人被王無垠的目光嚇住了,她覺得今天的王無垠和以往的王無垠有點不一樣,似乎不那麼逆來順受了,她原本還想說點什麼,但看了看王無垠那冰冷的目光,又看了看王無垠面前掛著的那些廚房裡用的刀具,那原本衝到喉嚨邊上的刻薄話就一下子縮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