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淮南鷹爪的大力鷹爪功從來不傳外姓,葛通卻是唯一的例外。
因為他不但是第三代鷹爪王的義子,也是王家的乘龍快婿,為人誠懇樸實,做事循規蹈矩,十八歲入大通鏢局,三十一歲已升為總鏢頭,在他手裡接下的鏢,從來沒有一次差錯。
「只要找到葛通,條條大路都通。」
有些人情願多一倍價錢,也非要找葛通保鏢不可。
陸小鳳連做夢也想不到,這麼樣一個人竟會藏在佛像里。
葛通看見他卻更吃驚,嘴唇動了好幾次,仿佛有很多話說,怎奈體力太虛弱,嘴唇也已乾裂,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陸小鳳也有很多話要問他。
被人藏在佛像里,為的是什麼?
這些疑問陸小鳳也連一句都沒有說出來,因為葛通已完全虛脫。
雖然只要一大碗營養豐富、煮得濃濃的牛肉湯,就可讓他元氣恢復,可是此時此刻,要找一碗牛肉湯,也難如登天。
陸小鳳看著他發了半天怔,心裡忽又想到一件可怕的事。
這裡至少有一百多尊佛像,假如每尊佛像里都藏著一個人,那怎麼辦?
這問題陸小鳳連想都不敢想,再也沒有勇氣去看第二尊佛像。
就在這時,地道中忽然響起一陣很輕的腳步聲,陸小鳳一顆心又吊了起來。
來的人是誰?
他濕淋淋地走進來,地道中的足跡還沒有干,不管來的是誰,想必都已發現這裡有了不速之客,賀尚書當然知道這不速之客是誰。
這個人既然敢進來,當然已有了對付他的法子。
陸小鳳嘆了口氣,索性坐下來等著。
腳步聲漸近,一個人端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牛肉湯進來,赫然是牛肉湯。
02
鍋里的牛肉湯雖熱,端著鍋的牛肉湯臉上卻冷冰冰的全無表情。
現在她非但好像完全不認得陸小鳳,而且竟像是根本沒看見石室中還有陸小鳳這麼一個人,慢慢地走進來,將一鍋湯擺在地上,用一把長湯匙舀起了一勺,慢慢地倒入一尊伏虎羅漢的嘴裡。
木頭做的佛像居然也會喝牛肉湯!
牛肉湯喃喃道:「牛肉湯不但好味,而且滋補,你乖乖地喝下,就可以多活些時候。」
一勺牛肉湯倒下去,佛像中竟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呻吟。
牛肉湯道:「我知道你嫌少,可是牛肉湯只有一鍋,剛好每人一勺,連大肚的彌勒佛也只能分到一勺。」
剛好每人一勺,難道每一尊佛像里都有人麼?
現在他當然已看出,佛像里活人的嘴,剛巧就對著佛像的嘴,所以不但能喝湯,還能呼吸。
這些人能夠活到現在,就靠這每天一勺牛肉湯。
他們整個人都緊緊地被關在一尊釘得死死的佛像里,連一根小指都不能動,每天只靠一勺牛肉湯維持活命。這麼樣的日子,他們竟過了三四十天,想到他們受的這種罪,陸小鳳再也忍耐不得,忽然跳起來衝過去,閃電般出手。
他實在很想將牛肉湯也關在佛像里去,讓她也受這種罪。
牛肉湯沒有回頭,也沒有閃避,突聽「哧」的一響,風聲破空,一根帶著魚鉤的釣絲從外面飛進來,閃閃發光的魚鉤飛向他的眼睛,好像想把他的眼珠子一下鉤出來。
幸好陸小鳳此刻並不在水裡,幸好他的手已經能夠動。
他忽然回身,伸出兩根手指一夾,就夾住了魚鉤。
牛肉湯冷冷道:「這兩根手指果然有點門道,我也賞你一勺牛肉湯吧!」
一柄長匙忽然已到了陸小鳳嘴前,直打他唇上鼻下的「迎香穴」,匙中的牛肉湯已先激起,潑向陸小鳳的臉。
這一招她輕描淡寫地使出來,其實卻毒辣得很,不但湯匙打穴,匙中的湯汁也變成一種極厲害的暗器,陸小鳳要想避開已很難。
何況他雖然夾住了魚鉤,卻沒有夾住賀尚書的手,眼前人影一閃,賀尚書已撤開釣竿,輕飄飄地掠了過來。
那賀尚書的輕功身法如鬼魅,出手卻奇重,一掌拍向陸小鳳的肩頭,他用的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
陸小鳳兩方受敵,眼見就要遭殃,誰知他忽然張口一吸,將濺起的牛肉湯吸進嘴裡,一下子咬住了湯匙。
賀尚書一掌拍下,突見一樣閃閃發光的東西劃向脈門,竟是他自己剛才用來鉤陸小鳳眼珠子的魚鉤。
這一招連消帶打,機靈跳脫,除了陸小鳳外,真還沒有別人能使得出來。
可惜他的牙齒只不過咬住了湯匙,並沒有咬著牛肉湯的手。
她一隻蘭花般的纖纖玉手,已經向陸小鳳左耳拂了過去。
如意蘭花手分筋錯脈,不但陰勁狠毒,手法的變化更詭秘飄忽。
陸小鳳一擰腰,她的手忽然已到了他腦後的「玉枕穴」上。
「玉枕穴」本是人身最重要的死穴要害,就算被普通人一拳打中,也是受不了的,陸小鳳暗中嘆了一口氣,勁力貫注雙臂,已準備使出只有在準備和人同歸於盡時才用得上的致命殺手。
誰知就在這間不容髮的瞬息之間,牛肉湯忽然一聲驚呼,整個人都飛了出去,撞上石壁,賀尚書的人竟飛出門外,過了半晌,才聽見「砰」的一響,顯然也撞在石壁上,撞得更重。
陸小鳳面前已換了一個人,笑容親切慈祥,赫然竟是那小老頭。
剛才他用的究竟是什麼手法?竟在一瞬間就將賀尚書和牛肉湯這樣的高手摔了出去,竟連陸小鳳這樣的好眼力都沒有看清楚。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小老頭竟是他平生未遇的高手。
牛肉湯已站直了,顯得驚訝而憤怒。
小老頭微笑著,柔聲問道:「你跌疼了沒有?」
牛肉湯搖搖頭。
小老頭道:「那麼你一定也像賀尚書一樣,喝得太醉了,否則怎麼會忘記我說的話?」
他的聲音更溫柔,牛肉湯目中卻忽然露出了恐懼之色。
小老頭道:「喝醉了的人,本該躺在床上睡覺的,你也該去睡了。」
牛肉湯立刻垂著頭走出去,走過陸小鳳面前時,忽然笑了笑,笑得很甜。
無論誰看見她這種笑容,都絕對想不到她就是剛才一心要將陸小鳳置於死地的人。
陸小鳳也想不到。
看著她走出去,小老頭忽又問道:「你知不知道她的外號是什麼?」
陸小鳳不知道。她的外號當然不叫牛肉湯。
小老頭道:「她叫蜜蜂!」
陸小鳳道:「蜜蜂?」
小老頭道:「就是那種和雄蜂交配過後,就要將情人吞到肚裡去的蜜蜂。」
陸小鳳的臉紅了。
小老頭卻還是笑得很愉快,道:「我也知道一個做父親的人,本不該用這種話來批評女兒的,可是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她為什麼一定要殺你。」
他拍了拍陸小鳳的肩道:「現在你當然已明白這並不是我的意思。」
陸小鳳試探著問道:「就因為這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
小老頭並不否認,微笑道:「殺人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但是如果要殺得很技巧,那就很不容易了。」
他的手輕按石壁,立刻又出現了一道門,裡面的密室布置得精雅而優美。
他帶著陸小鳳走進去,從壁櫃中取出個水晶酒樽,悠然道:「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就是我特地叫人從波斯帶來的葡萄酒,你喝一點。」
他又拿出平底的方樽,裡面裝著一種暗黑的醬,微笑道:「這是蝶鯊的卵,在崑崙以北,有很多人都稱之為『卡維亞』,意思就是用魚子做成的醬,用來佐酒,風味絕佳。」
陸小鳳忍不住嘗了一點,只覺得腥咸滿口,並沒有什麼好吃的地方。
小老頭道:「蝶鯊就是鱆,盛產於千萬年前,近來卻已絕跡,《毛詩義疏》中曾說起:『大者王鮪,小者末鮪,今宜都郡自京門以上江中通出鱆之魚。』《本草綱目》和《呂氏春秋》上也有關於此魚的記載,你再嘗嘗就知道它的異味了。」
看來這小老頭不但飲食極講究精美,而且還是個飽讀詩書的風雅之士。
陸小鳳忍不住又嘗了一點,果然覺得在咸腥之外,另有種無法形容的風味,鮮美絕倫。
小老頭道:「這還是我自己上次到扶桑去時帶回來的,剩下的已不多,看來我不久又必有扶桑之行了。」
陸小鳳道:「你常到那裡去?」
小老頭點點道:「現在扶桑國中是豐臣秀吉當政,此人一代梟雄,野心極大,對我國和朝鮮都久有染指之意。」他笑得更愉快,又道:「外面的那批珠寶,本是朝中一位要人特地去送給他的,卻被我半途接受了過來。」
陸小鳳道:「老狐狸那條船是你作翻的麼?」
小老頭正色道:「我怎會做那種粗魯事!我只不過湊巧知道那時海上會有風暴而已。」
海上的風暴,本就可以預測,這小老頭對於天文氣象之學,顯然也極有研究。
陸小鳳愈來愈覺得這個人實在是不世奇才,武功文才都深不可測,忍不住又試探著問道:「所以你就故意延阻老狐狸裝貨的速度,好讓他的船恰巧能遇上那場風暴?」
小老頭道:「只可惜我還是算錯了半天,所以不得不想法子叫他再回去裝一次水。」
老狐狸船上的船夫,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怎麼會將食水那麼重要的東西忘記裝載?
陸小鳳到現在才明白其中蹊蹺。
小老頭道:「最難的一點是,要恰巧讓那條船在一股新生的暖流中遇難。」
陸小鳳道:「為什麼?」
小老頭道:「因為這股暖流是流向本島的,風暴之後,就會將覆船中的貨物載到這裡來,根本用不著我們動手。」他微笑著,又道:「也就因為這股暖流,所以你才會到這裡來。」
陸小鳳道:「你為什麼要費這麼多事?自己劫船豈非反而方便些?」
小老頭淡淡道:「因為我不是強盜。劫貨越船,乃市井匹夫所為,我還不屑去做。」
陸小鳳嘆了口氣,這件本來仿佛絕對無法解釋的事,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一半。
岳洋當然也是他的門下,早已知道那條船會遇險,所以再三攔阻他,不讓他乘坐那條船,甚至不惜將他打下船去。
小老頭又笑道:「這批珠寶若是運到扶桑,我國中土必將有一場大亂,我雖然久居化外,可是心存故國,做這件事,倒也並不是完全為了自己。」
陸小鳳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要勾結豐臣秀吉的朝中要員是誰?」
小老頭淺淺地啜了口酒,又嘗了點蝶鯊的卵子,才緩緩道:「在我們這行業中,有四個字是絕不可忘記!」
陸小鳳道:「哪四個字?」
小老頭道:「守口如瓶。」
陸小鳳終於問出句他一直想問的話:「你做的是哪一行?」
小老頭道:「殺人!」
他說得輕鬆平淡,陸小鳳雖然已隱約猜出,卻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小老頭道:「這本是世上第二古老的行業,卻遠比最古老的那一種更刺激,更多姿多彩,更令人興奮!」他笑了笑,又道:「這一行的收入當然也比較好些。」
陸小鳳道:「最古老的是哪一行?」
小老頭道:「賣淫。」他微笑著又道:「自從遠古以來,女人就學會了賣淫,用各式各樣的方法賣淫,可是殺人的方法卻只有一種。」
陸小鳳道:「只有一種?」
小老頭道:「絕對只有一種。」
陸小鳳道:「哪一種?」
小老頭道:「絕對安全的一種。」他又補充道:「殺人之後,不但絕對能全身而退,而且要絕對不留痕跡,所以殺人工具雖多,正確的方法卻絕對只有一種。」
他一連用了三次「絕對」來強調這件事的精確,然後才接道:「這不但需要極大的技巧,還得要有極精密的計劃、極大的智慧和耐心,所以近年來夠資格加入這行業的人已愈來愈少了。」
陸小鳳道:「要怎麼樣才算夠資格?」
小老頭道:「第一要身世清白。」
陸小鳳道:「殺人的人,為什麼要身世清白?」
小老頭道:「因為他只要在人們心目中留下了一點不良的記載,出手的前後,就可能有人懷疑到他。萬一他的行動被人查出來,我們就難免受到牽累。」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道:「有道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只有身世清白的人才夠資格殺人。
小老頭道:「第二當然要有智慧和耐心,第三要能刻苦耐勞,忍辱負重,喜歡出風頭的人,是萬萬不能做這一行的。」
陸小鳳道:「所以做這一行的人,都一定是無名的人。」
小老頭道:「不但要是無名的人,而且還得是隱形的人。」
陸小鳳動容道:「隱形的人,人怎麼能隱形?」
小老頭道:「隱形的法子有很多種,並不是妖術。」
陸小鳳道:「我不懂。」
小老頭舉起酒杯,道:「你看不看得見這杯中是什麼?」
陸小鳳道:「是一杯酒。」
他當然看得見這是一杯酒。
小老頭道:「你若已看不見,這杯酒豈非就已隱形了?」
陸小鳳思索著,這道理他仿佛已有些明白,卻又不完全明白。
小老頭道:「泡沫沒入大海,杯酒傾入酒樽,就等於已隱形了,因為別人已看不到它,更找不出它,有些人也一樣。」他微笑著道,「這些人只要一到人海里,就好像一粒米混入了一石米中,無論誰要想把他找出來,都困難得很,他不是也已等於隱形了?」
陸小鳳吐出口氣,苦笑道:「平時你就算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我也絕不會看出你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小老頭撫掌道:「正是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明白的。」
陸小鳳道:「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法子。」
小老頭道:「哦?」
陸小鳳道:「如果你有另外一種身份,譬如說,如果你就是江南大俠,那麼你也等於隱形了,因為別人只看見你是大俠的身份,卻看不見你是殺人的刺客。」
小老頭道:「舉一反三,孺子果然可教!」他接著又道,「可是一個人就算完全具備這些條件,也還不夠。」
陸小鳳道:「還得要什麼條件?」
小老頭道:「要做這一行,還得要有一種野獸般的奇異本能,要反應奇快,真正的危險還沒有來到,他已經有了準備,所以我看中一個人之後,還得考驗他是不是有這種本事。」
陸小鳳道:「怎麼考驗?」
小老頭道:「一個人只有在生死關頭中,才能將潛力完全發揮,所以我一定要讓他遭受到各式各樣的危險。」
陸小鳳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還要叫各式各樣的人去暗算他?」
小老頭道:「不錯。」
陸小鳳終於明白了,道:「去暗算岳洋那些人,就是你派去考驗他的?」
小老頭道:「是的。」
陸小鳳道:「他若經不起考驗,豈非就要死在那些人手裡?」
小老頭淡淡道:「他若經不起那些考驗,以後行動時還是要死,倒不如早些死了,也免得連累別人。」
陸小鳳道:「那個獨眼的老漁翁,和那個馬臉的人都是你門下?」
小老頭道:「他們不過是核桃外面的殼,果子外面的皮,永遠也無法接觸到核心的。」
陸小鳳道:「你女兒殺了他們,只因為他們已在我面前泄露了身份?」
小老頭嘆了口氣,道:「小女是個天才,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喜歡殺人。」
陸小鳳道:「賀尚書呢?」
小老頭道:「我說過,她是個天才,尤其是對付男人。」
陸小鳳終於明白,賀尚書要殺他,只不過為了討好牛肉湯。
小老頭苦笑道:「只不過這種才能純粹是天生的,有些地方她並不像我。」
陸小鳳道:「但她的『如意蘭花手』卻絕不會是天生的。」
如意蘭花手,和化骨棉掌一樣,都是久已絕傳的武功秘技,近來江湖中非但沒有人能使用,連看都沒有人看見過。
小老頭又啜了一口酒,悠然道:「她練武的資質不錯,只不過身子太弱了些,所以我只教了她這一兩種功夫。」
陸小鳳動容道:「如意蘭花手是你教給她的?」
小老頭微笑道:「這種功夫並不難,有些人雖然永遠也練不成,可是只要懂得訣竅,再加上一點聰明和耐性,最多五年就可以練成了。」
陸小鳳失聲道:「只要五年就練得成?」
小老頭道:「昔年和化骨仙人齊名的如意仙子練這功夫時,只花了三年工夫,小女好逸惡勞,也只練了五年。」
如意仙子本是武林中不世的才女,無論哪一門哪一派的武功,只要被她看過兩遍,她就能使得上手,但是她的女兒練這如意蘭花手,卻整整練了三十年,最後竟心力交瘁,嘔血而死。
牛肉湯只練了五年就練成了,已經可算是奇蹟。
陸小鳳忍不住問道:「你自己練這種功夫時,練了多久?」
小老頭道:「我比較快一點。」
陸小鳳道:「快多少?」
小老頭遲疑著,仿佛不願意說出來,怎奈陸小鳳卻是不死心,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只有笑了笑,道:「我只練了三個月。」
陸小鳳傻了。
小老頭道:「化骨棉掌就難得多了,我也練了一年多才小有所成,指刀和混元氣功力也不容易,至於那些以招式變化取勝的武功,就完全都是孩子們玩的把戲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來,陸小鳳已聽得目瞪口呆。
一個人若真的能精通這些武功,簡直是奇蹟中的奇蹟,簡直不可思議。
陸小鳳又忍不住道:「你自己說的這些武功,你自己全都已練成了?」
小老頭道:「也說不上成不成,只不過略知一二而已。」
陸小鳳道:「賀尚書和小鬍子他們的功夫,都是你教出來的?」
小老頭道:「他們只不過略略得到一點皮毛,更算不了什麼。」
陸小鳳嘆了口氣,苦笑道:「他們的功夫我見過,無論哪一個在江湖中都已是絕頂高手,若是連他們也算不了什麼,江湖中那些成名的英雄豈非都變成了廢物?」
小老頭淡淡地道:「那些人本來就是廢物了。」
這句話若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陸小鳳一定會以為他是個自大的瘋子,可是從這小老頭嘴裡說出來,陸小鳳只有閉著嘴。
小老頭又替他斟了杯酒,道:「我知道你成名極早,現在更是已名滿天下,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
陸小鳳道:「我有問必答。」
小老頭道:「在你看來,一個人若是只想成名,是不是很困難?」
陸小鳳想也不想,立刻道:「不難。」
小老頭道:「一個像你我這樣的人,若是想永遠無名呢?」
陸小鳳道:「那就很難了。」
名聲有時就像疾病一樣,它要來的時候,誰也抵不住的。
小老頭笑了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你才會這樣說,求名的確不難,我若有此意,十六歲之前就可以名動天下。」陸小鳳只有聽著,他知道這不是假話。
小老頭凝視著他:「現在你當然也已明白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事。」
陸小鳳深深吸了口氣,道:「你想要我加入你這一行?」
小老頭的回答很乾脆:「是的。」
陸小鳳苦笑:「可是我不幸已經是個很有名的人。」
小老頭道:「你的名氣,正好做你的掩護,正如你所說,別人只看得見你是陸小鳳,就看不見你殺人了。」他不讓陸小鳳開口,又道:「我要殺的人,都必定有他的取死之道,絕不會讓他覺得問心有愧,你的才能和智慧,都遠在岳洋之上,我正好需要你這樣的人,可是我絕不願勉強你。」
陸小鳳吐出口氣,道:「我是不是還有選擇的餘地?」
小老頭道:「你當然可以選擇,而且還不妨多考慮考慮,想通了之後再答覆我。」他微笑著,又道:「現在你已是個很有錢的人,在這裡一定可以過得很愉快,我可以保證,從此之後,絕不會有人再找你麻煩。」
陸小鳳道:「隨便我考慮多久都行?」
小老頭道:「當然隨便你,我絕不限制你的時間,也不限制你的行動,你無論要幹什麼,無論到哪裡去都行。」他站起來,忽又笑道:「只不過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
陸小鳳道:「什麼事?」
小老頭道:「小心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