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吳宇赫的感覺，與面對屏幕時，看著冷冰冰的方塊字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要挑動莊燮的感情波動並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但莊燮卻依舊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即便是莊燮，在心裡別有圖謀的時候，被吳宇赫那雙不知辨識過多少罪犯的眼睛盯著，也不由地要緊繃起心神，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
剛才那看似簡單的自我介紹和交流，如果莊燮表現得有半分心虛和不自然，即便表面不說，吳宇赫也必定會在心裡給他打上一個問號。
尤其是吳宇赫鬆懈了那股審視人的氣勢，瞬間變得親和起來後，在握住莊燮的手時，冷不丁問出一句「怎麼覺得你有點臉熟」時。
換做一般人，即便臉上毫無異常，但在那瞬間也必定會心臟一縮，肌肉繃緊，說不定手心還會出汗，進而讓吳宇赫覺察到不對。
但莊燮表現得實在是太過無可挑剔了。
在吳宇赫審問式的問話時，表現出一個普通人面對警察應有的緊張感。
在氣氛緩和之後的放鬆狀態，面對貌似漫不經心的發問時，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來恰到好處的錯愕和迷惑，以及渾身肌肉的鬆弛狀態，都是正常普通人的表現。
讓吳宇赫覺察不到任何破綻。
……
在辦公室落座後，吳宇赫一邊整理著手中的文件，一邊問道。
「莊先生，你想了解什麼呢？」
「我本來是想知道，章叔的遺體什麼時候能夠領回去入土為安的，但我後來我聽說，章叔的死別有隱情。」
吳宇赫往身後的靠背一仰，看向莊燮，「是的，這單案子本來都要結案的了，一般來說，民不告官不究，何況章光北經過屍檢，很明顯是死於突發的心肌梗塞。」
「那為什麼」莊燮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樣。
「因為有人給我發了一封郵件。」吳宇赫把自己手機掏了出來，操作一番後放在桌面上反轉了方向敲擊了兩下。
「你自己看看。」
莊燮看向桌面上手機屏幕，瞳孔不住一縮。
上面是一張圖片，一張莊燮非常熟悉的圖片。
章光北身穿被血染紅的白色汗衫斜躺在地上，身下一灘暗紅色的血液在靜靜流淌著。
和昨晚胡顏發給他的那一張圖片很明顯都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但吳宇赫手頭上的照片和胡顏發給他那張不同之處在於，鏡頭更多給到了章光北身上，很明顯是另一個角度拍攝的。
而屍體旁邊則一個站立著的身影，只拍到下半截身子，按照著裝和身形分析，明顯看得出是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
莊燮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
他手機里還有些這個女人在相同場景的正臉照呢。
「嗯…嘔~」莊燮如同觸電一般把手機往前推了推，推回到吳宇赫跟前，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明顯產生了嘔意。
「這……這是什麼！」
旁邊的梁永超適時拿了個紙杯給他倒了一杯溫開水。
莊燮有些顫抖的雙手托著紙杯，感受著溫度，似乎慢慢變得鎮定了起來。
遞上紙杯後往後退了一步，站在莊燮背後的梁永超和吳宇赫對了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沒看出有什麼問題。
「章叔，章叔不是說是猝死的嗎？這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像是緩過一口氣來的莊燮，有些驚魂不定地抬眼看向眼前的吳宇赫。
「沒錯，章光北的屍檢報告顯示是猝死的，至於這張照片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吳宇赫收起桌面上的手機。
「會不會會不會是PS的啊！現在的P圖技術那麼發達，也許有人惡搞」
只見吳宇赫搖了搖頭，「我一開始也這麼想的，但後來我拿這張圖片給局裡的鑑定組在這方面的專家看過了，這張圖片沒有任何的修改痕跡，是最原始的狀態。」
「那那會不會是那些什麼cos惡搞的人弄的啊！就像是拍戲裡弄的那些假血漿一樣」
吳宇赫依舊搖了搖頭。
「不是，根據我的經驗，圖片上那些血液不是那些糊弄人的假血漿，也不會是那些雞鴨鵝之類動物的血，動物的血和人血其實分別是很大的，無論從粘稠度，凝結的速度以及顏色，都有很大的不同。」
「最重要的是！」吳宇赫打斷張口還想說些什麼的莊燮，「我前腳剛接手這個案子，後腳這張圖片就發來了我的郵箱裡，這才是我認定這個案子有蹊蹺的緣故。」
看著靜坐在那裡，似乎在消化這一件事情的莊燮，吳宇赫開始發問，「莊先生，你知不知道，章光北有沒有孿生兄弟？」
莊燮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我和家明關係雖然不錯，但畢竟是上司下屬的關係，平時聊天什麼的也很少提到家人，也從沒聽過他有什么叔叔的。我和章叔在之前也就很偶然地見過一次面。」
「那章家明有沒有跟你提過，他們家有什麼仇家呢？」
莊燮有些沉默，端起紙杯抿了一口水。
「其實其實家明之前在公司里犯了很大的錯誤，讓公司部門蒙受了很大的損失，辭退他的命令是我下達的。再此之後我和他就沒什麼聯繫了。再後來，我聽說他自殺了，心裡頭就有些疙瘩，總感覺的有自己的原因。沒想到章叔也」
說著，莊燮抬起頭，眼神堅定了幾分，「吳警官，你一定要查清楚這單案子！有什麼需要我出力的，儘管說，能盡上一份力，我心裡對家明也好過一點。」
這時，方才出去了一陣子的梁永超再次回到辦公室，走到吳宇赫跟前，咬著耳朵說了幾句話。
吳宇赫聽罷，抬眼看了莊燮一眼。
「行了，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吳宇赫站起身來，拍了拍梁永超肩膀。
然後對著莊燮說，「好的，莊先生，謝謝你的配合調查！如果案情有什麼進展，我這邊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我有事要開會，你這邊我就不送了！」
邊說著，他走到莊燮跟前時又停了停，拍了拍莊燮肩膀，眼裡多了幾分理解，「對了，聽說莊先生也去了連雲洞的警察局好幾次了？也是為了調查你另一位朋友的失蹤案？」
莊燮抬頭看向吳宇赫，眼睛裡首次出現真正的波動。
失蹤案？吳宇赫沒能覺察到對面的莊燮頭腦里的風暴，溫聲說道，「抱歉，不是我特地調查你的，而是局裡面前陣子有同事去連雲洞辦案時，見過你一面。」
在那一瞬間，似乎一道閃電在腦海里閃過，一股信息流在腦海里突兀地炸開。
娜靜6月22日，車禍身亡
娜靜6月22日，失蹤
像是同一陣海潮卷上沙灘，卻留下截然不同的痕跡。
娜靜車禍身亡
不，娜靜失蹤了！
記憶，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