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木棉正在給他剪頭髮,冬日的陽光明媚又溫暖,綠草如茵,碧空如洗。
他們搬了把椅子在外面草坪上,曬著太陽吹著風,林慕安乖巧的坐在那裡,身上圍著一塊大大的白布。
木棉拿著剪刀剪斷他額前過長的髮絲,清俊的眉眼一點點顯露出來,在陽光下耀眼的讓人難以直視。
他微闔著眼睛,神色安靜,濃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從上往下看去,像是兩把小扇子。
木棉垂著眸,動作專注而認真。
趙迪站在圍欄前看著這一幕,默默咽下了嘴邊的聲音。
他見過林慕安無數奪目耀眼的時刻,但眼前這個平凡而普通的男孩,應該才是真正幸福的。
木棉給他剪完,褪去他身上的那塊白布,然後用半乾的毛巾細細給他擦著臉上碎發,白淨的面容慢慢恢復乾淨。
少了過長頭髮的遮擋,氣質瞬間陽光明朗不少。
木棉打量著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林慕安看著她滿意的神情,忍不住俯身,在她唇角輕碰了一下。
「咳咳」,趙迪終於忍不住出聲,兩人隨即望了過來,他目光有些微閃,然後清了清嗓子,看向林慕安。
「我來是有事找你的。」
趙迪坐在客廳沙發上,眼神不住打量著四周,隨後端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掩去眼底的驚異。
「流年的原著作者兼編劇南方有魚指定要你主演」,他放下手裡的杯子,抬頭,鄭重補充:「並且表示刪掉床戲,吻戲可以用替身,或者借位。」
「劇組下周一開機,所以你最晚,明天要跟我回去。」
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林慕安垂下頭,沒有做聲。
「這已經是對你最大的讓步了。」趙迪語重心長。
「恩」,林慕安低低的應了一聲。
待他走後,林慕安依舊保持著方才的那個姿勢,低著頭半垂著眸,眉眼抑鬱,木棉輕輕開口。
「要走了呀。」
「恩。」
「那房子要退嗎?」
「不」,他倏忽抬起了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認真的補充:「不退,我還要回來的。」
木棉悶笑,點頭:「好,不退,等你回來。」
「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麼,盯著他問:「剛剛說的流年是怎麼回事?」刪掉床戲,吻戲借位?
現在仔細回憶一下,他自出道以來,好像只有兩部作品,第一部就是何導的金色,因此拿下了最佳男主角,人氣口碑雙豐收堪稱一炮而紅。
而後又接拍了一部謀略宮廷歷史劇。
這兩部劇都沒有太多感情戲,也不需要和女演員有親密接觸。
木棉一直以為是巧合。
「沒什麼啊…」他悄悄移開了視線,側過頭盯著窗外。
木棉身子湊近,雙手抱著他的頭轉了過來,睜著眼睛緊緊的盯著他。
那雙烏黑的眸子純淨透徹,裡頭是一目了然的慌張。
猝不及防對上她的視線,林慕安眸光躲閃,不敢看她。
「說。」木棉簡短的吐出一個字。
她看過這本小說原著,還是在高三畢業那年暑假,待在姑媽家百無聊賴,每天就靠看書打發時間。
而當時還因為這個作者出色的文筆和跌宕起伏的劇情驚艷了一把,然後把她所有小說都搜羅了一遍。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本小說寫的應該是一群男女在校園時期曖昧朦朧的感情,隨後延伸到都市,其中男女主角除了會有吻戲外,還有一場床戲。
雖然在書里描寫的唯美又隱晦,可如果把男主角換成是林慕安的話,木棉就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就是趙迪幫我接了一部電影啊。」他輕輕地開口,眼神始終低垂著。
「那刪戲是什麼意思?」木棉緊追不捨。
「哎呀,你好煩」,他扭過了頭,掙脫她的手。
木棉盯著他打量了半響,忽而蹙眉遲疑發問,「你不肯拍?」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因為我?」
「不是。」
「不想親別的女孩子?」
「恩。」
「真乖。」木棉笑了起來,湊過去親他。
淺淺一碰,剛分開他就追了過來,貼著她的唇不放,木棉伸手摟住了他脖子,兩人倒在了沙發上。
林慕安趴在她身上喘氣,木棉盯著天花板,腦海突然閃現一道光。
「所以你這段時間沒有通告,沒有工作安排,就是因為這件事情?」何止這些,就連之前鋪天蓋地的新聞都幾乎消失不見。
「算是吧」,半響,他才慢吞吞的回答。
「如果真的失業了那該這麼辦?」木棉幽幽的問,片刻,又自問自答,「沒關係,再過一年我就畢業了嗯。」
「到時候賺錢養你。」
「我有錢」,他驀然抬起了身子,鄭重的盯著她,「林深的公司我有三分之一的股份,而且我自己也賺了好多…」
「恩!」木棉重重點頭:「那你養我。」
.
林慕安第二日便飛走了,木棉又搬回了宿舍,三人表示熱烈歡迎,用李君的話來講就是。
自從少了一個人叫她們起床,給她們帶早餐之後,一整天都感覺不到快樂了。
木棉:「……」
網絡上關於他的消息又開始層出不窮,風頭最旺的便是傳聞他要參演南方有魚原著改編電影流年。
尤其是在不久微博官宣之後,輿論被推到了頂峰。
畢竟這部小說自帶百萬原著粉不說,南方有魚作品改編成的影視,無一不是口碑票房雙高。
每次都是各路人馬爭相奪取,結果卻被突然殺出來的林慕安拿下了。
但即使再憤懣也無可奈何,因為他是南方有魚欽定的男主角。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運氣,每一步都有貴人相助。
木棉點開微博下面的評論,短短几個小時已經破萬,無數網友在撒花告白,也摻雜著質疑詆毀。
她一條條的掃過,單手托腮眨巴著眼。
這種感覺,還真是奇特不已。
林慕安進組一周後,木棉迎來了期末考,開始進入到了緊張的複習階段。
每天和他的電話粥變成了匆匆問候幾句,晚上固定的視頻時間也被取消。
S大校風嚴謹,在課業上也可見一斑,臨近考試時就是平日裡準備的再充分,也都是繃緊了精神全力備考。
更何況木棉這段時間和他在一起,已經落下不少功課了。
趙迪最近過的十分煎熬。
「今天那個祖宗還是不肯吃飯?」他面色焦灼的問林慕安助理小美。
「他說調料味太重,叫我重新買。」小美哭喪著一張臉。
她從事這一行四五年,見過不少大牌的明星,但是第一次見到那麼難伺候的。
趙迪嘆了口氣,這段時間林慕安整個人都是處於焦躁之中,氣氛低沉而壓抑,弄得他們也都是坐立難安,人人自危。
尤其是在今天下午的一場拍攝之後,林慕安的情緒瞬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事情來源於和他搭戲的那個女演員,剛好是一場吻戲,明明說好是借位的,但不知什麼原因,她真的親了上來,幸好林慕安反應及時,只堪堪擦過他的皮膚。
但這位祖宗頓時炸了毛,直接不留情面的把人家推開,還差點摔到了地上。
回到酒店之後就把那塊被她碰過的皮膚洗得發紅,然後發了好大一通火,不肯再去和她搭戲,連導演都耐他不得。
趙迪急的團團轉,最後不得已,給木棉打了個電話。
木棉接到趙迪電話的時候,剛好結束最後一門考試,她靜靜聽完,隨後開口:「你把地址發給我,我過來。」
「好好好,我現在就幫你訂票」,趙迪在那頭連連答應,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B市的天氣冷得讓人打顫,一出機場,木棉就裹緊了身上的棉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大毛線圍巾,把自己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
即使早有心理準備,驀地從溫暖如春的南方到天寒地凍的北方,骨子裡還是凍得發寒。
尤其是現在深夜。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木棉接通,趙迪焦急又擔憂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怎麼剛才手機打不通啊——」
「剛下飛機沒信號」,木棉一手拉著行李箱,一邊回答。
「我車在門口,車牌號是XXX」
「嗯好。」
木棉掛了電話,便看到不遠處黑色車輛,她走過去敲了敲窗戶,果不其然底下露出了趙迪的臉。
開門上車,酒店就離機場大概半個小時,一路上他都在喋喋不休地數落著林慕安的惡行。
木棉聽完淡淡一笑,「你辛苦了,他就是這個脾氣,以後還要請你們多多包容。」
她態度這麼謙虛反而讓趙迪有些不好意思,手裡方向盤打了個轉,然後撓了撓頭,開口:「其實這也是我們的工作,只是他這個脾氣吧,哎——」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忽的又提起了興致:「你是不知道,我上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他拿下流年的男主角,結果他來一句不演就不演了…」
趙迪還記得那天的場景,氣得他幾天都吃不下飯。
原本簽下合約是一件十分振奮人心的事情,可林慕安接過劇本,看到封面的那一霎那就皺起了眉頭,「流年?」
他輕念,隨後翻開大致看了一遍,揚手一扔,「我不演。」
趙迪瞬間氣炸了。
「你知道這是多好的機會嗎?!你知道老子廢了多大勁才從一群虎視眈眈的人手裡搶過來的嗎?!」
「你現在來一句不演?!」
「你演也得演!不演也得演!」
林慕安垂下眸子,無聲拒絕。
趙迪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半響。
「我不演。」
「為什麼?!」他幾欲抓狂。
「裡面有吻戲。」
「我不能去親別的女孩子,棉棉會生氣。」
「大哥!你是個明星,還是個演員!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那我不當了。」
「……」趙迪要被氣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鎮定道:「你和何導是有合約的,作為他工作室底下的藝人,有義務服從公司安排…」
「我不管,實在不行,我賠好了」,他抬起眸子,裡頭一片鄭重,語調堅定不容更改,和方才表現出來的任性孩子氣截然不同。
趙迪幾乎要掀桌。
他恨恨的瞪了林慕安一眼,丟下一句,「那你就等著被雪藏吧!」
隨即摔門走了出去。
後來林慕安是真的被雪藏了,但人家二話不多就直接一個飛的打了過去,和木棉兩人在一起小日子過得十分瀟灑。
只留趙迪在這裡乾瞪眼,最後還虧得流年的作者趙年年出來解了圍,不然這台階他也下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