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盧俊去給西山上的蔣氏等人送信,蕭元選了一條小路回城。
待前後徹底沒人了,他看看一聲不吭悶在他懷裡的姑娘,放緩速度,隨良駒信步走。他改成雙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頭,一邊給她解手上的布帶一邊低語,「這邊沒人,瀾音想罵我,可以罵了。」
解開了,聞著她慣用的玫瑰香,蕭元維持低頭的動作,輕輕替她揉有些泛紅的手腕。
他知道她會生氣,他不怕,只要能抱著她,能聽到她的聲音,她說的再難聽,他都甘之如飴。
剛被他抱上馬時,謝瀾音是想罵他的,罵他不顧她的名聲。
但她更怕被人看見模樣指指點點,所以她縮到了他懷裡,掩耳盜鈴。
漫長的一路,她都只能靠著他,背上是他穩穩摟著她的手臂,前面是他寬闊的胸膛。她熟悉這懷抱,熟悉他身上的味道,都說失而復得會更加珍惜,她不懂那些,她只知道,她想他,她,想這樣的親密。
旁人會怎麼想這件事,父親會不會生氣,郭家會不會大怒,郭澄會不會難過?
這些謝瀾音都拋到了腦後,至少現在,在她無法阻攔的這一路上,她想放縱自己,再享受一次他的懷抱。她喜歡他,早在僮山上被他背起時,她就知道她喜歡他了,喜歡到希望他真的只是個洛陽商人。
那樣她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
「瀾音?」
她久久不語,蕭元以為她氣到連罵他都不想了,心裡一陣發涼,緊張地扶正她,卻見她閉著眼睛,細密的眼睫早已被淚水打濕。
這是比罵他還重的懲罰。
蕭元心如刀割,重新將人按到懷裡,將他的想法都說給她聽,「瀾音,不能娶妻的旨意是父皇下的,我沒法更改,他也不會主動改口,那日我在大殿上求他,一來是想讓你父親知道我的無奈,二來是讓他親口說出允許我再娶一個側妃,他不會再塞人給我,所以你進了府,就是我唯一的姑娘,我不會變心,旁人也沒法安排人進來。」
「瀾音,現在我搶親欺人,是自斷聯姻可能得到的好處,只要你裝成是被迫的,你父親不消氣,父皇就絕不會再因為我冷落謝、唐兩家人,西安那邊,現在沈應時做主,他喜歡你二姐,你覺得他會找蔣家的麻煩?」
「這些都解決了,你還有什麼顧慮?」
蕭元低下去,輕輕親她額頭,話裡帶了哀求,「瀾音你把心裡話告訴我,除了暫且不能給你妻子的名分,只要還有一樣我做不到的,我現在就罷手,不再強迫你,如果你真的只是不喜歡我才不想嫁我,我會放手。」
如果她跟他在一起只覺得痛苦,他不會強迫她。
聽著他一件件說他為了兩人能在一起做的努力,將她那邊的親戚都考慮到了,謝瀾音忍不住哭出了聲,哭得沒察覺他說「暫且不能給她名分」那句話的深意,只聽出了他最後幾句的悲涼。
謝瀾音知道,只要這次她堅持不嫁,他會真的放手。
謝瀾音不想讓他放手,她已經嘗過一次以為這輩子再不會相見的絕望滋味,嘗過夜夜夢裡想見白日只能不斷告訴自己忘了他的滋味,她不想再嘗了。
他自私,為了她誰都敢得罪,她其實也自私,答應嫁郭澄時覺得自己能做到,現在發現忘了他太難,她就沒有勇氣再自欺欺人。
如何在一起,她沒有他那麼多辦法,她只能寄希望於他一人,倘若他真的能夠解決她一切顧慮,她願意去陪他,免得他孑身一人,一個關心他的親人都沒有。
「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喊旁人母親。」
抬起頭,謝瀾音淚眼朦朧地望著他,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皇上說,做你的側妃,將來孩子會記在她名下。我不想聽他喊旁人母親,可我也不願他被人說是庶子庶女,我可以做你的側妃做你的妾,但我……」
她有個才周歲的弟弟,謝瀾音試著想像弟弟被二夫人搶走,再也不許喊她姐姐,她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弟弟都如此難以割捨,更何況是親生骨肉?
只是沒等她說完,頭頂的男人居然笑了。
謝瀾音眼淚忽的斷了,呆呆地問他,「你笑什麼?」
蕭元輕輕抹掉她臉上殘留的淚珠,曖昧道:「還沒成親,先想著洞.房了?」
他天馬行空亂扯,謝瀾音卻被他問得臉上一熱,隨即惱羞成怒要推她。
蕭元趕緊摟緊她,貼著她耳朵低沉而堅定地保證,「瀾音,你記住,委屈你是因為選秀在即我怕你被人選去,是因為我急著快點娶到你與你朝夕相處,這是我最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我絕不會委屈咱們的孩子,在我能為你爭取正妻名分之前,我不會讓你懷上。」
謝瀾音不太明白,靠在他胸口悶聲道:「你能替我爭取到正妻名分?」
皇上那麼憎惡這個兒子,怎麼可能……
「瀾音,他已經四十多了,我才二十出頭,路還長,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你只需要記住,我不會讓你等太久,就像當初你懷疑我沒法帶你去華清池,我不也帶你去了?」
謝瀾音本能地想相信他,可理智上……
「瀾音,」蕭元抬起她手按在她胸口,抵著她額頭道:「瀾音,你什麼都別想,摸摸自己的心,到底是想嫁給郭澄與他強顏歡笑一輩子,還是嫁給我與我廝守終身?你想想我曾經對你做過的事,那些親密舉動,如果換成郭澄,你真的能忍受嗎?」
謝瀾音茫然地望著他,順著他的話去想像郭澄親她……
腦海里還沒開始,他忽然欺了過來,謝瀾音愣住,而蕭元深深看了一眼她驚訝的模樣,才徹底放開滿腔思念,吻住了他日思夜想的櫻唇。
都說細藤繞樹,但他這個棵樹卻生怕她逃跑一般,急切地伸出枝幹將她的藤往他身上扯,逼她纏住她,還來搶她口中的甘甜。
他如疾風驟雨,攜著濃濃烈火的風雨,謝瀾音毫無招架之力,身心都失守,但她沒忘了這是在外面,沒忘了可能會有人經過,努力想要掙脫。
蕭元不放,兩人在馬上摟作一團,越想分開纏得就越緊。上面胳膊在使勁兒,兩人的腿也跟著磨蹭駿馬。渾身黑的發亮的駿馬打個馬響嚏,回頭望望,猜不透主人們在做什麼,慢悠悠往前面走了起來。
腳下不穩,做什麼都不盡興,蕭元忽的抱住謝瀾音跳了下去,將她抵在路旁楊樹幹上,繼續親。
「瀾音,你想得我好苦。」親到漸漸難以自控,蕭元才鬆開她唇,抵著她發燙的額頭訴說離愁,「瀾音,如果我沒有出手搶你,你真的會嫁給他?」
謝瀾音還沒說話,嘴又被他堵住了。
他就這樣有些委屈地問,問完了不等她回答就懲罰似的親,雖然動作溫柔,謝瀾音這個無法開口的人還是生氣了,在他又一次問後猛地推了他一把,「是你勸我嫁人的,現在你委屈什麼?」
「好好好,是我不好。」蕭元一點都不想再跟她鬧彆扭了,伸手拽住想跑的姑娘重新推到樹上,低頭求她,「瀾音,咱們不吵了?我真的想你。」
抓起他手放到自己胸膛,他看著她剛剛被淚水洗過的眼睛,「瀾音,你再不答應我,我怕我會瘋了,你不知道這兩個月我是怎麼過來的。」
說了這麼久,謝瀾音已經原諒他了,她自己怎麼過來的,也能想像他在王府的情形,而且沒有家人關心的他只會更慘。但想到另一個因為他們被連累的可憐人,謝瀾音就見不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扭頭道:「少裝可憐,你準備怎麼跟謝、郭兩家解釋?特別是郭澄,你我都對不起他。」
「我欠的債,我慢慢還,不用你操心。」蕭元將人拽到懷裡,記著接下來還有一場戲要演,他鄭重囑咐道:「瀾音,你記住,除了在岳父岳母面前堅持嫁我,你不用替我求情,對其他人,你要裝成迫不得已的樣子,婚後在外人跟前也要假裝不待見我,咱們關係越不好,宮裡人越不會懷疑謝家會偏幫我。」
謝瀾音心裡有數,本想再諷刺他幾句,想到他即將承受的怒火,又隱隱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