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之後便是飲宴,傅湉跟楚向天都是男子,無需入洞房,便都在外頭敬酒。楚向天平時積怨不少,這個好日子眾人都篤定了他不會拒絕,便紛紛起鬨灌酒。
尤其是周傳青他們一群發小,可算是逮住了機會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僅灌楚向天,連傅湉也連帶著被灌了不少。傅湉酒量不好,一壺酒下去就開始犯暈乎,楚向天無奈只能給他擋酒,喝到最後,兩個人趴桌上差點走不動路,還是一群自覺玩過了心虛的髮小將人送回了新房之中。
新房是楚向天曾經住過的宮殿,此時掛滿了紅綢緞,窗戶上貼著大紅喜字,屋裡頭燃著紅色燭火,到處都散發著喜氣。
眾人將爛醉如泥的兩人送進房中,也不好意思再鬧洞房,一個比一個迅速的離開。
待人都走後,醉醺醺的楚向天嘴角一翹,起身將房門緊鎖,然後將一對兒臂粗的龍鳳燭點燃。
紅燭燃燒,發出融融的暖意,楚向天隨手將外袍搭在椅子上,緩步走向靠坐在床頭的傅湉。
傅湉是真的喝醉了,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勉強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楚向天對上他霧氣迷濛的眼睛,心軟成一片,抬起他的下巴印下一個親吻。
傅湉下意識的回吻他,喉間發出小獸一樣的嗚咽聲,楚向天略微退開,暗沉的眸子對上他迷濛眼,眼底情|潮翻湧。
得不到親吻的傅湉疑惑的歪著頭,手指攥著他的衣襟,含糊的咕噥,「洞房……」
楚向天驟然笑開,掀開紅被,將人壓進帳中……桌上的龍鳳燭靜靜燃燒著,偶爾燈芯爆出小小火光,火苗跳動間,一.夜便悄悄過去。
翌日一早,傅湉揉著發酸的腰小聲抱怨,「都說了不要了……」
罪魁禍首任勞任怨的給小少爺揉著腰,聲音都浸染笑意,「嗯,那下次輕一點。」
傅湉不滿的踹他一下,催促他快一些,「還要去給太后……母后請安,不好太晚。」
「母后不會在意這些虛禮,再說哪有剛過新婚就這麼一大早趕著去請安的……」楚向天嘖了一聲,十分想抱著軟乎乎的小少爺睡到日上三竿。
但是傅湉顯然不願意,雖然太后寬厚,但他也能太不像話,怎麼說也是在宮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成何體統。
催促著不情不願的楚向天,兩人往長壽宮去請安。
接到宮女通傳,太后也是一臉詫異,待看到小兒子一臉不甘不願的神色,就明白多半是傅湉有心了。
她心中欣慰,喝了傅湉敬的茶,聽他改口叫一聲母後,只覺得這個兒婿怎麼看怎麼滿意,忍不住將人招到身邊,讓王嬤嬤將她準備的改口錢拿過來。
王嬤嬤捧著一個紅木匣子過來,太后接過後直接塞進了傅湉手裡,「打開看看,都是下面人孝敬的,你挑著喜歡的讓宮中匠人給你打成佩飾。」
傅湉打開盒子,紅木匣子裡裝著大大小小的寶石,各個晶瑩通透,個頭最小的也有鴿子蛋大小。
他下意識想推拒,看見太后的笑容時又頓住了,稍作猶豫,還是略帶羞澀的接下了,「謝母后。」
太后眼尾都笑出了皺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好孩子。」
抱著太后的賞賜,傅湉同楚向天一起回侯府去見傅有琴。
傅有琴這個時候見到他們驚訝也不比太后少,傅湉看懂了她驚訝之中隱含的意思,臉頰微紅,又偷偷的伸手在楚向天后腰用力掐了一把。
楚向天疼得直吸氣,在傅有琴疑惑的轉過頭時,還要強忍著露出一個沉穩的笑容。
三人到了正堂落座,楚向天難得規規矩矩的端起茶盞,給傅有琴敬茶。
他改口倒是改的順溜,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傅有琴笑著應下,遞給他一個沉甸甸的紅布包又囑咐了幾句,一家人才笑容滿面的去用早飯。
***
大婚之後,楚向天名正言順的搬到了康樂侯府住下,就跟康樂候一個院子一間屋子,原本當初在大婚之前,不少人都在暗中猜測應該是康樂侯「嫁」到煜王府去,不管怎麼說煜王堂堂戰神,總不至於甘為人下。
可惜的是後來一道聖旨下來,由皇帝賜婚,連婚禮大典都是在宮中舉行,一時驚嚇了不少人下巴之餘,也對康樂侯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認識。
除非真的傻了,他們才看不出來這是整個皇室都在給康樂侯爺撐腰。
慶陽各家都將康樂侯提到了跟煜王同樣的位置來——不能惹。結果沒過幾天,又傳出來煜王將家底全部搬進了康樂侯府,煜王府空置,連王府管家李德順都跟著去了侯府伺候。
這才真正的叫各家開了眼界,感嘆煜王真是將人疼到了心尖子上去,連一點委屈不都願意讓康樂侯受。
各家連忙交代自家的小輩,能跟康樂侯打好關係的就打好關係,實在不行的也不要交惡,得罪康樂侯可能比得罪煜王的後果更可怕。
當然這些都是慶陽各家私底下流傳的消息,傅湉並不知道,成婚後他跟楚向天膩歪了幾天,便又一心撲到了米鋪上去。
因為開春時推廣播種的新稻種終於收成了。
上半年的天氣仍然不怎麼見好,整整六個月也就下了兩三場雨水,甚至有的地方滴雨未落,好在提早開通運河,不少地方也積極挖通溝渠,水庫的水分一分,也能勉強保證作物不會枯死。
從各地米鋪陸續送上來消息,各地的新稻種長勢良好,即使缺水炎熱,但依舊一天天的長大,到了七月初時。各地地方官員也陸續送上喜報,凡是種了新稻種的,上半年都是大豐收。這可是近三年旱災裡頭一回傳來的喜報!
各地百姓無不歡呼雀躍,常年籠罩在頭上的災難陰影終於散開,豐收的田地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家家戶戶捧著豐收的稻穀喜極而泣,比年節時候還要熱鬧。
不過雖然災情有所緩解,但是受災的範圍太廣,第一批稻種也不是每一個郡縣都有分到,仍然有不少偏僻郡縣的百姓在災難中掙扎求生。
皇帝再次召了傅湉跟楚向天進宮——為了商議之前捐獻的一百萬兩軍餉的事情。
傅湉出發去邊關時曾經托傅有琴去將傅家老宅暗庫中的金銀取出捐做軍餉,只是後來順利找到楚向天,戰事早早結束,犒賞將士後還剩下大半,楚鳳元便有意將剩餘的銀錢用於賑災。
不過這筆錢他也沒打算真的就白要了傅湉的,眼下國庫空虛,他不得已借用,但該有的態度還是要表明,因此才將兩人召進宮中。
楚鳳元的意思是這一百萬兩算作戶部借銀,日後國庫充盈後會盡數還給傅湉。
「還有這錢朕也不白借,自從旱災以來,佑齡還有傅家米鋪為大楚百姓盡力不少,當為天下楷模,日後宮中一應米糧均從傅家米鋪採買,各地官府亦優先選擇傅家米鋪。」
他沉吟片刻還補充道:「賜附加米鋪「大楚皇商」牌匾,每年稅收減免一成。」
不想傅湉聽了卻搖頭拒絕道:「這一百萬兩白銀原為先祖所遺留,傅家世代未曾動用,現在能為百姓盡力好事,臣弟從未想過取回。」
「而且傅家米鋪能得皇上讚譽,已經是莫大殊榮,這捐出的銀子是為民生計,皇上不必掛懷。」
他的語氣誠懇,是完完全全的沒有計較這一百萬兩銀子,楚鳳元凝視他半晌,嘆了一口氣,拍拍楚向天的肩膀,感慨道:「母后說的沒錯,你是有福之人。」
楚向天得意的笑笑,牽住傅湉的手。
楚鳳元不願去看弟弟春風得意的臉,轉頭對傅湉溫和道:「一百萬兩銀子不是小數,朕給你五天時間考慮,戶部尚書會準備好借條,你若是反悔了,可以派人去取。」
「如你確實不想要這筆銀子……」楚鳳元笑道:「朕也不願虧待自家人,傅家米鋪的稅收可再減三成。」
傅湉搖搖頭,「不需要考慮,臣弟先謝過皇上恩典。」
楚鳳元失笑,看著他認真的神情,沒忍住頂著弟弟吃人眼神在他頭上拍了拍,「你是個好孩子,鳳璋能遇見你是他福氣,也是大楚的福氣。」
楚向天沒忍住將人往身邊拉了拉,迫不及待的道:「皇兄要是沒別的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楚鳳元笑眯眯的瞥他一眼,十足溫和的對傅湉道:「佑齡有空多進宮,母后總念叨著你。」
傅湉乖巧的「嗯」了一聲,才被十分不高興的楚向天給牽走。
回去的路上楚向天的大手在傅湉頭上揉了又揉,都快將傅湉的髮髻給揉散了,傅湉才不耐煩的踹他,「你做什麼?」
楚向天輕哼一聲,「別聽皇兄的,沒事少來宮裡。」
傅湉滿頭霧水,「為什麼?」
他與楚向天成婚,也叫太后一聲母後,自然覺得自己也該常進宮看望太后的,不明白楚向天又在吃哪裡的飛醋。
楚向天一張臉憋得凶神惡煞的,良久才不情願的道:「母后正琢磨著給我們過繼孩子呢。」
傅湉:「……」
他一時有點懵,愣愣道:「什麼孩子?」
楚向天將人壓進馬車裡,親他一下,「自然是傳宗接代的孩子。」
傅湉腦子暈乎乎的,「可是我們又……」
楚向天不懷好意的在他肚子上摸摸:「不如你給我生一個?這樣母后他們就沒意見了。」
傅湉臉一紅,佯怒的拍他一下,「別瞎說。」
楚向天不依不饒,「怎麼就是瞎說,先祖不是也生了一個麼……」他一邊說一邊將手探進衣服里,略帶挑|逗的靠在傅湉耳邊低喃,「說不定多弄幾次就有了……」
傅湉被他說的滿臉通紅,費力的將他的手拉出來握住,生氣道:「先祖是花妖,我又不是!」
楚向天遺憾的「哦」了一聲,「那就算了,你也還是個孩子,我有你就夠了。」
傅湉:「…………」
他臉上燙的都快冒煙了,但是這人還抱著他湊在他耳邊黏黏糊糊的說些讓人害臊的話,掙又掙不脫,只能努力將話題導回正確的方向,結結巴巴的道:「其實……養個孩子也不錯的,之前在邊關的那兩個孩子就很聽話懂事。」
傅湉並不討厭小孩子,相反,重生三年,比他上一世活了三十年懂得的更多,除了自己的小家,他考慮的更多。雖說傅有琴跟太后都支持他們的結合,可傅湉也知道,兩個母親必然也是希望能看他們的後代,既然已經註定沒辦法自己生了,領養一個倒也不錯。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孩子未來的養育,將人帶回了家,就必定要好好教養,他自己經歷過父親的忽視跟厭惡,所以心裡是希望在下一代身上彌補自己的遺憾的。
楚向天聞言倒是愣住了,他自己對孩子可有可無,如果可以他更願意一輩子只有傅湉一個,只是太后年紀大了,總惦記著傳宗接代的事情,但她又不願意給傅湉壓力,便找了機會私底下跟他提了兩次。
本來想著順嘴一提,如果傅湉不願意他也可以直接斷了太后的念想,不過傅湉的想法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將人攬進懷裡,楚向天笑著親親他,「邊關那兩個孩子你喜歡?」
傅湉自然的靠進他懷裡,捏他的手指玩兒,「嗯,兩個小孩兒都挺懂事的,也聰明。」
楚向天沉吟片刻,道:「其實大軍回慶陽時,我將那兩個孩子也捎上了。」
傅湉頓時驚訝的看著他。
楚向天笑,「大的那個心性不錯,我本來準備收下當徒弟的。」既然合了傅湉眼緣,收養了也不錯,也免去了過繼的麻煩。
傅湉有些意外,想起來離開前一天告別時,兩個孩子眼巴巴的不舍的模樣,心裡也有些軟,「他們現在住在哪裡?不如我們去接回來吧?」
楚向天看著他迫不及待的樣子,縱容的笑笑,「好。」
傅湉又道:「府上也沒有孩子用的衣物用具,得讓吉叔先準備起來。」
「好。」
「還有兄弟倆也沒個正經名姓,等接回來了,還得重新取個名字……」
「好。」
「一個跟你姓,一個跟我姓。」
「好,都聽你的。」
夕陽的餘暉中,馬車緩緩調頭,往城外大營的方向趕去,而再過不久,康樂侯府就要多出來兩個孩子,一個隨煜王姓,叫楚戰;一個隨康樂侯姓,叫傅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