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衍看了他一眼，聽完他的話，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一絲輕嘲。
「希望萬事都能如你所願吧。」
人心最為叵測，希望接下來的時間裡，他能像今天坐在這裡，局外人一樣說這種話。
*
許青梔在一條小巷子裡找到了孤零零坐在台階上的唐婉。
幾個黑衣保鏢站在不遠處，沒有靠近，見到她過去，讓開了一條道。
看著抱著腿，把臉埋進膝蓋里，看起來格外虛弱憔悴的唐婉，許青梔心臟緊縮了一下，急忙走過去，喊她的名字：「婉兒！」
唐婉坐在原地沒有動。
許青梔在她面前停下，緩緩蹲下來，看著唐婉瘦弱許多的肩膀，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地搭在上，「婉兒，是我，你別怕，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帶你回去的。」
她心裡也難過。
這些年來，唐婉一直陪在她身邊，給她支撐。
而現在，她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幫助她……
明明被白聞錦欺負了，她也要瞞著她，不敢給她知道。
是因為她知道也沒什麼用嗎？
唐婉抬起頭，她並沒有哭，只是眼睛還是紅的，衝著她笑了笑，喊了一聲她的名字：「青梔。」
「嗯，你說。」許青梔低低地道。
「對不起，我騙了你。」她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哭腔，「主要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那一個月里，被白聞錦折磨，是不堪的。
許青梔是她最親密的夥伴，她不想在她面前暴露這種不堪的樣子。
但是她試圖隱藏埋葬的過去，還是藏不住，那一個月白聞錦沒做避孕措施，懷孕是很自然的事，但是……但是她沒辦法接受。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啊，你幹嘛跟我道歉？」許青梔小心翼翼握住她冰冷的手，看著她，輕聲道，「我們回錦城，把孩子打掉，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跟你又沒什麼關係，婉兒，有我在呢，我有錢的，我可以養你一輩子。」
唐婉看著她，忍不住破涕為笑，許青梔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見她笑了，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唐婉的情緒，也終於逐漸穩定，良久，她站起來，對不遠處的黑衣保鏢道，「我有話想跟白先生說。」
對方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回頭對她道：「白先生在花園裡等你。」
「那我現在過去找他。」
唐婉站了起來。
許青梔也跟著站了起來。
她緊緊抓住唐婉的手，緊張的看著她：「婉兒，你見白恆幹什麼？我跟你說，我感覺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雖然，不久之前她還覺得唐婉和白恆挺般配的。
但是唐婉被他弟弟欺負了，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在一起的必要嗎？
唐婉搖了搖頭，「我欠他一個回復，等我跟他說完，我們就回錦城吧。」
許青梔聞言，知道了唐婉的意思，鬆了一口氣。
牽著唐婉回到別墅，霍南衍站在大門口，唐婉鬆開她的手，轉身往花園方向走去，許青梔下意識也要跟過去，被霍南衍一把撈住。
男人蹙著眉：「你怎麼哪裡都要跟過去？就這麼八卦嗎？」
許青梔掙扎扭動：「你放開我！」
男人摟著她不放，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別人的事，你少插手。」
「我跟婉兒關係這麼好，什麼叫別人的事？」她瞪著他。
霍南衍發出一聲冷哼，強行把她往屋內帶走，許青梔焦急的回頭，就看到不遠處的花園裡，唐婉站在白恆面前。
隔得有點遠，聽不見兩個人在說什麼，只是唐婉的表情，是有點無奈和悲傷的。
……
唐婉看著面前的男人，問：「我能不能坐下聊？」
白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她緩緩坐下，看著面前的男人溫潤清雋的面容，她還是很一眼就分辨白恆和白聞錦，只是……
分辨不了白恆這些天的真心和假意。
「那天在墨西哥，你帶我去做體檢，你就已經知道我懷孕了是吧？」唐婉聲音很輕，也並沒有指望他回答，「所以你不給我看體檢報告，怕我在那邊你不好控制，孩子會出問題。」
「你想要這個孩子，所以才故意關照我，讓我對你……」她頓了頓，抬起頭看向白恆，「你根本不喜歡我，是嗎？」
白恆看著她，還是一如既往溫和的表情，就連聲音也很溫柔：「婉兒是喜歡我的，是嗎？」
唐婉略微激動起來：「我對你有好感，只是因為——」
「感情是可以慢慢發展的。」白恆的聲音優雅而不失力道，他平和的打斷了唐婉的話，「婉兒，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和孩子的。」
唐婉覺得荒誕，她略帶嘲諷的問：「如果你真的想做一個好父親，為什麼不自己生？你天生喜歡戴綠帽，給別人養孩子？」
「因為我沒辦法有自己的孩子。」
他平靜的回答她。
唐婉微微一愣。
「因為我的基因缺陷，我精子沒有活性，沒辦法讓女人懷孕。」
「……」
唐婉愣怔看了他許久，才忍不住道，「所以你就想讓我生下強姦犯的孩子？你如果真的對我有一點真心，就不會願意這樣對我！」
「那是我弟弟的孩子。」白恆低聲道，「是我雙胞胎弟弟的孩子……對我來說，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我想，我和你的孩子，如果真的能存在，也肯定是一樣的。」
唐婉搖了搖頭，她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沒辦法接受這個答案。
「抱歉，你還是找別的女人生吧。」她對白恆道，「我不懂你的想法……我只知道你自始至終都在欺騙我。」
她轉身欲走，白恆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了過來。
「不可能會有別的女人了。」他溫和的道，「能讓聞錦自願結合的女人只有你，我們白家，只有聞錦還存在生育能力。」
此話一出，唐婉驚出一身冷汗。
她停住腳步，驚疑不定的看著白恆。
「這幾百年來，白家人都在試圖攻破基因缺陷，但是一代又一代，我們家族的人，還是生育能力逐漸降低，到如今，只剩下聞錦了。」
唐婉像是在聽什麼天方夜譚，覺得荒誕又可笑，「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肚子裡這個孩子，可能是最後一個白家人。」白恆伸出手，輕輕地握住唐婉冰涼的手指，溫和的道，「婉兒，留下來，好嗎？我會盡一切所能彌補你的傷害，你對我，對我整個家族來說，都至關重要。我在墨西哥確實欺騙了你，那時候你受了驚嚇，情緒激動，我怕你知道懷孕，精神會受不了。」
「聞錦犯的錯，我用將來替你彌補，不行嗎？我確實騙了你，但是這段日子以來，除了這個，我有傷害過你什麼嗎？」
「我……」
唐婉試圖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
白恆一席話下來，搞得唐婉壓力很大。
好像他整個家族的命運，都在她肚子裡似的……
那可是白聞錦的孩子，她才不要生下來，那個王八蛋……
「你可以讓白聞錦和別的女人生。」
唐婉道。
「你以為，我們沒試過嗎？」白恆牽著她的手，無奈的輕聲苦笑，「只要他願意給我們捐精，我們可以很快就找到孕母，但是不管是強制還是談判，他都不願意……」
「……」
「你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既然想讓你留下他的孩子，應該是很喜歡你的。」
「……」唐婉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白聞錦喜歡她？
不可能。
只不過是孤男寡女單獨相處，他用來排遣寂寞的對象。
就算她再自戀，她也不至於覺得白聞錦這種反社會人格的男人會喜歡上一個女人。
白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旁守著的傭人飛快奔來，取出幾粒藥給他餵下去。
「你好好想一想。」白恆鬆開她的手，聲音很虛弱，「婉兒，聽說你的母親一直住院，只要你願意生下這個孩子，我們白家可以專門設立團隊，來治癒你母親的病情。——不管你想要什麼，我們都會盡力滿足。」
*
臥室里。
許青梔聽完唐婉的話，整個人都呆住了。
許青梔下意識道：「這是真的嗎？他該不會騙你吧？」
然後又道：「那你生下這個孩子，以後白家不就是你的了嗎？白恆看起來就活不長。」
唐婉嗔了她一眼，坐在她對面無奈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真的呀。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你肚子裡這個孩子，以後就是白家的繼承人。」許青梔道，「看起來也很不錯。」
唐婉撐著額頭，「他說可以想辦法治療我媽的腎病。」
許青梔坐過來和她肩並肩，偏過頭看著她：「那你呢？打算為了你媽媽，嫁給白恆嗎？」
唐婉父母很早時候就離異，一直都是她母親養大她的。
可能是因為太過辛苦勞累，她母親很年輕的時候，就得了腎病綜合徵。
這是老年病，需要滲析，也是不治之症，能治療，沒辦法癒合。
唐婉這些年賺的錢，足夠母親在醫院裡得到很好地治療了，但是卻沒辦法挽救她母親的生命。
「……我不知道。」唐婉有些迷茫的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憎恨白聞錦，不喜歡肚子裡這個孩子，連帶對著白恆都有了芥蒂。
但是白家是醫學世家，這個世界上很多特效藥都是白家人開發出來的，如果白恆願意去花時間研究腎病綜合徵，或許在有生之年，她可以救她母親的病……
許青梔看著面色迷茫糾結的唐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抱住她：「沒關係，婉兒，不管你選什麼，我都能理解。你慢慢想，有我陪你呢。"
唐婉抬起頭，看著許青梔的小臉，面露感激的一笑。
離開唐婉的臥室，許青梔去找了霍南衍問了白家的情況。
得到的消息，跟唐婉說得一致。
她抿了抿唇，「那白家人不就是，說什麼都不會放婉兒走了？」
說點難聽點的，一個快要絕種的家族，唐婉現在就是他們的救世主。
霍南衍冷淡的輕哼了一聲。
「所以叫你別多管閒事。」
許青梔靠過去，坐在男人身邊，有些鬱悶的道：「你說白聞錦在想什麼啊？他看起來也不像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啊。」
白家人想方設法都沒能讓他留下一個孩子。
卻偏偏讓唐婉懷孕了。
霍南衍把她抱過來，讓她坐在他懷裡，他垂著眼看著許青梔苦惱的小臉，淡淡道：「一個男人主動讓一個女人懷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對她產生了占有欲。」
許青梔鼓起臉，「你是說白聞錦喜歡婉兒？」
「我沒說。」霍南衍瞥了她一眼，「但是應該不排斥她。」
許青梔哼哼唧唧的，不太樂意：「不行，我才不要讓婉兒跟他在一起，白恆看起來都比他正常！」
霍南衍輕哼了一聲，盯著她細皮嫩肉的脖頸，拿牙齒輕輕地咬了一口，在她吃痛掙扎的時候，把人按在懷裡，問道：「還張口閉口唐婉嗎？」
他都快聽得煩死了。
許青梔捂著脖子，委屈道：「你咬我幹什麼？」
「我明天要走。」霍南衍道，「我不管唐婉願不願意走，但是她人已經找到了，她現在是安全的，以後的事，跟我也沒關係。」
許青梔抿了抿唇，看著他俊美的臉，湊過頭問道：「那你說，唐婉嫁給白恆，對她有好處嗎？」
「以後她就是白家的大少奶奶。她如果生下健康的男嬰，整個白家都會把她供起來。」
「那聽起來不錯咯？」
霍南衍翻了一個身，把她壓在身下，伸出手摸著她腰間細嫩的皮膚，語氣淡淡：「跟我沒關係。我不感興趣。」
許青梔被他摸得渾身發軟，漆黑的眼眸氤氳出一絲水汽，她看著面前男人冷漠俊美的臉，主動湊過頭問過去。
明天……明天他就要走了……
她很快就要永遠見不到他了。
這幾天和平相處的日子，簡直就像是她不小心偷來的，充滿了負罪感和竊喜。
【作者有話說】
婉兒再寫丟丟就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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