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不餓?」裴顯峰又是向著青娘看去。
青娘其實是餓了的,但到底是新嫁娘,又被這麼多人看著,她不好意思說。
也幸虧裴顯峰是個體貼的,見青娘不吭聲,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去灶房端了兩塊餅子送到了青娘面前。
「喲,平日裡可真瞧不出來,裴小哥竟是個知道疼人的,青娘,還不快接著,從早起你就沒吃東西,定是餓了。」媒婆笑眯眯地,對著青娘催促。
青娘仍是垂著眼睫,幾乎不敢去看裴顯峰,只伸出一雙秀氣的手,從裴顯峰手中接過了碗,對著他很輕聲的道謝。
將餅給了青娘後,裴顯峰又是出去招待賓客了,幾個嬸子都是笑著圍了過來,紛紛向著青娘打趣,說她是個有福氣的,嫁了個曉得疼婆娘的男人。
「青娘啊,多吃點,吃飽了,晚上才能經得住他折騰。」有嬸子對著青娘道,這句話剛說完大伙兒都是鬨笑了起來,青娘臉紅紅的,出嫁前母親倒也和她說過幾句洞房時的事兒,但說的模稜兩可,青娘到現在還是似懂非懂的。
「可不是,那裴小哥瞧起來就是個有力氣的,青娘啊,嬸子真要替你捏把汗哩。」
青娘聽著這些話,更是覺得臊得厲害,想起那裴顯峰的確是身強力壯的樣子,頭腦也靈活,在村子裡扎穩腳跟後,他從城裡買來了一些鹽巴,香油,針頭線腦之類的緊俏物,竟是在村子裡開了個小雜貨鋪。
時常會有村民們用自家的雞蛋去與他交換些香油與鹽巴之類的,偶爾他也還會去山裡獵些野雞野兔的,連帶著收來的雞蛋一起賣給城裡的酒樓。
他本就是年輕力壯的後生,家裡又沒有拖累,日子倒是很能過得下去,短短一年的功夫竟是讓他攢夠了聘禮,托人去青娘家提了親。
一直到了傍晚,外面才慢慢安靜了下來,媒婆和幾個嬸子也都是離開了新房。
青娘微微鬆了口氣,被那麼多人盯著總歸是不自在的,可待裴顯峰進了新房後,青娘又是緊張了起來,她低著眼睛,看著男人的腳步向著自己走近,裴顯峰打量著她的臉色,問她,「累了嗎?」
熙熙攘攘地鬧了一天,青娘的確是累了,她點了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青娘想起以前每逢聽見小姐妹們出嫁,她心裡都是很羨慕的,如今總算輪到了她,才曉得成親真的是件很累人的事兒。
裴顯峰看著她蒼白的小臉,起身為她端了一碗水。
青娘一怔,抬眸向著他看去,就見他雙目漆黑,正灼灼地看著自己,他的鼻樑很高,眉骨顯露卻又不過分凸起,青娘想起小時候聽村裡的說書人說起過,這種面相的男人往往做事沉穩自信,進退有度,是能幹大事的人。
可一個逃荒的人,又能幹什麼大事呢?
青娘停止了思緒,伸出手想從裴顯峰手中接過碗,豈料裴顯峰卻是來了句,「這碗沉,我餵你喝。」
青娘的臉頰燙了起來,可她又實在是口渴,只能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那水溫溫的,許是加了糖,竟是甘甜的。
喝完了水,青娘有些手足無措的坐在那兒,裴顯峰也沒有出聲,只將一碗熱騰騰的面放在了床頭,而後走到了一旁。
在看見那一碗麵後,青娘一驚,那竟是一碗白麵條,裡面滴了香油,還打了兩枚荷包蛋。
青娘想起郎中曾說過,她這身子就要吃些好的,可家裡的雞蛋都是留給父親和兄弟們吃的,每年也只有在過年的時候青娘才能吃上點葷腥。
望著這一碗麵,青娘有半晌都不曾回過神來,再去看那逃荒的漢子,就見他已是坐在了一旁,不聲不響地吃著粗面窩頭,青娘的眼睫顫了顫,他竟把這樣的好飯留給了她。
青娘鼓起勇氣將碗端上了桌,在裴顯峰的目光中有些害怕地低下頭,將碗裡的麵條挑出了一大半放在了他的碗裡,又給他夾了一個雞蛋。
裴顯峰擋住了青娘的手。
青娘向著他看去,就見他也在看著自己,她的聲音很輕,和他說了句,「我吃不完的。」
「你身子不好,多吃些。」裴顯峰的聲音其實一點也不粗嘎,帶了一點低沉,也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口音,就是很穩重的男人家的聲音。
語畢,裴顯峰將自己碗裡的雞蛋又是夾給了青娘,對著她低低的道了兩個字,「吃吧。」
青娘掩下眸子,折騰了一整天,她也的確是餓了,她拿起筷子先是吃了兩口麵條,而後夾起一枚荷包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那雞蛋帶了一點溏心,是真的好吃。
吃完了一餐飯,青娘本想著幫著收拾的,可裴顯峰壓根沒有給她出手的機會,他的動作很快,十分利落地將碗筷收拾了出去。
留下青娘一個人待在新房,窗戶上貼著兩張囍字,案桌上又擺了一對紅燭,青娘怔怔地看了一會,見床褥被自己坐得有些亂了,遂是走上前將床鋪整理好。
望著那床鋪,青娘驀地想起了出嫁前母親與自己說的那番話,心裡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她畢竟已經二十歲了,她原先住的屋子與兄嫂的房間也只隔了一扇薄薄的木板,兄嫂夜裡時有動靜會將她吵醒,她雖然不曾經歷過男女之事,但也不是全都不懂。
今晚是她與裴顯峰的新婚夜,這新婚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