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乃是一中年男子,留長須,穿直裰,大步流星的走過來,頗有儒雅氣度。
只是李懷一看清楚那人,卻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不就是他最近沒事就要問候、念叨兩句,害得他陷入如今這般困境的罪魁禍首,李家三叔,李宇!
「見過三叔!你我已是好久未曾相談!」
儘管心裡恨得牙痒痒,但面子上依舊要維持最基本的禮儀,只是這話卻讓快步走來的李宇身子一頓。
問候過後,李懷也回過神來,想起之前李宇的稱呼,不由心中一動。
這賢侄的稱呼,是怎麼回事?之前這位便宜親戚在婚禮上,都是冷著一張臉,只稱名字,怎的幾日不見,來了就變成賢侄了,莫非……
想到隨著劇情展開,主角鄭興業八成已經入了長安,原本作為背景板的長安城,很多事情必然正在發生,他頓時有所猜測。
莫非是有事來找我?
他這邊心中盤算,那邊李宇已經來到了跟前。
「咳咳,」這位李家三爺輕輕咳嗽了一聲,掃了一眼去而復返、正在給自己行禮的小輩,便道,「懷哥兒,倒是和小輩關係不錯。」
叫的這麼親熱,必有所圖啊!
李懷想著,表面不動聲色,只是道一時興起,說些故事。
李宇則道:「你有心親近小輩總是好的,只是這些個江湖話本、傳奇故事,自己聽著樂呵也就罷了,不該再轉述他人,街巷說書,那都是不入流的事,一旦傳了出去,於你名聲不利!」
這話李懷就不愛聽了,怎麼就不入流了?再說了,我有啥名聲啊!
於是他只是嘿嘿呵呵,並不答話。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幾個小輩也聽出來了,這位族中有名的賢達長輩,這是要絕了自己等人日後聽故事的門路了,當即臉色就黑了,只是礙於規矩,不好發作。
李宇一見這情勢,也不由皺眉,說道:「爾等今日功課可曾做完?若是做完了,也該去讀讀詩書,且去,且去!」
眾小輩立刻拉著個臉、一臉怨念的走了。
李懷瞥了身邊的幾名護衛,隨後笑道:「好叫三叔得知,我亦是那日心血來潮,隨口一說,未料竟是被幾個侄兒惦記著,這些天便纏著讓我來說,著實無奈。」
「幾個小子不知輕重,你這新婚燕爾的,陪著魏家娘子還來不及,哪裡有功夫給他們講話本!」那李宇說著,微微搖頭。
「還是三叔通情達理。」李懷點點頭,稍微給出一記馬屁,然後話鋒一轉,「不過三叔今日怎麼想起來與我交談?我記得前幾日見了侄兒,都是繞著走的,今日怎的有閒暇來說話了,莫非有什麼事?」
李宇頓時尷尬起來,想到自己之前的態度,以及在劉氏面前的提議,也清楚李懷的怨念,這時不由後悔了幾分,但到底是個長輩,拉不下麵皮給小輩認錯。
好在他到底是官場沉浮,歷練的久了,這時面色不變,居然順勢談道:「我看你這火急火燎的,可是有事?」
李懷便道要去見過母親,心裡越發清明起來,暗自冷笑起來,這前倨後恭的,怕是大理寺衙門中的事已經有苗頭了,只是不知,那最壞情況是否已經發生?
李宇便道:「我也是要去見你母親的,只是既然見了你,卻也不急,不如你我叔侄喝上一杯?」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涼亭。
大清早就喝酒?
李懷搖搖頭。
李宇神色微變,以為李懷要拒絕,正要開口說兩句。
李懷就笑道:「昨日岳丈府上送來了好茶,正好請叔父您品一品。」然後就吩咐李屋回去拿茶具,隨後與李宇說說笑笑的朝著涼亭走去。
喬其等護衛也緊隨其後,他們倒是不會催促李懷,只是奇怪李家三爺今日的態度,為何與往日大相逕庭。
這裡面,只有喬其是經歷過婚前那次李宇拜訪的,心裡也生出猜測,只是還有舉棋不定,因此目光游離,在李懷和李宇的臉上來回掃過。
「玄慶啊,你這成家之後,果然是不同了,沉穩了許多,連言談都變得穩重了。」在涼亭坐下,李宇就贊了一句。
「您老是這樣變著法子的誇我,侄兒怪不好意思的,」李懷暗自撇嘴,臉上笑容洋溢,「叔父,此次過來到底是為了何事?總不能是專門來看我的吧。」
李宇眼皮子一跳,強笑道:「我聽說你最近都在府中用功,沒有……」
李懷直接打斷道:「嗨,還不是出不去嗎,這外面發生了何事都不清楚。」
李宇的眼皮子又是一跳,感覺有些坐不住了,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我這次來,就是聽說你那好友,如今已經到了京畿,大概是前天入得關中,想來就快到了。」
「小國公快來了?」李懷終於收起些許小情緒,正色起來,他這些天通過一些渠道,也試圖打探消息,因為這關係到劇情進展,不過前身的這位好友,如今乃是朝廷將領,無論出征還是回來述職,都算是軍務,雖不是隱秘,但勛貴家的僕役、下人去打探,實際上是犯忌諱的,更何況李懷此刻還未掌權,因此消息模糊,只能推算個大概。
現在一聽李宇之言,心裡計算了一下日子,頓時警覺起來。
「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他的語氣頗為沉重。
「正是,快些就是今日抵達,慢些,也就是明日了,」李宇點點頭,「小國公這次邊疆大勝,是幾年未有的大捷,必有重賞,未來也會受到重用,你與他關係親近,當年還是同窗,這幾日記得過去走動走動,需要什麼,只管和三叔說,都給你備好。」
李懷一抬頭,直接道:「是要去走動的,只是走不出府。」
李宇眼皮子接連跳,心裡苦笑,更是坐的彆扭,卻知道這話是避不過去了,只能點頭道:「我會與你母親說明的,此乃正事,耽擱不得,況且日後你為侯府門面,更需強助。」
至於為何李懷這樣的浪蕩子,會成侯府門面?二人都不多言。
李懷得了這句話,也是鬆了一口氣,知道有李宇出面,先前最大的問題能夠解決,雖說遲了點,但總比出不去強,於是也收斂了些態度,不去刺激對方,轉而道:「這話侄兒記得了,小國公回來,必然第一時間過去拜訪。」
李宇點點頭,遲疑了一下,正要開口。
李懷卻搶先道:「對了,不知叔父衙門裡的事,可還順心。」
李宇一聽,精神一震,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便要開口,結果這時,李懷卻指著邊上的一行人道:「正好茶也來了,我們邊煮邊說。」
正是李屋帶著幾個僕役,搬著茶壇、茶具、矮爐、小案過來了,隨後叮叮噹噹一陣擺放,便忙碌起來。
李懷則笑呵呵的介紹起這茶葉來了,李宇心中焦急,這好不容易說到了正事,卻生生給人截斷了,憋得難受,偏偏不好表露出來。
過了一會,李懷開始攪拌茶末,而李宇則總算將話題繞了回來。
「最近有個傳聞,說是那羅翔……」李宇神色尷尬,「說那羅翔乃是少卿之親,又說是大理寺卿的族人,我私下裡打探了一下,此話不實,實乃刑部尚書的姻親!只是為了避嫌,未曾聲張,衙門內外皆不知曉。」
這種事,如果事先沒想到,當然不會去查,一旦意識到了,想要探究也容易,尤其是李家這種高門大族。
「原來如此。」李懷點了點頭,難怪之前自己敢這麼寫,原來不是一個衙門的,但是來頭更大!看來自己果然不是一個隨便亂寫的人啊!
他卻是自覺的忽略了世界自行補全的部分,轉而問道:「就是不知道,這消息,叔父是何時得知的?」
李宇知曉其意,就道:「我知道消息之後,便……便從了賢侄的提議,保舉那羅翔補缺,果讓上官歡喜,事後探尋,才知羅翔為上官姻親,讓我得了保舉之功。」他語氣中有著喜意。
李懷卻是一陣恍惚,因為這件事對他而言,有著別樣的意義。
這劇情,終究是改變了!
雖然只是一點,但卻意義非凡!
他這邊想著,那邊李宇又道:「上官最近幾日很是重我,更是親近,昨日還特意告訴我,過得三日,乃是寺卿母親大壽……」他頓了頓,才道,「此時須得送禮,只是這事頗有講究,重不得,輕不得,還不能惡了人,不知玄慶你那好友,能否打探一二,寺卿之母,有何喜好?」
原來如此!
李懷徹底明白了,難怪這位便宜三叔吞吞吐吐,還前倨後恭,原來是有求於人,但他並不回答,而是將茶水倒好,置於桌前,笑道:「這事不著急,叔父先飲此茶,品一品,我是頗喜此茶的。」
李宇心裡焦急,但也只能按捺,於是端起茶來輕飲一口。
「此茶如何啊?」李懷眯著眼睛問道。
李宇也不管到底如何,吞咽下去就道:「香!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