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發展,即使是白河,都有些看不過眼了。
完全就是單方面的毆打……蘇越心穿的漂漂亮亮,下手卻是完全不含糊,白河都沒怎麼敢看,只記得那女鬼的哭叫不絕於耳,最後被蘇越心不客氣地掛到了窗戶外面,迎風飄蕩,身體都變得近乎透明了。
「這樣……這樣就完了嗎?」白河望著被掛在窗框上身影,喉頭滾動了一下,「不需要……呃,超度之類的嗎?」
「超度?那是什麼?」蘇越心扶著頭上的無邊帽,半轉過頭,「一般來說我會把它們直接吃掉。但這個太讓我生氣了,我完全不想吃她。」
白河:「……」所以說,吃掉又是什麼意思啊……
他嘴角抽搐一下,努力將目光從窗框上移開,卻正對上蘇越心淡漠的雙眼,整個人不由一愣。
「怎麼了?」蘇越心注意到他一直看著自己,微微蹙眉,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難道是有哪裡沒弄好嗎?我的鼻子又弄歪了?」
「不,不是。端正,都很端正。很好看。」白河頓了一下,笑了起來,「我只是沒想到……你就是這樣去拿快遞的嗎?」
蘇越心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只誠實地點了點頭。
白河:「……」太好了,不用擔心小區里會傳出靈異事件了。
他望了望蘇越心身上的粉色洋裝,又有些詫異:「那這身衣服是……」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她之前穿著的那套娃衣——只是被放大了,又在各個細節處調整了一下,使它更合人體。但看版式,就是之前那套娃衣沒錯。
「這個?模擬的。」蘇越心低頭看了眼裙擺,語氣悶悶道,「是最近才發現的,我在吞掉飾品或衣物後選擇『記憶』,被記住的東西就能被黑霧模擬出來……不過只能模擬一個。如果後面再吞一個,之前吞的就忘記了。」
模擬出來的東西,能在保留原品所有細節的基礎上,隨她的需要自動調整,包括尺寸。
不過她還是更喜歡之前的娃衣。畢竟娃衣是可以一直保留著的。而這種模擬出來的衣物,除非她能忍住,再也不去「記憶」新的東西,將唯一的一個記憶名額永遠地讓給它,不然很快,她就會徹底失去這套衣服了。
一想到這點,蘇越心就有些生氣。她當時本來沒打算吞下這套衣服的,要不是被那個聽不懂話的女鬼氣到……
白河見她臉色不善地再度將目光投向窗邊,生怕她一個不高興再去把人抽一頓,慌忙道:「好了,既然沒事了。那我們就先回去吧。衣服……嗯,我回頭再給你買一套。」
聽他這樣說,蘇越心的臉色這才稍稍好了起來,轉身朝他走來,順手扯住了他的袖口:「那我們這就離開……?白河?白河你又怎麼了?」
「……」白河徒然張了張口,沒有回答,眼神卻幾乎釘在了她的手上。
準確來說,是她扯著自己袖口的手。
世界仿佛在那個瞬間安靜了一瞬,徹底的安靜之中,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遙遠的、清脆的搖鈴聲。
「白河?白河?」蘇越心奇怪地看著他,學著人類的模樣,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白河順著她的動作抬起眼來,看著她的目光卻有些茫然。
「蘇越心?」他喃喃道,語氣飄忽。
「是我,怎麼了?」蘇越心歪了歪頭,在他肩膀上虛虛一掃,「嗯?沒沾上奇怪的東西啊……」
「我……」白河伸手捂了下額頭,片刻之後,擰緊的眉頭卻又漸漸鬆了開來,「奇怪,沒聲了?」
「?」蘇越心歪頭看他,大大的眼睛裡充滿大大的困惑。
「沒事,應該只是耳鳴吧。」白河拍了拍耳朵,覺得自己剛才似乎聽見了一些什麼,卻又說不太清楚。
「好了,沒事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現在幾點了?電視開播沒有?」
他一邊說著,一邊牽著蘇越心往外走,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窗戶玻璃上,已悄悄覆上了一層灰色的霧氣。
布滿玻璃的灰色霧氣緩緩蠕動著,望著走向出口的兩人,霧氣上仿佛被人用手指划過,露出了一道微笑般的弧度。
——下一瞬,那個弧度的尾端卻倏然垂了下去。
——只見白河的後腦勺處,不知何時已多了另一團霧氣。
純黑的霧氣,濃郁蓬勃,與蘇越心相似卻完全不同——那霧氣在空中迅速凝結成了球狀,中央倏然裂開,露出了一隻不斷顫動的眼球。
那眼球直直地瞪著玻璃上的霧氣,眼神中帶著警告。
強大的壓制撲面而來,灰霧原地抖動了一陣,無法控制地縮成一團,自行從窗戶上掉了下來。
眼見灰霧離開,那巨大的眼睛緩緩眨了一下,整團黑霧猛地向內一收,悄然消失在了空氣中,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另一邊,白河和蘇越心也來到了出口處。
蘇越心不高興和旁人說話,依舊恢復成了黑霧小人的形狀,縮進了白河的口袋裡。因此推門而出的只有白河一人——走廊的燈光明亮到刺目,他被晃到一時失神,緊跟著就感到被人大力抱住「白哥!」小平頭激動地叫道,「你可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好了好了,快鬆手!」白河被他勒到幾乎要斷氣,將人拍開後向四周一張望,正見幾個路人正端著咖啡杯從他們面前走過去,一邊走一邊以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我們……這是真出來了?」白河呼出口氣,下意識地用手虛攏了一下口袋,問道,「這裡是哪兒?」
「八樓。」另一人答道,「我們一從門裡出來,就到了這裡。看你沒出來,就想回去找你,結果一轉頭,就看到這個……」
他說著,看向白河的身後。白河順著看過去,驚訝地發現,背後是一扇被鎖住的門——用的也是密碼鎖,但和他們之前見的明顯不是一種。透過玻璃牆也能看到,內部的陳設也和之前不一樣。
「這是另一家營業中的公司。」小平頭壓低聲音道,「門是打不開的。」
白河:「……」
看來,就和他們之前推測的一樣。他們之前,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中的辦公室。
「話說白哥,你最後那密碼鎖到底是怎麼開的啊?」另一人仍是有些好奇,「你看到什麼提示了嗎?」
「沒看到。」白河一邊推著兩人往外走,一邊低聲道,「我只是注意到,我們沒法看到對面的門牌號。」
照理說,門牌號這個東西就在門框附近,肯定是能看到的。而他們看不到,這必然是因為它被某種「東西」遮住了。
至於為什麼要遮住,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如果它沒遮住門牌,我還不會往那個方向去想,但它這麼一擋,我反而就在猜,是不是就是用門牌來當密碼了——之前說,那女生跳樓的位置在頂樓,他們公司的位置又在走廊拐角……」
四樓位於拐角的房間是405,那替換到高層的話,應該就是805,再湊個0,就是四位密碼了。
「原來如此!」另外兩人恍然大悟,佩服的同時又有些心有餘悸。
「所以我們剛才遇到的那個到底是什麼啊……鬼打牆嗎?太嚇人了……」
「鬼打牆不至於還帶密碼吧。」
「這像不像是那個什麼,小說里的異次元闖關遊戲?」
白河一邊隨著兩人向下走著,一邊用手虛虛地罩著自己口袋。腦海中卻想起了之前蘇越心無意中提到的那個詞死穴。
後來白河才知道,所謂「死穴」,就是類似於高配版鬼打牆的東西。
白河他們運氣還算好。他們那天晚上捲入的「死穴」,實際才剛剛形成不久,還不算凶,也沒法直接掠奪人命——它只能影響人的神智,趁機從人的心智中掠走某些東西,以此來作為自己的養分。
「等發育到一定程度,它就能直接殺人了。內部的規則設置也會更加霸道,不會再那麼容易讓人逃出去。」蘇越心是這麼和他說的,「就像你之前走過的那個隧道一樣。」
白河:「……」原來那個循環的隧道也是死穴嗎?他就說為什麼給人的感覺那麼相似。
「不僅如此。你以後怕是會遇到更多。」蘇越心坐在他的肩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服上的蕾絲邊,「從死穴里死裡逃生的人,身上會帶著接近死亡的氣味。再加上你本身很敏感,再次遇到死穴的可能性就會更高……不過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謝謝。」白河默了片刻,說道,「這樣想想,我能遇到你,這是走大運了。」
蘇越心聞言,動作卻是頓了一下。
她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麼,人又鑽進了白河的口袋裡,不肯出來了。
白河:「?」
他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蘇越心說的,應該是「彼此」。
感謝蘇越心,白河三人的驚魂一夜,最終有驚無險地落幕。
至於李經理,白河出於責任心,也試著找了一下。他讓小平頭給對方發消息,卻怎麼也聯繫不上,去問了門口保安才知道,李經理早就已經獨自離開,走得時候還挺正常,白河聞言,這才作罷。
詭異的是,第二天他們又得知,李經理向公司請了長假,公司給他們換了個項目對接人。後來又聽說,李經理因為精神問題,辦了離職,回了老家沒多久後,就自殺了。
她的死和那天晚上的事也有關係嗎?那天晚上,在她拋下他們幾人,獨自離開辦公室後,她是否也遭遇了什麼事情?
這些問題的答案,白河已無從探尋,也無意探尋。比起這些,他有著更加關注,也更值得他關注的事蘇越心。
從那晚起,蘇越心就逐漸習慣起以人身活動了——不過大多數時候,她還是喜歡以黑霧的形態,穿著娃衣在房間裡飄來飄去,用她的話講,還是感覺這樣自在些。
而且在這種狀態下,她衣服可選擇的範圍也更多——在作為黑霧的時候,她的身體尺寸是可以自由調整的,不管什麼型號的娃衣都能往身上套,而人身的體型卻是固定的,不管是活動還是穿衣,都相對沒那麼方便。
不過白河還是照著她的人身尺寸,又給買了幾套備用。一開始還只是衣服,後面漸漸地,家裡又添置了好些相應的生活用品。等到白河反應過來時,家裡另一人的痕跡,已經相當重了。
拖鞋、毛巾、水杯、養的小盆栽,放衣服和收藏品的專用柜子……
——不知道的,怕是會以為這是兩個人的家。
某一天,在收拾房間的時候,這個念頭突然就從白河的腦袋裡劃了過去。
然後他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蘇越心頂著盤子進來時,他還杵在那兒,耳朵紅通通的。
蘇越心當時正是黑霧形態,穿一身白色的蓬蓬裙,兩條細細的小胳膊向上頂著個盤子。她見白河呆在原地不動,還有些好奇地湊了上去。
「怎麼了?」她圍著白河飄了兩圈,問道,「粽子吃嗎?我剛熱好的。」
「啊……嗯。」白河呆了一下,終於回過神來,忙從她頭頂將盤子拿了下來。
盤子裡是兩個熱騰騰的鮮肉粽子,盤子裡還有兩個勺,一個是普通的不鏽鋼勺子,另一個則是小小的甜品勺。
白河將盤子拿到旁邊餐桌上,蘇越心跟著落了上去,拿起那枚小小的甜品勺,十分熟練地剜起了自己面前的粽子。
粽子是白河媽媽包的。前陣子是端午節,她包了不少,給白河也寄了一些。蘇越心還挺喜歡這口味,吃得很開心,每到飯點,還會自己跑去熱一個。正好今天白河休假在家,她就連白河的份一起熱了。
「這次的葉子很香。」蘇越心一邊用小勺舀著粽子,一邊還很有體會地評價,「形狀也和去年不一樣。這是換了一種葉子嗎?」
「嗯?」白河仍沉浸在剛才的思緒中,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去年?」
「去年的粽子啊。」蘇越心抬頭「看」他,歪了歪腦袋,抬起手臂比劃了一下,「去年的葉子要更長一點……」
「嗯?……哦,哦對,我媽說了,去年用的是蘆葦,今年用的是箬葉。」白河這才意識到蘇越心在說什麼,忙回答道,回答完了,進食的動作卻忽然一頓。
去年……對,他記得的。去年端午過後,他媽媽也寄來了不少粽子……說起來,蘇越心已經在他家待了一年嗎?
不對,不止一年……他記得蘇越心剛來的時候離端午還很遠,那她待了應該是有一年多……
嗯?
白河突然有些混亂了。
一方面,他檢點記憶,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蘇越心已經生活快兩年」的事實,另一方面,他又隱隱覺得不對。
他明明才覺得自己和蘇越心相處沒多久。明明李經理也那檔子事也才過去幾個月……
但他又確實有著之前的記憶。他還清楚地記得,去年端午時,第一次見到粽子的蘇越心,還傻乎乎地將粽葉往嘴裡放。
白河皺了皺眉,忽然感到一陣恍惚。
他似乎又聽到了鈴聲——與之前不同,這次的搖鈴聲變得分外急促,中間還夾雜著幾聲呼喊,像是有人正急急叫著他的名字……
「白河?白河……」
「白河……白河……」
「白河!」
白河一個激靈,猛地抬起了頭:「嗯?」
「你不舒服?叫你好久都沒反應。」抱著小甜品勺的蘇越心歪頭看著他。
「沒……沒事。」白河默了一下,抬了下唇,「可能是連著加班,累到了……你剛才要和我說什麼?粽子葉?」
「那是之前的話題。」蘇越心聲音有些悶悶的。跟著便見她將手中的甜品勺放了下來,低頭整了整衣服,面對著白河,十分端莊地坐了下來。
「我剛才叫你,是想問問,那件事你想好了嗎?」
「哪件……哦,想起來了。」白河下意識想要反問,一開口,一段記憶卻在此時適時竄入腦海之中。
他想起幾天之前,蘇越心曾和他提過要外出工作的事。
——在白河這兒住了一年多,她也漸漸意識到金錢對生活的重要性了,也知道白河是在用自己的收入供她的花銷……
雖然白河一再強調給蘇越心的花銷完全可以看作是給她的供奉,而且也花不了自己多少錢,但蘇越心還是覺得,還是得給白河一些回報。
類似的嘗試,她之前也做過,比如告訴白河在哪個角落有埋了很久的巨款和寶物,或者是借著狩獵之便,從那些孤魂野鬼的手裡搜刮一些看著就很古舊的、可以被當作「古董」賣出高價的東西可惜白河都不怎麼接受就是了。
前者自然就不用說了,至於後者,也大多被他匿名送到了警察局,後因類似的行為太多,引起了官方注意,他乾脆就把剩下的一點都藏自己家了,打算日後再找機會上交國家。
而蘇越心也被三令五申,絕對不能再把這種「搞不好就會把人送進局子」的東西給帶回來了。
也是在那之後,白河找蘇越心好好談了一次。再三保證自己並不需要什麼回報,蘇越心作為他的救命恩人——還是兩次,完全有資格享受這一些,並不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你知道保家仙嗎?」白河還和她講道理,「人家家裡供保家仙的,還要給修房子呢。你看你保我兩次,我就只給你買買衣服,已經很划算了。」
事實上,應該還不止兩次——作為一個進過兩次死穴的人,白河對死穴的氣息已經相當敏感了。他能感覺到,好幾次,有類似的氣息在悄悄逼近自己,只是因為蘇越心及時趕到,才讓它們安靜退到了一旁。
所以說,蘇越心完全不用多做什麼——更何況,能看到蘇越心在房間裡開心地飄來飄去,對白河而言,本就是一件極為令人放鬆的事。
當然,後半句話,他是沒有對蘇越心說的。
而蘇越心,她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反正之後確實沒再提類似的事了,只是平時對白河跟得更緊了些。
兩人之間似在無言中達成了新的默契與平衡,而這種平衡又在沉默中維持了很久,直到幾天前,蘇越心忽然和他說,想出去工作。
白河當時還怔了一下,下意識想要說不用,蘇越心卻認真道,因為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所以必須得按這個世界的規則走。而根據她的觀察,一個認真活著的人,必然是有「工作」的。所以她覺得自己也得搞一個。
和白河說,也不是在徵求他的同意,而是想問問他的意見——她雖然已經在這裡生活了近兩年的時間,但對於這個世界的某些規則,她還有些懵懂,需要白河的幫助。
白河雖然不明白她說的「打定主意要在這個世界生活」是什麼意思,不過聽她的語氣,也知道她這次是動真格的,便也不再勸阻,只說等他好好思考下,再幫蘇越心一起做決定。
——而蘇越心今天問的,正是這件事。
餐桌上,穿著白色蓬蓬裙的黑霧小人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筆直,仿佛在等著討論什麼重要議題。
白河看她這麼嚴肅,也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裡的勺子,說了聲稍等,跟著便站起來,小跑著去拿過了iPad。
「關於工作的事,我這兩天幫你仔細想了下。」白河一邊劃拉著屏幕密密麻麻的筆記和資料,一邊低聲道,「從你的風格、性格、處事習慣、興趣愛好種種方面來考慮,我不建議你出去工作。如果你願意的話,其實可以用我的證件開一家網店,我們一起經營,不過……」
不過這些都是我的私心。
白河抿了抿唇,感到自己握著平板的指尖冰涼,耳朵卻在發燙。
他覺得自己其實沒必要這麼做的。但他沒辦法。他不是傻子,一年多的相處,也足夠他看清自己對蘇越心的想法——喜歡的感覺一旦滋芽,或多或少,都會伴隨著一些私心。
白河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將剩下的話說完。
「不過我個人覺得,你還是可以試著出去看看。不光是為工作……人類也好、同類也好,多去看看,多去接觸。」
而不只是待在我買給你的娃娃屋裡。而不是只看到我呈現給你的一切。
「然後,在你見到足夠多、見識足夠多、明白足夠多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好好考慮一下——」
考慮一下,是否還願意和我,繼續待在這裡……
白河在心裡將這句話默默念了幾遍,然後微微抬了下唇角,將嘴邊的話語一轉:「好好考慮一下,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麼樣的工作。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但有些事,還是得自己經歷過了再下結論,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