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是來不及的。
不僅如此,等白河反應過來,他才意識到,自己想收回那句話,也來不及了。
他只能頂著蘇越心困惑的目光,若無其事地表示自己只是在開玩笑,說完還故作輕鬆地乾笑兩聲。蘇越心也不知是誤解了什麼,拍著他的胳膊,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如果他想進公司打工的話,她會努力爭取,幫他內推的。
白河:「……」不,這完全不是重點好嗎。
他內心瘋狂撓牆,面上卻還是笑得溫和,只移開目光,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的貨架上。
而另一邊,蘇越心已經逕自走向了生鮮區。
生鮮區內,放著一排幾個打包好的動物內臟,下面的冰櫃裡還有好些尚未打包的。看著倒都還新鮮。
此時的超市里已經空無一人,空曠得令人心悸。蘇越心卻還是很認真地將挑好的內臟都拿到電子秤上稱了下,然後根據單價,自己仔仔細細地算了下價格,打出小標籤來貼到了密封盒上。
然後連著其他掃進購物車的商品一起,放到收銀台上,跟著自己站進了收銀台裡面,開始一件件地掃價格,算總價。
白河:「……」
「這些內臟里確定沒有灰霧嗎?」他望著蘇越心放到收銀台上的好幾盒肝臟,問道。
「不確定。」蘇越心坦然道,「所以希望你能把小盲叫出來一下。在辨識方面,他比我要靈敏很多。」
「哦,這樣……」白河點點頭,依言放出盲少爺。後者落地後,當即很乖巧地爬進收銀台,趴在密封盒外嗅了起來。
蘇越心淡定地和他打了招呼,低頭開始從錢包里數現金。白河則找了個大號行李箱,開始收拾起收銀台上的其他物品。
除了儀式必備的內臟外,他們還掃了大量的食品和日用品,這主要是以防萬一——雖然他們離出去看似只差幾個儀式的距離,但誰知道這副本還會搞出來什麼么蛾子。穩健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當然,這個行李箱蘇越心也給算錢了——從某些角度來看,她還挺較真的。
這邊蘇越心終於數出了足額的現金,自己支付自己錄入,還順便給自己找了零,另一邊,檢查完畢的盲少爺也從收銀台上直起了身子,無比興奮地衝著蘇越心伸出兩隻細長的前肢。
蘇越心收好錢包,俯身將他抱了起來,信口道:「這些內臟里已經沒有灰霧的氣息了。」
白河對此並不驚訝:「他的分體之間是可以互相感應的。或許原本埋伏在這兒的分體得到感應後就直接逃了。」
說完,他便皺起了眉:「不過這樣的話,他現在會在哪兒?不會已經變成你的樣子去找麻煩了吧?」
白河倒是不擔心許青江他們,蘇越心在出門前已經就這個問題向許青江他們打過預防針,囑咐時白河也在場,進門的暗號與自證流程都聽蘇越心交代得清清楚楚;他只擔心,對方會不會趁他們被困的時候,離開副本,又假借著蘇越心的身份去搞事。
「應該不會。」蘇越心道,「這個死穴現在是封閉著的,這點我能感覺到——而且,我也不覺得那傢伙有騙過安眠的本事。」
「確實。之前他也是一下子就被安眠小姐認出來了……」白河另外找了幾個塑膠袋裝起收銀台上的內臟,想起自己之前在總部偶爾聽到的員工對話,好奇道,「說起來,我上次會議後,聽到有人稱呼你們為『本子』……那個詞是什麼意思?」
蘇越心聞言,眼神一頓,側頭看了看坐在自己手臂上的盲少爺,不太確定道:「大概……就是BUG之類的意思吧?」
「大概?」白河抬頭看了她一眼。
「我記得有同事曾經告訴過我,可我記不得了。」蘇越心有些無奈,「反正會用來指代我們這種存在的稱謂,意思估計也都差不多吧。」
「也是……」白河內心微微一動,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掠了過去,一時卻又抓不住。
「都打包好了。」他將裝著內臟盒子的塑膠袋塞進行李箱裡,用力將箱子拉上,「我們這就回去了?」
「嗯。」蘇越心點點頭,抱著小盲走出收銀台,順手在往收銀台上放了兩塊錢。
白河:「?」
「塑膠袋的錢。」蘇越心一本正經道,「我剛看過了。超大號的,一個五毛。」
白河:「……」
怎麼說呢,從某些角度看,她真的是相當認真了……
蘇越心他們返回住處時,許青江正一臉緊張地守在門邊。
見到他們回來,他毫不掩飾地鬆了口氣。蘇越心則沒浪費時間,立刻重新布置起了儀式——白河找回的僅僅只是她的名字,其餘幾人的名字,需要新的儀式。
材料都有了,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進行儀式的人選——白河之前都沒見過他們,自然也不知道他們的真名。蘇越心也不適合進行儀式,只能讓三個玩家各自進行儀式,互相尋找彼此的名字了。
三人面面相覷,糾結良久,許青江終於下定決心,做了第一人。他坐進蠟燭圈裡,做了個深呼吸後陷入回憶,而隨著他儀式的進行,方樂一聲低吟,眼神漸漸起了變化。
他轉頭看向其他幾人,眼神中猶帶著幾分難以置信:「這……這也是副本的一部分嗎?你們不是說,這裡是個低級本嗎?我們現在人死得就剩那麼幾個……那還能通關嗎?!」
蘇越心:「……」很好,一上來關心起了通不通關的問題,應該是恢復記憶了。
「具體暫時沒法和你解釋。通關的事你不用擔心,遊戲方肯定會給一定的補償的。」蘇越心淡定說著,搖起了手裡的小鈴鐺,「這個儀式結束了,下一個!」
許青江從回溯中驚醒,方樂很快就被替了進去。通過方樂,霍青青也找回了自己的記憶和真名,又為了許青江進行了一遍儀式……
因為沒有灰霧的阻撓,三人的儀式進行得非常順利,不過兩個小時,就完成了一個輪替。
而就在他們忙著進行儀式的同時,白河則在外面的客廳里,靜靜研究著其它的殘頁。
他們找到的第二張雙層的殘頁,也就是記錄著獻祭儀式的那張,左上角原本有一個「柒」字。
而現在,隨著儀式的進行,上面的字已經變成了「叄」。
這是在倒數嗎?
白河心思一動,跑進房間,建議他們將丁一、張曉天和安琪的名字也找回來。
霍青青三人互相望著,雖然不解,卻還是依言照辦——只是進行一次儀式頗為消耗體力,他們只能將三個死者的名字分擔了,各自又進行一遍儀式。
還好蘇越心買回的內臟夠多,哪怕再來兩輪也撐得住……
她沉默地搖著鈴,一次次將其他人喚醒,時不時看向白河——而後者,則一直倚在門框上,時而看看她,時而低頭看著手中的紙頁。
終於,隨著最後一人站起,三位死者的真名也全部被找了回來。
雙腿虛軟的許青江被人從蠟燭陣內攙扶而起,與其他人一起看向白河。白河抬眼淡淡掃視一圈,向眾人展示其手裡的紙頁——只見那張殘頁上,左上角的數字已經完全消失了。
跟著,就見白河兩手輕分,小心地將那兩層的殘頁從中間撕開。表面的紙張如同薄膜一般被完整地剝了下來,露出藏在裡面的一面。
「這上面記的也是一個儀式。」白河快速掃過紙上的內容,低聲道,「一個能讓你們出去的儀式。」
霍青青等人聞言,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都露出驚喜的神情。方樂正扶著許青江,活動不便,霍青青卻是直接上來,討過紙張,細細看了兩遍,捂著胸口一臉不敢相信。
白河仍他們將殘頁拿了過去,無所謂地靠在了門框上,轉頭看見手裡還拿著小鈴鐺的蘇越心,忍不住沖她勾了勾唇角。
蘇越心的表情卻沒什麼改變,只低頭小心收好了手裡的鈴鐺,轉身往房間外走去。
——只是在路過白河身邊時,她腳步略略頓了一下,旋側頭看向白河。
「剛才在超市時,我似乎沒說清楚,感覺你有些誤會……嗯,也有可能是我誤會。」她斟酌了一下,說道,「總之,我想說的是,你不生氣,其實也行。」
說完,她便轉過臉去,快步走出了房門。
剩下白河一人,一臉怔怔,一個不小心,差點從門框上滑下來。
……誒?
十分鐘後,客廳內。
所有人都圍著餐桌坐著,桌子的中央,就是剛剛被解鎖出來的那張紙。
「需要靠名字驅動的儀式……」方樂推著眼鏡,一臉凝重,「該不會是陷阱吧?」
「應該不是。」蘇越心道,「這是規則內的產物。沒有被修改過的痕跡。」
她語氣篤定,方樂聞言卻還是遲疑。另一邊,許青江將那張紙往面前撥拉了兩下,撇了下嘴:「這看著就不像是個陷阱吧?哪有陷阱將條件設置得這麼苛刻的……」
眾人聞言,紛紛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張紙,臉色皆是不太好看。
許青江說的,這張紙上記錄的儀式,條件可以說是相當麻煩了——那紙上用的還都是偏文言的描述,用詞凝練,即使如此,也要寫了密密麻麻一大張紙。
白河將上面的內容做了個翻譯歸納,整理下來,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這個儀式,可以讓持有名字的人脫離當前的「幻夢」,回歸真實。簡單來說就是,可以離開當前副本。
但想要順利進行儀式,必須做到以下幾點:
首先,儀式只能在三點、六點、九點、十二點、十五點、十八點、二十一點這七個整點時間進行。必須在整點時點燃儀式的第一根蠟燭,超過一分鐘則儀式無效。如果在五分鐘內沒有完成整個流程,則視為儀式失敗。
第二,儀式一次只可以對一個對象生效。其餘的人,必須等到下一個整點再進行新的儀式。
第三,進入儀式後,使用者需要先讓自己的意識進入「佚名小屋」,在限定時間內,在那裡找到寫著儀式對象的名字的木牌,並及時返回。
返回後,再依次將手中用來組成名字的木牌燒掉,即視為完成儀式。名字被燒掉的對象即可離開。
另外,還有幾點很值得注意:
第一點,儀式不僅能對儀式者本人起效,也能對其他存在起效,流程都是一樣的。
第二點,只有能通過「佚名小屋」中木牌組成的名字才能被視為有效。
第三點,木牌組成的不一定要儀式者的真名,但必須是能指代儀式者的稱呼,且這個名字必須是在儀式者進入當前副本前就已經使用的,進入副本後所獲得的任何名稱都將被視為無效。
第四點,如果一個稱呼可同時指向兩個對象,那麼儀式只會對當前世界中更為符合該稱呼的對象起效。且該效果不受儀式者意志左右,將由儀式本身自己進行判斷和更正。
「……坦白講,我其實還是沒太看明白。」
方樂手指點著白河整理出的筆記,低聲道,「什麼叫做『儀式只會對更為符合該稱呼的對象起效』,這最後一句話,又怎麼說?」
「從字面意思來看的話,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霍青青試著舉例子。
「假如我的小名叫大壯,而許青江的大名叫大壯。而在找木牌時,我又不小心拿了寫著『大壯』的木牌。按理說,這個木牌對我應該也是起效的,但因為許青江也在,同時他的大名也是『大壯』,所以儀式判定他比我更符合這個名字……」
霍青青若有所思地點著下巴:「這樣一來,真正被送出去的就不是我,而是他?」
「可以這麼理解。」白河點頭,「至於判定的標準,這張紙上沒有寫,暫時也不好說。」
「還是得試過一次才知道。」蘇越心兩手搭在桌上,視線環過眾人,「我肯定是在你們之後出去。所以,今天下午六點,你們誰先?」
對面三人面面相覷,片刻後,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
最後,通過猜拳決定,第一個嘗試儀式的人就是許青江。
蘇越心五點鐘就默不作聲地布置好了儀式現場,提前十分鐘讓許青江站進了按照殘頁擺出的蠟燭陣里,並在指針指到六點的那一刻,迅速點燃了第一根蠟燭。
許青江按照殘頁上所寫的,閉眼低聲哼起歌謠。哼著哼著,聲音便低了下去。
他的眼睛緊緊閉著,呼吸逐漸放沉放緩,人卻依舊還是站在蠟燭之中,只輕微地前後搖晃著。
房間內,數道目光都凝在他身上,眼神緊張。
不知過了多久,許青江忽然一個激靈,猛然睜開眼睛,一臉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眾人——下一瞬,又見他在身上到處摸了起來,像是正在尋找什麼。
緊接著,就見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地神情,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東西——那是三個巴掌大小的木牌,邊沿還沾著明顯的血跡。
許青江站在原地,將木牌拿起來給大家看了眼。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塊木牌上只有一個字,三個木牌組合起來,正好是他的真名。
「那個屋子裡有鬼,還有陷阱!」許青江急急對陣外的人道,臉色有些蒼白,「木牌數量很多,有些位置藏得很刁鑽……所有的角落,只要能塞東西的角落,都要看一看!」
他看上去還想要再說些什麼,白河無奈地向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背面整個儀式限時只有五分鐘,而許青江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許青江沒法,只得點點頭,快速將手中的第一塊木牌放在燭火上——幾乎是在接觸到火焰的一剎那,那塊木牌就迅速燃燒了起來,著火的速度比紙張更甚,不消片刻就被燒了乾淨,卻沒留下一絲灰塵。
許青江毫不猶豫地又將剩下兩枚木牌也依次放到了燭火上。就在第三枚木牌被化為灰燼的剎那,許青江的身上也冒出了滾滾的火焰綠色的火焰,纏繞在他的周身,烈烈燃燒著。許青江的神情卻並不顯得痛苦,只流露出明顯的愕然,還伸手試著摸了一下……
「不痛……」他低聲喃喃著,話音剛落,整個人就被火舌完全吞沒。
那火焰包裹著許青江,又燃燒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自行逐漸熄滅——而火焰的餘燼中,已看不到什麼許青江了。
沒有一點殘骸或者痕跡留下,仿佛他從來都不曾在那裡出現過。
「這……這就算是成功了嗎?」霍青青似乎有些被嚇到,「那個火,不要緊嗎?」
「應該只是儀式的特效吧?」方樂不太肯定地說著,偷偷去看蘇越心的神情。
而蘇越心,她只是歪著頭,靜靜地看著許青江消失的方向。
「嗯,特效而已。」她研究了一會兒說道,「下一個誰走?」
方樂與霍青青互相看了看,又齊齊舉起了手——大佬都說沒問題了,那想必就是真沒問題。既然如此,那還是儘早離開比較好。
下一次儀式得等到晚上二十一點,再下一次,就等得到凌晨三點了——還好蘇越心從超市掃回一堆食物,眾人倒是不用擔心餓肚子。
第二個進行儀式的人就是霍青青。她的運氣比許青江要糟糕些,一直拖到時限快結束才找到自己的名字木牌。清醒後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匆匆忙忙地就將木牌全部燒掉——她真名同樣也是三個字,拿出的木牌卻只有兩塊。在木牌即將燃燒之前,蘇越心匆匆一瞥,看到了上面的字。
原來小名還真叫大壯啊……蘇越心面無表情地想到。
無論如何,霍青青的儀式也算是成功了,相比之下,方樂的儀式就沒那麼順利了。
首先是時間——他本來應該是在凌晨三點進行儀式,然而之前一天實在是太累了,他一個沒當心就睡死了過去,清醒時已經過去五分鐘了,只能等下個時間點。
其次是儀式當中出現的問題。他的第一次儀式不僅沒能趕在時限前取回木牌,還差點陷在「佚名小屋」中,徹底醒不過來——還好蘇越心及時發現不對,趕緊將所有的蠟燭都熄了,才將他的意識拉了回來。
意識雖然回歸,方樂的精神狀態卻仍是極為差勁,看上去似是被嚇得不輕。他告訴蘇越心,那個存放木牌的地方,就是一個陰森的小木屋,連光源都沒有。他直到被拉出的前一秒,才發現自己名字的第二個字居然被插在了人家的牌位上……
說到這裡,方樂又開始不安起來。蘇越心只能讓他先去睡覺,並在下一個時間點到來時,代替方樂進行了儀式儀式者和儀式對象並不一定要為同一人。作為儀式者,如果順利的話,她也可以將方樂送出去。
畢竟都是因為她才被拖進來的,她總得對人負責。
原本白河是想替她去的,然而也不知為什麼,自打今早起來,他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狀態似乎也不是太好。蘇越心想想那小屋似乎還挺危險,便讓白河和方樂一直歇著去,挽著袖子自己上了。
當天,九點整。
第一道燭火被輕輕點亮,靜謐的房間裡,唯有蘇越心低喃著歌謠的聲音迴蕩。
不止是哼唱到第幾句,她忽然感覺意識恍惚了一下,再睜開眼時,便發現自己已站在了一個房間之中。
但這個房間……似乎和許青江他們描述得不太一樣。
沒有什麼牌位,也沒有什么女鬼,整體氣氛也並不陰森恐怖……嗯,雖然對她來說,好像這兩個詞本身也不常見。
她左右環顧著,越發感到奇怪。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能不能被稱為一個「房間」。
這看上去就是一個很空曠的空間,四面都是牆,牆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木牌,每個木牌上都有著不一樣的字。
這些字的排列感覺是完全隨機的,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因此,想要在裡面找出特定的字,還真是挺麻煩的——但比起霍青青他們的描述,又似乎太簡單了些。
蘇越心心裡覺得奇怪,卻還是化為黑霧騰空而起,儘快從四面牆中找出了寫著方樂名字的木牌——「方樂」這個名字是他進入副本後使用的,被視為無效,蘇越心只能去找他的本名。不巧的是,他本名是四個字的……
蘇越心眼睛都快看花了,好不容易總算將四個字找齊,從「小屋」里脫離了出來,當著方樂的面將它們展示了一遍,在確定無誤後,便趕緊將它們燒掉——隨著最後一塊木牌的燒盡,方樂的周身亦燃起火焰,很快便消失在了蘇越心面前。
現在,這個世界裡尚未脫出的,就剩下蘇越心和白河兩人了。
白河是不需要儀式的。他本身就是鑽「漏洞」進來的,要離開了,再從「漏洞」鑽出去就行,唯一的問題就是出去後很可能就沒法再進來了;而蘇越心,受困於當前的玩家身份,是非走儀式不可的。
蘇越心卻不急著離開。她仗著外面的NPC也沒法將她怎麼樣,大搖大擺地在街上逛來逛去,與白河一起去看商場裡的漂亮衣服和頭飾。直到下一個時間點要到了,方原地擺出一個儀式,掐著點點亮蠟燭但她的這個儀式,卻不是為自己的。
丁一、安琪、張曉天。她借著儀式,一次次地將寫有他們真名的木牌取回,然後依次點燃。
她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將他們的靈魂——或者說鬼魂送出去。她也知道,像他們這樣的玩家,即使死了,意志沒辦法在副本里留存太久。
但她還是想盡力讓他們都出去。她在這裡待了太久了,她知道這裡不是個好地方。換做是她的話,哪怕是死,也是不願意繼續待在這裡的。
找取他們三人木牌的過程,同樣很順利——不知為什麼,蘇越心不管幾次進入那個小屋,看到的都是同樣的布置。她只能將這理解為天賦帶來的優勢。
最後一個以死者為對象的儀式舉行完畢,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過後。要再舉行儀式的話,只能等到九點鐘。
蘇越心便繼續和白河在街上遊蕩。夜幕降臨,街道兩旁的霓虹燈光自然而然地亮起,她落在人行道上的腳步不自覺變得輕快,像是踩著鍵盤一樣。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變了,又變回了那件白色的洋裝。白河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伸手又替她整了整那個蝴蝶結,問她:「這衣服,也是你『模擬』出來的嗎?」
蘇越心踩著地磚的腳步一頓。
「……嗯。」她默了一下,偏過頭去,「因為聽說會抹掉我的記憶……我就在想,我不認得你,你也不認得我,那可怎麼辦?」
「所以就把那件小衣服吞了進來,讓它占了一個模擬位……我本來是想一直穿在身上的,這樣你看到了也許會有印象。不過等再次『醒來』後,我卻不記得這個事,只知道這件衣服很重要,不能把它替換掉……」
蘇越心喃喃地說著,突然發現身後沒了動靜。她轉過頭去,看到白河站在原地,正傻愣愣地看著自己。
她眨了眨眼,走回去,拍了拍他的腦門:「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白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耳廓一陣發熱。
他閉了閉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就……嗯,這麼說吧。雖然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但我還是想確認下……你白天說,我不生氣也可以,指的到底是……」
他話未說完,忽然聽到一陣鬧鐘聲響。
蘇越心從書包里掏出個小鬧鐘,看了一眼,有些詫異:「好快啊。這麼快就要到九點了。」
她說完,抬頭看了眼白河,見他表情復又變得呆滯,還以為他是在驚訝那個小鬧鐘,便順口解釋道:「因為這個世界裡沒有找到能用的『手機』。就只能用這個來提醒時間了。」
她說著,將鬧鐘放在邊上,跟著便從包里掏出蠟燭、豬肝等等材料,就地擺出一個儀式的法陣。
她緊盯著鬧鐘的指針,在時間指向九點的第一時間點燃蠟燭,轉身正要點燃其他的,餘光瞥見白河呆滯又有些憋屈的神情,想想還是又轉了回來。
「關於我說的那句話……具體可以等我們出去了再商量。」
她望著白河,腳下是輕巧躍動的燭火,背後則襯著無數霓虹燈的光彩——世界一時變得非常絢爛,她在這片絢爛中,衝著白河,嘴角揚起了一個極細小、極細小的弧度。
「你以前曾說過,要我先接觸一下外面的工作、外面的人,再決定以後想做的工作。嗯……我覺得我現在應該接觸得很多了,我心裡也差不多有答案了。」
「工作的話,我現在很滿意。但如果是和你一起工作的話,我想我會更滿意。所以……不介意的話,出去後,我想挖角你,你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