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 拜壽

2024-09-03 14:47:08 作者: 霍妮
  今天是穆府老夫人周氏的六十大壽,整個穆府都是一片喜氣。

  靜安堂也是一改往常清靜少人的狀態,從早上開始,人就絡繹不絕地來。

  先是早上請安時,先是鍾春柔一左一右抱了雙胞胎兒子過來,兩個孩子都只有一歲半,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

  這兩個小傢伙一開,靜安堂里立刻就熱鬧了起來。

  看到周氏,穆承望和穆承彥全都伸出胖乎乎地小嫩手,吵著讓曾祖母抱。

  「曾曾,曾曾……抱」兩個小傢伙如今爹娘叫得還算利索,但是曾祖母三個字太麻煩,他們只習慣叫曾曾。

  周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伸手要接,鍾春柔擔心周氏累到,「這兩個小子可沉呢,來,你們都挨著曾祖母坐好。」

  剛一放下,兩個小傢伙就攀著周氏的衣服站了起來,承望膽子大些,看到周氏抹額上的綠寶石,伸手就要抓。

  鍾春柔趕緊攔了,可承望不依,眼看著就要嚎起來,旁邊的張姑娘趕緊往他手裡塞了個布老虎,這才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過另一邊承彥可不幹了,憑什麼哥哥有,他沒有?於是他踩著周氏的腿,到另一邊,伸手就要拿哥哥的玩具。

  周氏怕他摔下去,一手扶住,一手從別處拿了個虎頭帽戴在承彥的頭上,兩兄弟這才算自得其樂。

  隨後是王氏、鄭氏分別若寧和鴻林,因為今天是周氏的六十大壽,幾人穿得都很正式,行禮也是依足了規矩。

  「好好好,看到你們好好的,我就高興。鴻漸這孩子呢?哪裡去了?」

  話音剛落,穆鴻漸就從屋外興沖沖地跑了進來,「祖母,城東門的姚記豆漿,今兒第一碗,我排了頭一名,眼看著他舀上來的。還熱乎著呢,你快喝,一會兒涼了。」

  穆鴻漸額頭上汗津津的,從府門口到周氏的靜安堂,很是有段距離,想來為了不讓豆漿涼,是一路跑過來的。

  「好孩子,辛苦你了。」

  穆鼎和穆鴻嶺此時都上朝去了,雖然今天是穆府的大日子,但在國事面前,還是要以國事為先。

  說起來,穆家也算一段佳話,父子同殿稱臣。不過穆鼎如今已經有了隱退之意,穆家已經後繼有人,他也不必非得再賴得宰相位置不走了。

  再加上皇帝最近有意增強六部的職能,穆鼎更是藉機大力贊成、積極推動,皇帝很是滿意,下旨給穆鴻嶺升了一級。

  如仿穆鴻嶺已經是吏部給事郎,妥妥地正五品上。

  雖然在大官雲集的京城,正五品上不算什麼。但是要知道穆鴻嶺今年才二十歲,做到這樣的官職,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再往上,到了從四品,就是一州知府的等級了。

  問完了安,周氏乾脆把人都留在靜安堂吃早餐。

  「哇,又有碧梗雞絲粥,我最愛喝這個了。」若寧一看端上來的粥,立刻眼睛放光,要不是還有母親在,怕時迫不及待就要開動了。

  「是婉寧前些日子派人從玉田縣帶過來的,說起來這丫頭真是心玩野了,這都走了半年了吧,竟然不肯提前回來。白白要我擔心。」

  說到這兒,周氏恨恨地,「還有我那個孫女婿,也忒不像話,在家一天都呆不住,成婚快兩年了,在京城裡半年都沒住上,帶著婉寧四處去玩,還有他們那孩子才多大,剛一歲頭吧,京城都出好幾回了。」

  飯桌上,眾人該吃飯吃飯,根本不理周氏的嘮叨。實在是這話周氏已經讀過太多遍了,每隔三五天就要說上一回。臨到大壽之日,已經是改成天天說了。反正周氏就是念叨,也不是真生氣。

  不過,周氏說歸說,粥倒是沒少喝,張姑姑笑道:「我說老太太,可不是我說您,您這叫得了便宜賣乖。四姑娘是沒在京城,可是也沒忘了您啊。您就說自從四姑娘跟著姑爺出京去玩,您已經吃了多少京城見不到的稀罕物了?」

  「趕上有那擱不住的,更是叫人騎了快馬給您送來,老爺都說,你這吃食都快趕上軍情了。就說這碧梗米,不就是前兩天剛送來的?」

  說到這裡,周氏臉上也浮現出笑意,婉寧出京一趟,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往府里送,尤其她這靜安堂里送得最多。就是平時,也是隔三岔五的托人捎東西。

  「所以您也別生氣了,四姑娘肯定是想著您呢,這會兒還沒回來,肯定是路上有事耽擱了。」

  吃罷早飯,周氏在靜安堂也是坐不住,乾脆去了門院的正廳。反正等到穆鼎和穆鴻嶺下朝後,也該有人上門道賀了。雖然穆鼎不想大操大辦,以免被說成藉機斂財,但是相熟的人家,還是要請的。


  比如兩家的姻親,王氏的娘家等等。

  周氏準備了許多小的銀元寶,凡有來祝壽的,就給上一個。

  安寧帶著房翰清和女兒是第一個上門的,「祖母,孫女兒來給您拜壽啦,祝您老人家福如青山,壽比仙翁。」

  「別跪了,別跪了,挺著個大肚子,你再窩著,翰清,你趕緊攔著。」

  安寧在生過一胎女兒之後,如今又有了五個月的身孕,雖然還沒到行動不便的地步,但是房翰清仍然是很小心地扶她坐下。

  「婉寧怎麼還沒回來?」

  「別提了,這個野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安寧一陣後悔,覺得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馬上給自己女兒使了眼色。安寧的女兒叫房清萱,比穆承望兄弟倆要大上一些,特別的聰明。

  此時立刻走到周氏面前,從荷包里取出一塊糖,遞向周氏,奶聲奶氣地道:「外外,不氣,給你吃糖。」

  周氏伸手把小清萱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接過她手裡的糖塊,剝了糖紙,放進了清萱的嘴裡。「外曾祖母年齡大了,不吃糖了,你吃就是外曾祖母吃了。」

  小清萱似懂非懂,不過反正周氏不再說氣了,她也就算完成了母親交待的事情。

  終於,門口有下人興奮地通報,「老夫人,四姑娘和四姑爺回來了。」

  周氏一聽喜出望外,所有人都站起身後,往門口張望。

  不多時,一個風風火火地身影快步走了進來,「祖母,孫女兒想死你了。」

  只這一句,周氏之前心裡的不痛快就全沒了,「好好好,回來了就好,快讓祖母看看?嘖嘖,比上次回來,怎麼又黑了一點?人倒是更精神了,不過,你這是長高了?」

  安寧也湊過來,站到婉寧身邊,「這真是,都當娘的人了,竟然還能長高。」

  這時蕭長恭抱著兒子蕭正儀笑意吟吟地給周氏見禮,周氏趕緊招呼,「起來起來,長恭過來,還有我的親親曾外孫兒。」

  蕭正儀剛滿周歲,雖然他對周氏是誰根本不記得,但卻一點也不怕生,實在是自打出生,見過的人太多了。再加母親來之前吩咐了,一定要討好最老的那個老太太。

  因此蕭正儀轉動著黑漆漆的大眼睛,對著周氏咧嘴一笑,伸出肉呼呼地小手,「抱……」

  周氏覺得心都化了,「快來外曾祖母抱,來來來,都進屋。」

  待眾人都坐定了,該見禮的也見了禮,周氏還是嗔怪道:「怎麼回來得這麼晚,非得踩著日子回來。」

  婉寧嘿嘿一笑,「馬上您就知道啦。」隨後向外吩咐一聲,「把東西抬上來。」

  很快,小七、劉大抬了個物件進來,看樣子是一扇四段的屏風,但上面蓋著紅布,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

  兩人放下屏風後向周氏一抱拳,「給老夫人祝壽,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然後同時一掀紅布,眾人的目光立刻都被屏風吸引過去。

  實在是這副屏風太過精美,完完全全是刺繡的手藝,只望上去,就心曠神怡。

  只見屏風上是一幅仙子仙女拜壽福,只不過與平時所見的不同,這拜壽圖上的人,竟然是對應現實中的人。熟悉長相的眾人,很快就在圖上找到了自己。

  「哎呀,連我肚子裡的這個你都繡上了?」安寧驚喜出聲,眾人仔細一看,果然其他人都是正常的身形,唯有安寧是懷孕的模樣。

  周氏喜得站起來,走到屏風前仔細查看,從兒子穆鼎,到曾孫、外曾孫、外曾孫女兒一個不落。眾人也都圍過來嘖嘖稱奇。

  鍾春柔道:「怪不得前段時間四妹妹神神秘秘地向我要自家人的畫像,還每個人都要,還不讓我說,我足足畫了快十天,才把人偷偷地畫完。感情是用來做這個的。」

  「嘿嘿,大嫂的丹青,連大哥哥都讚不絕口,讓嫂子來做畫圖樣,當然是最合適了。不過,這還是這屏風最厲害的地方。」

  婉寧賣了個官子,然後扶著周氏來到屏風背面,「祖母你看。」

  周氏定睛一看,第一眼覺得和前面沒什麼不同,但第二眼看出不同來,驚呼出聲,「這,這是……」

  「這是五年後的拜壽圖,這裡面孩子們都長大了,我讓繡工們根據孩子們現在的樣子,推斷出以後的模樣。又留了幾處空白。日後孩子多一個,就找繡工添一個。讓祖母天天都能看見我們。」


  「好,好,好。就是這屏風明明是一層,怎麼會是兩種不同的圖案?」

  「這是蘇州那邊的特殊技藝,叫雙面繡,整整十個繡工,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繡完。若不是等著這個,我們早就回來啦。」

  「趕緊,把這個搬我屋去,可別碰壞了。」周氏立刻寶貝得不行,眼下孩子們還太小,萬一哪個摳壞了,或是蹭點口水上去,她可是要心疼的。

  不多時,蕭長敬帶著六姝也來拜壽了,進了穆府,才知道哥哥帶著嫂子侄子已經回京了。

  拜賀完畢,又打發六姝去和若寧玩,蕭長敬這才尋了個空,走到哥哥身前,滿臉幽怨,「我說大哥,你也太不夠義氣了,回來了都不通知我一聲。害我好等。」

  蕭長恭一點沒有身為長兄的自覺,「你這不就知道了麼。」

  「這次準備在府里住幾天啊?」

  「這次嘛,怎麼也要住上兩三個月吧?」

  「這次怎麼這麼久?」蕭長敬意外,從蕭長恭和婉寧成婚開始,除了保胎那幾個月,兩個人就沒在府里安穩地住過。

  「你大嫂說了,等你秋闈過後,就要給你完婚,范家姑娘也不小了,哪有一直讓人家等著的道理。」

  按說范欣然比婉寧還大點,如今卻還沒有出閣,若不是早早地與蕭長敬定了親,這會兒不定引起多少流言蜚語了。

  不過范家人倒是看得開,蕭長敬不想靠哥哥,想靠自己的能力地位娶妻,倒是上進的證明。反正文定都過了,也不怕蕭家從反悔。

  蕭長敬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之前拜范志正為師時,他對范欣然只是朦朦朧朧地好感。婉寧成親後,第一件事就是上范府與范夫人談了長敬的婚事,定親時他也覺得范欣然挺好,至少會對六姝好。

  只不過,那時只是覺得適合當妻子,並沒有什麼心動的感覺。

  可是,現在隨著年齡漸大,蕭長敬卻是漸漸地感受到了戀愛的滋味,最近一段日子,一提到范欣然,就不自覺地臉紅。

  蕭長恭看得好笑,蕭長敬跟他齜牙炸毛的樣子沒少見,但是臉紅還真是頭一次見,「哎呀,臉紅了,快,去叫婉寧來,這可是奇景兒。」

  氣得蕭長敬一甩袖子,不理蕭長恭,找穆鴻漸比劃刀劍去了。

  當晚,穆家排了三大桌的家宴,一群人鬧到了深夜,最後因為宵禁時間早就過了,全都睡在了穆府。

  第二天一早,大家又陪著周氏吃了頓早餐,這才各回各府。

  聽到婉寧回來,鐵英蘭第一時間就上門了。如今的久香齋,也是小有規模了,在沈松明的幫助下,鐵英蘭對經營鋪子是越發得心應手。

  「我說你這當家主母也太自在了,不用操勞家事,還能跟著夫君四處玩,真是羨慕死個人。」

  「嘿嘿,喏,這是給你的,蘇州的絲光緞。絕對的好料子,為了買這幾匹可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鐵英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用手輕輕地了摸了摸,又抖了抖,「果然如絲光一樣。那我就不客氣啦。喏,這是這段時間的帳本。保你大吃一驚。」

  果然,帳本上的收益極好,除了香腸之外,鐵英蘭還在店裡賣起了滷味,反正收的是整豬,胰臟送到新淨坊做皂,其他的肉都送到了久香齋。

  沒有原材料的困擾,鐵英蘭也是大展身手。

  送走鐵英蘭之後,婉寧看看時間還早,就讓蕭安備了禮品,帶著蕭長敬去了范府。

  目的,當然是定婚期去的。

  「我查過了,秋闈後的第十天,正是吉日。這段時間我就讓長敬安心備考了,婚禮的事我來操辦,保證妥妥的。」

  范夫人滿臉笑意,「好,對你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只不過,事情雖然定了,但是多少覺得有些怪怪的。婉寧及笄禮時,范夫人還是正賓,親手給眼前的人上了簪子。

  如今兩年多轉眼一過,她竟然和她談論了自己女兒的婚事,這感覺還真是奇怪得很。

  婉寧也有些不自然,雖然長嫂如母,她來做這件事天經地義,但到底不是正經家長,而且蕭長敬和范欣然比她還大,感覺也是怪異得很。

  是以,婉寧並沒有多做客套,商量好了事,就出了范府。上了自家的馬車,卻看到蕭長恭正等在馬車裡。

  「夫君怎麼來了,正儀呢?」

  「我放家裡了,有墨香看著呢,沒事。這一路哪兒都有他,煩都煩死了,晚上咱們不回府了,聽說吉祥街上開了新的館子,咱們去嘗嘗。」

  婉寧笑得極甜,攀住蕭長恭的胳膊,想了想覺得不過癮,又在蕭長恭的臉上輕輕啄了一下,反正有帘子擋著,不怕別人看到。

  馬車緩緩向吉祥街走去,沒走多遠卻見到雲板之聲,婉寧挑了車簾一看,是一隊身穿白衣之人,正敲著板子,看樣子應該是去報喪的。

  車子停了下來,劉大的聲音在外面傳來,「這是禁軍何副統領府上的人,具體如何容屬下去打探一番。」

  不多時劉大回報,「何立業之妻,吳鄉主死了,據說是抑鬱而終。」

  婉寧心裡微微驚訝,但也是嘆息一聲。其實吳採薇本可以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沒想到竟然如她前一世一樣,成親沒兩年,就去逝了。

  就是不知道這和簡月梅有沒有關係了,不過不管有沒有關係,都與婉寧無關了。

  其實,一個人過得好不好,最主要的還是看自己。出身再高,如吳採薇一樣,身為皇帝的外甥女,長公主的獨女,也一樣會過不好日子,最後早早辭世。

  而出身再低,哪怕是府里最不待見的庶女,婉寧也能靠著自己的努力過得有滋有味。

  說到底,一切還是要看自己。

  只希望吳採薇下一輩子能想明白這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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