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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春闈亂生,群情涌動

2024-09-03 16:36:08 作者: 浮槎客
  轉眼到了二月會試之期,三千五百餘名來自各地的舉子云集貢院。

  當今皇帝朱祐樘極為重視這一次選拔人才的大典,欽點自己做太子時的老師、當代文宗程敏政及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主考。

  待到三場考試結束,出了貢院的許多舉子倒有多半臉色不好,甚或有哭天搶地及含恨詬詈者。

  原來這一次會試的策論題實在太偏太難,與試者不知所云乃至上交白卷者大有人在,及至聽說了這道題是主考官程敏政所出,心中盡皆不滿而至怨聲載道。

  不知不覺間,那程敏政竟成眾矢之的。

  胡壚人在家中,卻也聽聞了此事,還特意派人請來李尋歡,詢問起相關的情況。

  李尋歡帶著些疑惑之色道:「此事確有些古怪。程大人所出試題雖然艱深了一些,但往年也不是沒有過更偏更難的題目。獨今年這般群情洶湧,似乎……是有人在背後推動。」

  胡壚略一沉吟,又問道:「尋歡你在考後可曾見過唐寅?他如今可還在按照貧道先前所言閉門謝客以消災劫?」

  李尋歡遲疑一下,有些慚愧地道:「會試前伯虎兄確是謹遵道長指點幽居讀書,不曾與人有過交往。但會試結束之後,他的一位莫逆之交、江陰舉人徐經屢次相邀。伯虎兄不好一味推拒,便出門應酬了一次,當時也邀了我同行。因為擔心道長見怪,所以伯虎兄曾叮囑我不要將此事告知道長。」

  胡壚嘆道:「貧道又會見怪哪個?只是可惜他不聽貧道之言,恐至十年寒窗之功,盡付流水!」

  李尋歡愕然問道:「道長何出此言?」

  胡壚反問道:「他在酒席上是否曾酒後忘形口吐狂言?」

  李尋歡愈發驚愕:「道長怎生知曉?伯虎兄他或是感覺此次試題於旁人而言艱深,於他而言卻可信手拈來,自覺考中的把握更大,所以說了些『今科榜首已入囊中』的笑談之語。」

  胡壚搖頭道:「先前貧道未曾將唐寅引薦給陛下,便是信不過他的輕浮性情。這一次的試題難不住他,難道能難得住你李尋歡或王守仁,怎不見你們兩個發此等狂言。他這一句笑談卻不打緊,恰好將把柄送到有心人手中,作為攻訐他人的利器。」

  李尋歡本就才智過人,又是世家子弟,對朝局了解頗深,聞言霎時將這幾件事情聯繫起來,變色道:「那些人要對程敏政程大人下手?」

  胡壚冷笑道:「程敏政是陛下做太子時的老師,名望、德行、學識俱為海內所仰,再加上主持這一次的科考的政績,入閣拜相指日可待。那些人又豈肯容一個心向陛下之人入閣分其權柄?」

  李尋歡急切問道:「此事尚未發作,是否仍有挽回的餘地?」

  胡壚哂道:「對方既然造出如此聲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要丟出一點火星,徹底引燃那三千餘舉子的怒火,便是陛下也無法壓下此事。我們能做的,也只有設法通過殿下將此事轉呈陛下,讓宮裡提前做些準備。」

  等到李尋歡急匆匆出門,胡壚臉上的神色倏地恢復了平靜。

  他從袖中取出那碧玉葫蘆,揭開蓋子仰頭暢飲了一氣貯藏其中經醇化後愈發香冽的美酒,含笑忖道:「此次皇帝真正認識了那些人的氣焰之盛,心志當更加堅定,再無周轉緩和之意!」

  事情的發展果如胡壚所料,不久便有戶科給事中華昶上奏,彈劾負責命題及主考的程敏政提前泄露考題給江陰舉子徐經、蘇州舉子唐寅。

  此事傳開,正在等候放榜的舉子們登時沸反盈天,眾口一聲要求朝廷徹查程敏政舞弊情節。

  朱祐樘早一步得了胡壚傳來的消息,尚勉強穩得住陣腳。

  他先後派了幾批人審訊已經收押的程敏政、徐經、唐寅等人,並將「查無實據」的結果幾次公布出來,卻始終無法安撫洶洶民意,連朝中部分官員也接連上書,以「難孚眾望」為由反對如此結案。

  到最後這案件甚至鬧至御前,由朱祐樘親自審理決斷。

  最後的結果是雙方各受了五十大板,一邊是身處風暴中心的程敏政被迫致仕,徐經、唐寅皆除籍充役;一邊是掀起這場風暴的華昶遭投閒置散,調任南京太僕寺主簿。

  蒙著這場亂事後尚未散盡的陰霾,會試入選的三百餘名貢士入宮至奉天殿參加殿試。

  等讀卷官閱罷試卷分出三甲,呈交朱祐樘御覽之時,朱祐樘卻打破往年極少更改已定名次的慣例,將列為二甲第六名的王守仁欽點為狀元、原列一甲第一名的倫文敘改為榜眼、原列一甲第三名李尋歡仍為探花,至於原列一甲第二名、據說與朝中某位重臣有師生之誼的元學,則落入二甲名錄。

  待到放榜之日,自是幾家歡笑幾家愁,而其中最為苦悶難耐者,則無過於已經釋放出獄,因無處棲身而藉助在李尋歡家中的唐寅。

  想到自己躊躇滿志而來,卻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失去應試的資格,甚至失去士子身份而淪為胥吏,尤其是在得知王守仁和李尋歡俱得高中的情況下,他此刻實是懊喪欲死。

  便在他於後院自怨自艾借酒消愁之際,胡壚帶著阿飛與朱厚照兩個徒弟走了進來。

  唐寅登時面紅耳赤,若非實在無處可去,恨不得立刻施展輕功逃之夭夭。

  胡壚搖頭失笑,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

  身後的朱厚照搶在阿飛之前,笑嘻嘻地拿起桌上的酒壺,在另一隻空杯里斟了一杯酒奉給師父,全然沒有一點大明儲君的架子。

  胡壚與唐寅對飲了一杯,問道:「伯虎是否感覺自己此次太過冤枉?」

  唐寅舉杯示意仍捧著酒壺的朱厚照為自己斟酒——他此時仍只知道這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朱壽」是胡壚新收的弟子——苦笑道:「在下此次雖是遭了池魚之殃,卻也有自己持身不嚴,被人抓到把柄的緣故,哪還有資格怨天尤人?」

  胡壚看他此言倒也由衷而發,悠然道:「先前貧道送你的那番話被你拋在腦後,若今日貧道再送你一番話,你可還能聽進耳中、放在心上?」

  唐寅雙目陡然一亮,急忙起身拱手致意道:「道長若肯見教,在下必然洗耳恭聽、銘刻於心!」

  胡壚徐徐道:「若你仍有志於功名,將來尚有一個機會,但這機會需要你用十年的寂寞清貧來等候,不知你可有此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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