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尋。��
將青年的表情看在眼裡, 沈逸燼沒說答應不答應,而是問他:「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有沒有。」景尋忙說。
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收到了一盒栗子桂花糕而已。
沈逸燼:「有什麼事都要告訴我,知道麼?」
低沉的聲音乍然蔓延過來, 沈逸燼看他的眸光很深沉。
景尋覺得, 那種一眼將他穿透的感覺又來了。
他不得不稍微躲閃下目光, 輕聲低喃:「……真沒什麼。」
「好。」
沈逸燼便沒再問。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輕輕往下敲了敲, 他只是說:「回去的事,我會儘快安排。」
見對方沒有起疑, 景尋不禁露出燦爛的微笑。
根本顧不了前面還有司機大叔在, 他伸手過去抱住了沈逸燼的手臂,真心實意地說:「先生, 有你在真好。」
他說的是真的。
如果渣攻真的還沒死心,他又沒有遇上沈逸燼的話, 會發生什麼不知道。
但景尋覺得,自己一定沒有現在這麼瀟灑。
真的是, 還好有先生在鴨。
要不是車上還有別人,他都想把頭湊過去蹭一蹭對方了。
畢竟現在不能說謝謝。
景尋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表達慶幸和感謝了。
被抱住手臂的沈逸燼依舊端坐在那裡。
他坐姿向來端正, 一雙長腿規矩地擺放著, 兩隻手也習慣放在膝蓋上。
但這一回, 沈逸燼卻自然地抬起了手, 輕輕覆蓋住了青年細膩潔白的手背。
他低低應著:「嗯。」
後面正無聲的溫存, 可前面司機大叔的反應……卻可以說是差點把眼睛瞪脫窗了。
如果不是身為司機的職業素養,讓他必須將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行駛上, 他真想回頭給那青年一個眼神,或者看一看自己老闆的表情。
天知道剛聽青年主動提起要回沈家的時候,他心臟病都快被嚇出來了!
司機大叔之前單獨接過景尋回家幾次, 對這個長得好、有禮貌還熱心腸的青年印象還不錯。
坦白說,他倒希望有一個小開心果一樣的人能夠陪伴大少爺。
但他也沒有想到,這青年竟然這樣大膽!
沈家在整個龍城是什麼樣的存在?沈總又是什麼樣的人?
想進沈家的門、想攀附上沈總的人簡直不計其數!
畢竟已經在沈家當了20年的司機,又是老太爺信得過、親自指派給大少爺的,這位大叔見過的世面比一般人還要更多一點。
就在剛剛景尋提出要回沈家的時候,他是真的被嚇到了——他甚至想到沈總會勃然大怒,用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望著青年,殘忍無情地將青年趕下車的場景。
就算沈總之前答應過青年會帶他回沈家……但這催的也太著急了吧。
野心明晃晃,絲毫都不加以掩蓋!
可平時看著,年輕人又陽光又上進,也不像是那種人啊……
然而,沒想到,更驚嚇的還在後面。
沈總竟然……直接同意了?!
還是一絲一毫疑慮都沒有的那種同意!
……
沈總身邊從沒有跟過什麼人,這段時間頻繁接送青年已經是極為反常。
但現在的行為,簡直可以用荒唐來形容!
而或許是沈總的態度太過理所當然,這就更襯得那青年的奇怪……
他竟然至今都沒意識到自己剛剛提了一個什麼樣兒大膽的要求嗎?
他竟然絲毫不擔心沈總的嫌惡嗎?
這種情況下他還敢去抱沈總的胳膊……?
司機大叔表示,真想不到,現在的年輕人竟然如此膽大。
而思想遠沒有司機大叔那麼複雜、也壓根兒沒覬覦過沈家財產或是沈逸燼地位的景尋,是在後來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那話似乎有些不妥。
但倒不像司機大叔所想的那樣,是擔心剛才說回沈家的那番話會觸怒了沈逸燼。
——雖說跟沈逸燼彼此還算不上特別了解,但景尋知道,從提出結婚的那一天起,沈逸燼就從來沒有擔心過自己攀附沈家什麼……
一言九鼎的先生,都默認他們很快就要是……合法夫夫了,哪裡還會不許他提回沈家的事。
景尋覺得不妥之處,是他剛剛的那些話聽起來……
也太像一個迫不及待進沈家門的小媳婦兒了!
然而,他實在是太過後知後覺了。
他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兩隻手都已經抱上沈逸燼的手臂了……樹袋熊一樣,無比貼近的那種。
驟然意識到哪裡不對,景尋整個人都僵硬了。
因為貼得很近,這自然引起了身邊人的注意,沈逸燼不禁低頭望向他:「怎麼?」
景尋抬起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目光頗為驚恐地看向沈逸燼。
剛剛提出想早點跟先生回沈家的時候他是真的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畢竟就真的只是想早點給渣攻看一看自己的男朋友。
渣攻平時不怎麼去學校,他在學校大秀恩愛倒不一定會被渣攻及時察覺,但回沈家就一定會。
……他的想法就是這樣樸實無華且簡單。
但現在回想起來,站在先生的角度來看……
自己突然提出那樣的要求……該不會被誤會成了結婚狂吧?
景尋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
剛剛提出回沈家時的羞赧也只是想到要跟沈逸燼公布戀情了,覺得很不好意思。
但現在……在沈逸燼的目光下,景尋卻只想鑽到車軲轆底下去!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對於景尋來說,很顯然先生對他的看法要比其他人對他的看法更重要,重要許多,重要到只要一想到被反派先生以為他是迫不及待想要結婚就……
然而他還不能解釋!
總不能跟沈逸燼說,回去就是想跟先生一起,在渣攻面前秀一場恩愛吧!?
……這就有苦說不出。
景尋感覺,他根本承受不住沈逸燼此時看他的目光。
他也不能真的鑽進車底或者座位底下……最後沒轍了,景尋只能幹脆把通紅的臉往掌心上一埋,不抬起來了。
他將臉埋於兩隻手的掌心,原本抱著沈逸燼手臂的手便被自然撤出。
沈逸燼低頭看著自己空出的掌心,視線再度轉向景尋,突然有些無奈地叫他:「小尋。」
「坐好。你這樣坐著不安全。」
「先生,等等。」景尋說:「我等一會兒就坐好。」
沈逸燼:「……」
車子正向前行駛,景尋現在又是拄著頭身體前傾的姿勢,一旦有個急剎車的確會出現安全隱患。
沈逸燼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而後不著痕跡地將景尋整個上半身都攬了過去。
然後景尋就……自然而然地改為……將頭埋在沈逸燼臂彎里的姿勢。
一開始還只是借著沈逸燼手臂的力量,把頭虛虛地埋在對方的胸前。
後來發現這樣不舒服,景尋就乾脆一路向下,改為半倒在先生腿上的姿勢。
現在這感覺倒跟鑽到車底下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有安全帶的束縛,他大概還能倒得更徹底。
因為幾乎是躺下了,位置很低,四周又黑,景尋倒不怕臉紅的自己被沈逸燼看見了。
不僅如此,他也看不見沈逸燼的臉。
看不見,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車子依舊在一路向前地平穩行駛著,景尋終於放鬆了下來。
他想了想,還是說:「先生,我想要早點回沈家,不是要立即就結婚的意思……」
景尋習慣有什麼說什麼,尤其是跟沈逸燼,總覺得兩個人以後要想長期相處就應該這樣,儘量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不應該隱瞞。
唔,善意的謊言除外。
可也因為這不想給先生造成困擾的小隱瞞,景尋發現自己現在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
「哦?」沈逸燼果然出聲了。
青年看不見的地方,他長且直的睫毛低垂,掩住眼底的微微光亮。
沈逸燼說:「那小尋打算什麼時候跟我結婚?」
景尋:「……」
好了。
這下好了。
他躺平了。
沈逸燼說:「無論如何,小尋,我很開心。」
「……」
完全將頭埋在對方大腿上,但紅紅的耳朵邊還是暴露在外的景尋悶聲應了一下:「嗯。」
沈逸燼下意識抬起了手。
乾燥的拇指,輕輕擦過了青年的面頰。
光影斑駁交錯著從車廂里不斷掠過,景尋看見沈逸燼戴著戒指的那根手指修長筆直。
感受著手掌輕輕撫過他面頰的溫熱,他在黑暗裡也跟著偷偷伸手,捏住了沈逸燼的一片衣角。
唉。
只希望渣攻不要再那麼幼稚那麼瘋了。
也祈禱原著劇情不要發生,不要讓先生黑化。
……
到了選定吃飯的地方,車子在餐廳外面的停車場停下,沈逸燼才剛推開車門,就被一位老熟人給認了出來。
「沈總?真這麼巧?!」一眼看見沈逸燼的車牌號,聶延東忙迎了上來:「哈哈哈又見面了。」
「聶總。」沈逸燼說:「是很巧。」
說著,他已經邁開長腿下了車,又回身去接車上的景尋。
眼見著一個俊俏清瘦的青年被沈總抬手護著下了車,聶延東還愣了一下,隨後立即笑道:「原來沈總夫人也在。」
剛剛腳踩到地面上的景尋:「……?」
沈沈沈沈總夫人是什麼鬼。
乍一聽見這稱呼,景尋差點崴了腳。
好在沈逸燼就在他身邊,他抓著他,倒也沒有摔。
景尋不由看向對面的人……聶總他是認識的,上回見過一面。
但跟上一次不一樣,這回聶延東身邊還站了好幾個跟他同樣西裝筆挺的人,不知是客戶還是朋友,他們這會兒沒有如聶總一般上前來搭話,顯然跟沈逸燼關係並不熟,一個兩個都是想上來打招呼、但踟躕不前的模樣。
但再躑躅也絲毫沒影響他們正齊齊打量沈逸燼的目光。
或者說,是齊齊打量著沈逸燼和他的目光。
景尋:「……」
聶延東倒是一直厚臉皮慣了,他仗著兩家祖輩是世交,所以敢直接過來跟沈逸燼搭話。
但靠得近了,聶總卻突然發現了一些端倪。
只見被沈總穿在腿上、高檔定製的西褲,大腿|胯|部部分似乎微微皺了一些……
再仔細一看,可不得了,沈總的襯衫下擺好像也……微微有一些褶皺?!
……這。
可就奇怪了。
聶延東是還算比較了解沈逸燼的,多少知道一些沈總的規矩和龜毛,他難得有如此稍欠體面的時候……
心裡正覺得奇怪,等看見旁邊沈總夫人一頭有些凌亂的碎發,和略顯紅暈的面頰……
聶延東突然懂了。
唉……這就是新婚燕爾吧,真想不到,沈總也有如此衝動把持不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