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瑜王朝,南沿郡,某座偏遠的小城。
此城不大,不過街頭車水馬龍,人群摩肩接踵,絡繹不絕。
城中街道阡陌交通,縱橫交錯。兩旁酒肆當鋪林立。不少閒遊商賈更是將攤位擺上街頭,有的靜觀其變的端坐,猶如閉眼沉思,只是時不時的抬頭打量一番面前的路人;而有的則大聲喧譁的叫賣,看著路過的男女老幼眼中總是精光閃閃,此番此景,好不繁華。
……
「人族修域,遼闊無疆,我等凡俗之人,乃血肉之軀,即使窮極一生,也難以足其萬萬之一……」
城中某條街道的盡頭,此刻一道年輕的聲音高聲唱起,即便在街道的這一端也能聽得清晰。
「就如我等如今所處之地,名作南沿郡,方圓數千里,人口數以萬萬,土地何其廣袤,人口何其繁多,但我南沿郡隸屬大瑜王朝,不過是大瑜王朝九十九督府,一百零八邊郡當中的一郡而已,諸位道友可以想像這大瑜王朝又是何其的龐大。」
「即便如此,但諸位道友可知,放眼這大地之上,大瑜王朝這樣的國都更是數之不盡。」
「所以大瑜王朝也不過我人族修域一彈丸之地,地處犄角旮旯,猶如沙漠中的一粒沙,大海里的一滴水。」
「嘶……」
四周響起了陣陣倒抽冷氣之聲。
仔細一看,竟然是數十人此刻正圍成一圈,全神貫注的看著正中間,坐在一張高凳上,講的眉飛色舞,唾沫橫飛,興致極處更是手舞足蹈的年輕小道士。
這年輕小道不過十一二歲,面目平凡無奇,不過其鳳目明澈,細眼長眉,眼中不時會閃過一絲狡黠的精光。
年輕小道身著破舊的黑色道袍,道袍很長,顯然是成人男子的尺碼,穿在他身上尤為不合身,道袍的裙擺遮住了他腳上符黃色的布鞋,拖沓一節掉在地上。不過雖說道袍破舊,但卻被洗的乾乾淨淨,不染一絲塵埃。
除此之外,年輕小道腰間掛了一隻青色葫蘆,隨著其動作,不斷的搖擺。年輕小道頭髮盤起,中間橫插一支斷了半截的桃木簪子。最惹人注意的是他右手上那支拂塵,就像是耄耋之年老者的頭髮,稀疏之餘又顯得蒼白如雪。
聽見周圍人吸氣的聲音,小道興致激昂,神色就像是入魔一般,右手拂塵一甩,身子前傾,鼻尖幾乎就要貼在面前一中年男子臉上,猛然一瞪眼喝道:
「你說這天地大是不大!」
那男子被小道此舉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點頭結巴到:「大……大!」
聽到此人回答後,小道豁然側身,一把揪住一老者粗衫,往面前一拉,看著近在咫尺的老者,再次一聲爆喝:「你說我等凡人小是不小。」
老者被小道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嚇道:「小……小!」
聽聞二人回到,小道立馬收身,正襟危坐在高凳之上,拂塵再次一甩,微笑著點了點頭。
「不錯,二位道友所言極是,天地之廣大,凡人之渺小。」
「不過,人有靈,可修行,吞吐天地靈氣,鑄我靈身,神通廣大者飛天遁地,更有甚者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壽命堪與天齊。」
此言一出,眾人眼中閃過的火熱之色被小道盡收眼底。
小道嘴角得意的一揚,繼續道:
「遠了不說,就如我南沿郡,出過不止一位如此神通廣大者。」
「四千年前,我南沿郡遭遇洪水之災,抬頭只能看見傾盆大雨猶如滾滾瀑布一般砸下來,眼見如此,萬里平地就要化作滄海,千丈高山更是變為孤島,如此天災之下,我等億萬凡人必將生靈塗炭,萬劫不復。」
「關鍵時刻,一手持摺扇的長衫公子挺身而出,其英俊不凡,貌若潘安,只見其足下一踩,大地頓時裂開了一道綿延萬里的溝壑,滾滾洪水落入其中,再見其『啪』的一聲收起摺扇,雙手一抬,打出複雜的手印,往上一頂,傾盆的暴雨頓時逆流而上,遁入了九天之中,化解了我等一場天大的浩劫,眾人不知其名,只知道其綽號鬼手書生。」
……
「兩千七百年前,我南沿郡遭遇萬年不遇的蟲荒之患,密密麻麻的蟲雲鋪天蓋地,原本烈日當頭,竟被遮擋的伸手不見五指,花草樹木,人畜家禽,凡是蟲雲所過,屍骨無存。」
「便在這時,一年過半百的老者挺身而出,老者白須長髯,慈眉目善,大是一番仙家氣息。也不見老者如何作為,其一手抓過腰間葫蘆,拍開葫蘆塞子,口中念念有詞,數息之後,咬破右手食指,向著葫蘆狠狠一點,口中更是一聲暴喝『收』」。
「只見漫天的蟲雨滾滾而來,竟然化作了一股龐大的龍捲風,向著那只有巴掌大小的葫蘆口捲去,足足一日一夜,覆蓋大半個南沿郡的蟲患被其全部收入葫蘆之中。眾人不知那老者是何方高人,便號其靈葫真人。」
……
「八百年前,原本風平浪靜的南沿郡,家畜牲口脾性大發,有的甚至狂沖傷人,起初眾人並不在意,但僅僅幾日過後,大地開始輕微晃動,不過幾吸功夫,晃動陡然變得猛烈,數十息後房屋轟然倒塌,山頂巨石滾落。南沿郡有諸多高山,伴隨地動山搖,大量的高山冒起了滾滾濃煙,滾燙的岩漿猛然噴發。」
「眼看如此,我等凡人必將難逃此劫,就在眾人充斥在無限的恐懼之中時,一仙風道骨的老道抽身而起,其腳踏虛空,只是七步,便出現在千丈高空。老道看著腳下狼藉的南沿郡,手中拂塵一揮,一灑,一揚,竟然在半空當中畫出了一張巨大的符籙,隨著老者的一聲冷哼,那長有一千丈,寬有五百丈的符籙終於完成,散發出驚人的靈壓。見此,老者毫不猶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那巨符之上,巨符頓時散發出萬丈光芒,老者手中拂塵一拍,巨符化作了一道流光,從天而降,沒入了南沿大地之中。與此同時,噴發的岩漿停止了,晃動的大地靜下了,我等凡人再次逃過一劫。」
「眾人不知那老道名號,便稱其為神符道君。」
周圍人被他的話完全吸引住了,有的拍手稱快,有的連聲叫好。
見此,小道嘴角一揚,眼中精芒一閃,心知時候到了。
「講了這麼多,諸位道友對這仙家本領是否羨慕,是否嚮往?」小道神色一正,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
「你這不廢話嘛!」
……
「就是,能夠有那本事,誰不嚮往。」
……
「是啊是啊,排山倒海,壽與天齊,那就是神仙啊,做神仙,誰不想。」
看和周圍七嘴八舌的議論,小道露出滿意至極的神色,輕咳了兩聲。
見此,周圍人知趣的都閉上了嘴巴,再次聚精會神的看向小道。
「仙人,誰都想做,不過這仙人,可不是誰都能做的,想要做仙人,有志向是不夠的,還必須有……。」說到此處,小道故意收聲,買了個關子,故弄玄虛的看向周圍人。
「你倒是說啊,還要有什麼?」
……
「是啊,快說啊!」
……
「你這道士跟個小娘皮一樣吞吞吐吐。」
周圍人急切的表情被小道看在眼中,見到這關子也買的差不多了,小道點了點頭,而後繼續說道:
「除了有志向,還必須有靈根。」
……
「靈根?」
……
「靈根是什麼東西?」
……
「咳咳,這靈根,就是可以吸收靈氣,用來修煉的東西,想要做仙人,必須要有靈根,有靈根,才能夠一步步的修煉成仙人。」
此言一出,周圍人再次議論紛紛,顯然這樣的話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小道士,那你說我要怎麼才知道我有沒有靈根!」
就在這時,人群當中一人大聲說道,而此話,就像是說出了周圍人的心聲,眾人紛紛附和。
小道心中簡直樂開了花,這話豈止是說出了眾人的心聲,更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這位道友問得好!」
小道大聲讚嘆,轉而繼續說道:
「這也正是今日貧道來此的目的,諸位道友請看。」
語罷,只見小道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本面色發黃的書冊,其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大字「靈根寶鑑」
「這本是《靈根寶鑑》,此書乃是鑑別自身是否擁有靈根的寶錄,裡面有著詳細的鑑定方法。」
「貧道不才,仙家功法自然沒有,卻有這最為基礎《靈根寶鑑》,能夠給給位道友打開一扇通往仙家的大門。」
「今日遇見便是緣,既然與諸位道友有緣,這本《靈根寶鑑》就低價賤賣與諸位道友,這個嘛……就一兩銀子一冊好了,諸位道友不要覺得貴,要知道這東西在下只有區區九……四百多冊而已。一兩銀子,就可以打開一扇通往仙家的大門,這種天大的好事,哪裡遇得見。」
……
「諸位道友,都說了遇見就是緣嘛,你們別走啊,再看看吧,我這兒還有基礎的修煉功法,原本是準備買兩兩銀子的,現如今只要十文錢了。」
……
「誒誒,實在不行五文錢也可以啊,別走啊。」
……
「我這兒還有十幾個葫蘆,這可是和當年靈葫真人用的一個樣式的,大家看看吧,只要三文錢一個。」
……
「大嬸,你看看這葫蘆吧,見您老當益壯就兩文錢買給您,拿回去裝鹽也不虧啊,大嬸,大嬸別走啊。」
……
「我這兒還有幾十張符籙,和神符道君那道也有一兩分神似的,五文錢不算貴吧。」
……
「實在不行一文錢一打,拿去入廁也行啊。」
見到原本數十人化作鳥散,小道氣不打一處來。
「一群窮酸,你家祖墳冒青煙了才遇到道爺我,這麼好的東西都不識貨,活該你們一輩子窮酸,呸!」
就在小道罵罵咧咧時,遠處一隊身著鎧甲的巡邏官兵手持長矛走了過來。
「那說書的窮酸,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臭道士,還不滾,昨天就擋在這兒,今天還來。」說著幾人便要動手。
「這就走,這就走,幾位官爺別動粗啊。」
小道見到幾人過來,就要收拾東西滾蛋,但幾人哪裡是要給他時間收拾的樣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瘦弱的小道就三兩步直奔城門而去。
而後一把將小道丟出城,小道剛要站起來,卻見到自己吃飯的傢伙也全都被扔出來了,幾摞書,幾十個葫蘆,還有一條長凳子,哐啷啷打在地上揚起了大片的灰塵。
「再看見你三條腿給你打斷,滾!」
小道吃了幾口灰塵,嗆得那個難受,心中早就操了幾人祖宗一千多遍。
「一群什麼玩意兒,臭不要臉,不買道爺的寶錄,活該你一輩子巡邏,我呸!」
見到幾個官兵走的不見了蹤影后,小道這才敢一邊拍身上的灰塵一邊破口大罵。
但罵歸罵,也趕忙收起了高凳,同時把地上幾打厚厚的書冊,十幾個青葫蘆用一張破布裹起來,掛在高凳上,再把高凳抗在肩頭,左手拿著拂塵,右手還得提著腳下拖了一節在地上的道袍,似乎是有潔癖一般,不願意讓腳下的道袍沾上一絲塵埃,小道一搖一晃,慢悠悠的消失在城門外的原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