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王文平？
現在嗎？」
曾永嘉有點奇怪，伸出手往門外的方向比劃了兩下：「賀隊，之前不是定好的和陳年舊案組一起對會所的員工進行問詢……」
「老常，謝哥你們帶著幾個人下去支援紀組他們做筆錄。」
賀姝道。
常斌雖然也好奇她到底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轉念一想早晚都要知道的，所以便痛快的應了，轉身衝著謝子豪吆喝了兩聲。
二人又帶了另外兩個人，晃晃悠悠的出了去。
曾永嘉見狀很有眼色的轉身去聯繫王文平，電話卻怎麼都打不通，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轉而撥通了『愛曼妮醫療美容』的電話。
簡單交流了兩句，掛斷了電話之後，他道：「賀隊，王文平的電話無人接聽，據整形醫院那邊的說法，他今天應該在市中心一家酒店裡參加研討會。
這個時間正好是會議進行中，估計十一點左右會有午休，到時候他看到應該會給我們回電話的。」
賀姝臉色沒有見半點鬆快，沉吟了一下，開了口：「聯繫一下曹明清。」
「好。」
曾永嘉也沒有問為什麼，剛剛撥通那個號碼，就變了臉色：「對方關機了！」
「……」賀姝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她將手中的資料隨手放在了桌子上，邁開步子一陣風似的往外走：「問清楚王文平開會的具體地點，我在樓下等你！」
幾分鐘後，男人也衝出了市局辦公樓，拉開了停在樓門口的車門，迅速的鑽進了車裡。
轟！
小破車的屁股冒出一陣陣青煙，待到煙霧散去，已經沒有了蹤影。
賀姝把車開的極快，副駕駛的曾永嘉就算是繫上了安全帶，仍舊緊張的不得了。
這個時間還算是交通的次高峰期，通往市中心的路就算不是一輛車跟著一輛車，那也是並不順暢，小破車見縫插針，惹的他下意識的就抬起胳膊緊緊攥住了門上方的扶手。
鈴鈴鈴……
放在旁邊的電話響了起來，賀姝抽空看了他一眼，他會意的伸出手拿過電話，接通之後按下了免提鍵，對面傳來了紀宸的聲音：「聽常斌說你們要去見王文平，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是有了一些新的猜想，因為剛剛我發現兇手近一年的冷靜期有些不對勁，那份名單剛剛老常應該給你們帶下去了吧？」
說話間，她猛地一打方向盤，整個車身幾乎是橫著移到了旁邊的車道上，腳下油門加深，車子的轟鳴聲更大了。
「嗯，你那邊有什麼消息及時聯繫，我在局裡也好根據這些來安排接下來的問詢工作。」
賀姝應了一聲，電話里就傳來了忙音，她又是一個猛打方向盤的動作。
曾永嘉捏著手機閉上了眼，別說他承受能力不行，就算是以往他們在市區追兇也沒有這麼追的，這姐屬實有點太猛了。
以前他們每天都要聽從上一級的教誨，什麼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高於一切，就算是在抓捕兇手的時候，也要時刻以這個為前提，牢牢記在心中的那種。
這一刻他的感覺就是，別說人民群眾了，他自己的生命都像是受到了威脅。
想著，另一隻攥著上面的把手攥的更緊了。
在這一路上，他都不停的、十分隱晦的偷瞄著駕駛座上的女人，心中的好奇愈發的濃重起來，對方無故從靜淮市公安系統消失的那幾年，到底是去做什麼了？
當然了，雖然想知道，但是每一次問話到了嘴邊都被他給生生咽了回去。
整個市局知道始末的估計也就那麼兩三個人，保密自然是有保密的道理，總不能因為好奇就去破壞規矩。
因為賀姝的車技，硬生生的把原本快一個小時的路程縮短到了半個小時，等到車子停在那五星級酒店的門口停車位的時候，曾永嘉推開門走了下來，一陣清風吹過，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早就已經濕透了，這會兒正涼颼颼的冒著冷風。
二人沒有多耽擱就直奔三樓的宴會大廳，到了大廳門口那裡，看到了立著的牌子，上面寫著什麼全國級的醫療美容研討會，看著排場還真不小。
他們一走近，就被門口簽到台那個原本低頭刷手機的男人給叫了住，對方起身攔在了他們的前面：「幹什麼的？
裡面開會呢，你們要是參加婚宴，應該去別的樓層。」
曾永嘉亮出了自己的執法證：「警察辦案。」
「哎喲，這……」男人明顯一驚，他求助似的看向了簽到台後面的另一個女人，嘴裡不確定的道：「這我可得先去請示一下主辦方，不好隨隨便便……」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賀姝就已經一個閃身越過了對方，毫不遲疑的用力推開了大廳的門。
裡面參加此次研討會的人數還真不少，粗略一眼看過去，怎麼也有百來人。
此時正有一個帶著無框眼鏡的男醫生在台上講課，對方的中文多少有點口音，長相還算是俊雅，單眼皮，身高在一米八以上，穿著鐵灰色的西裝。
他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到了，拿著話筒疑惑的看向了門口。
賀姝覺著這人也是怪眼熟的，仔細想了想還真有點印象，應該是她第一次和紀宸一起去『愛曼妮』的時候，那位接待人員一直極力推薦的外國醫生，姓柳。
因為這突然性的闖入，台下開始有了議論聲，而王文平在看清了來人之後，震驚寫滿了整張臉。
他不會天真的以為警方來這是找別人的，所以在回過神之後，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閒言碎語，他急忙站起身，和身邊的人耳語了幾句，就匆匆往大門的方向走。
見對方如此自覺，賀姝倒也沒有為難，把已經伸到後褲兜，馬上就要掏出執法證的手收了回來。
王文平從宴會大廳出去的時候，面對簽到台那兩個人狐疑的眼神，十分尷尬的扯起一抹笑，含糊其辭的解釋了兩句。
之後衝著賀姝和曾永嘉擺了擺手，帶著他們來到了拐角處的衛生間前，正走著就猛地轉過了身子，情緒激動的攤了攤手：「我拜託你們，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都盡力配合了，你們有必要搞我搞到研討會上嗎？
全國性的研討會！這下好了，我以後怎麼在醫療美容界混啊？」
「我們有事先聯繫過你，可惜你沒有接電話。」
曾永嘉解釋。
男人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果然有幾個未接來電，他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仍舊不好看：「警官，到底什麼事這麼著急，連等我開完會都不行？」
「你能不能聯繫上曹明清？」
賀姝挑眉。
「她……她怎麼了？」
王文平見二人神情嚴肅，像是事態很嚴重的樣子，只能一邊問著一邊劃開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當聽到對面傳來的機械女聲之後，稍稍變了臉色：「關機了？」
他的驚訝不加掩飾，就算夫妻兩個感情不好，但是好歹也是生活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對方的為人和習慣他還是十分清楚的。
曹明清是個生意人，交友廣泛、業務繁忙，電話打不通的機率相當的低。
男人想了想，轉過身去打了另兩個電話，待到接通之後，他都急哄哄的詢問了幾句，再次回過身的時候，已經是徹底慌了神：「我問了她身邊的秘書和底下最信任的經理，他們也都表示今天到目前為止，聯繫不到人！」
結合警方的人找上門的情況，他很難不把事情往壞的方向去想。
曾永嘉這個時候終於品出一點意思來了，他遞給了賀姝一個滿含深意的眼神，對方則是回了一個肯定的點頭。
「王院長，警方現在合理懷疑您的妻子曹明清已經失蹤，現在還請你認認真真的回答我們一些問題，這樣警方才能有線索將其尋回。」
賀姝語速很快，絲毫沒給對方反應和思考的機會：「或許，您妻子有些什麼不為人知的愛好？」
「愛好？」
王文平還沒能從曹明清疑似失蹤的消息中脫離出來，猛地被這麼一問，好像有些迷茫：「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愛好，賺錢、花錢、沉迷購物和美容……控制欲強算嗎？」
「控制欲強？」
曾永嘉看起來不怎麼相信：「經過前幾次與您妻子的接觸，她對你的風流債可都是一清二楚的，但是據說從未因為這種事而和你有過什麼矛盾，這也叫控制欲強？」
「……」男人嘴巴張了又張，可接下來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的模樣，最後只能長嘆一口氣，連連搖頭：「說出來你們也不會理解的。」
他的一張臉皺的和苦瓜一樣，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賀姝卻是一臉瞭然的表情，她斟酌著繼續說道：「王院長，我指的愛好其實您應該清楚，我的意思是……曹女士在兩性關係上，是否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對於這一點，其實她最開始產生懷疑是在第二次與面前的男人接觸的時候，對方提到自己妻子時候的語氣、表情和小動作都十分的耐人尋味。
本以為是其經濟上受限制於曹明清，所以害怕對方發現自己的婚外情，後經證實卻不是這樣，那必然是有別的什麼理由的。
後續經過與曹明清本人的幾次接觸，她才漸漸從話語和動作當中扒出了一點點的端倪，但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剛剛問出口未必沒有賭的成分，不過從對面站著的人眼下的反應看，八九不離十。
「我不明白，這又與你們警方查案有何干係？」
王文平滿滿的不解，眼底深處還有來不及掩飾的難堪。
「我們懷疑曹女士的失蹤就與她的這些小癖好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王文平聞言先是一愣，隨後看起來有些糾結，估計在這一瞬間也想了不少的事兒，在心中好好的權衡了一下利弊。
這期間的心理活動有多麼複雜，旁人無從得知，最後他妥協了：「她喜歡男人，只喜歡二十出頭的男人，而且性虐成癮，從我和她結婚那天到如今，二十餘年，一向如此。」
「所以你們現在明白了？
這段婚姻我不是過錯方，從來都不是。
我們剛結婚的時候，她會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後來我年紀漸長不符合她的要求了，她就開始出去尋找更多的刺激，而且越來越過分。」
男人說著，抬起手掩住了摘下自己的眼睛，用另一隻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這麼多年以來過得什麼日子，外人壓根不清楚，後來他發現曹明清懶得搭理自己了，這才壯著膽子到處找女人，從別的女人身上尋回自己曾經的自信。
對於對方的這個反應，曾永嘉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在他看來這純屬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王文平要是不圖點什麼，大不了離婚就是了。
又不願意離婚，又在這賣慘，真是大可不必。
是以他隱晦的撇了撇嘴，開口問道：「你妻子的那間私人會所……？」
王文平把眼睛戴了回去，疲憊的點了點頭：「最開始就是為了方便她自己，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了現在的這樣，應該是為了掩飾她的惡行吧，畢竟這樣看起來不惹人注目。
而且隨著她年齡上的增長，這些年變得更……更……」他努力的想找一個形容詞，最後擠出兩個字：「殘暴。」
「你既然看不過去，為什麼不報警？」
「我報警有什麼好處？
在外面所有人看來，我們是夫妻一體，她出事兒了還能有我好果子吃？」
男人覺得這個問題很可笑：「而且那些她玩兒的『小鮮肉』也都是自願的，有錢拿，怎麼都行。」
「自願的？」
賀姝皺眉。
「這年頭，男人女人都一樣。」
王文平笑得諷刺。
……
又過了二十來分鐘，曾永嘉屁顛屁顛的跟在賀姝身後從酒店裡走了出來：「賀隊，您對於兇手有沒有什麼思路呢？
二十出頭，會所里的好大一部分『男模』都是這個年齡段，這麼一看，曹明清的口味指向還真是相當的明顯。」
賀姝上了車，掏出電話撥通，不一會兒對面就傳來了常斌的聲音。
「賀隊？」
「你現在立刻徹查曹明清的背景，包括她名下的那些公司、產業，然後將可疑的事情都逐條分類記錄下來，我半個小時之後到。」
「是。」
在電話掛斷之後，賀姝利落的啟動了車子，掛上了檔位，小破車發出了破碎的嘶吼聲。
另一邊的曾永嘉緊緊地靠在椅背上，右手十分自然的攀上了把手，因為用力，小臂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