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2024-09-03 18:01:51 作者: 徐小喵
  番外(1)

  「呼……」賀姝將裝的滿滿當當的行李箱扣了上,然後直起身呼出一口濁氣,扭過頭四下打量了一下臥室里還有沒有忘記打包的東西。

  她現在和紀宸之間的關係已經相當的穩定,這個房子住著多少心裡覺得有點膈應,所以在近期聯繫了一家中介,正準備賣出去。

  她還盤算著,等到房款收回來,就可以跟紀宸一起買一間寬敞一些的房子,反正她是想和男人結婚的,現在考慮這些也沒多提前吧。

  不過這種事情想起來多少有點羞恥感在裡面,她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轉身去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一瓶冰水,喝了兩大口之後,胸口那股燥熱滿漲的感覺才漸漸褪去。

  原本打算休息一會兒繼續打包剩下的東西,這樣等到紀宸忙完手頭這個案子的時候就可以過來幫她搬家了,未曾想門鈴卻忽然響了起來。

  她隨手將礦泉水瓶放在了旁邊的檯面上,走到防盜門前透過門鏡往外看了看,臉上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門外之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遲疑,再次抬手按了一下門鈴。

  有點刺耳的電子音讓賀姝微微皺眉,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神色,伸手將門打了開。

  門外的男人似乎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人開門,在看到她的臉之後微微一愣,隨後張了張嘴,但是卻沒能說出什麼。

  賀姝歪了歪頭,眼底透著疑惑。

  還算儒雅的男人看起來將近六十歲的年紀,個子不小,眉眼間依稀可以看得見紀宸的一些影子。

  對方在面對她的目光時,先是輕咳了兩聲,然後開口道:「賀警官是嗎?

  我是……」

  「你是紀晴的父親,我們前一段時間在醫院見過。」

  賀姝乾脆將門開的大了一些,表情淡淡的,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就好像她對於眼前的人和紀宸之間的關係完全不了解一般。

  這倒是讓紀海州覺得有些尷尬,他在敲響這扇門之前在腦海中設想了百萬種可能,唯獨沒有料到門內之人會是這種反應,對待他就好像對待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一般,仿佛他只是一個無端找上門來的當事人家屬。

  「我今天過來,不是因為紀晴……」他乾巴巴的開口解釋了一句,心頭多少有點發虛,因為他知道家裡那位因為紀晴進去了這件事有多瘋狂,不僅沒日沒夜的給紀宸打電話,甚至還做出了跑去公安局圍堵的離譜事兒,差點被人家以擾亂公共秩序給拘留了。

  「是因為紀宸。」

  男人收攏了思緒,正色道。

  賀姝眨了眨眼,略作思索便往旁邊挪蹭了一下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對方既然直接表明了來意,鑑於他和紀宸的關係,她怎麼都要給點面子的。

  紀海州遲疑了兩秒後,邁開步子緩緩地走進了屋子裡,其實這裡對於他來說並不算陌生,當初紀晴買下這裡,他也偶爾會過來看看女兒。

  只不過今天再次踏進來,感覺卻是全然不同的,明明家具擺設都沒怎麼變樣,可是表面上的一些擺件及生活用品,就能夠看出房主的心思,並且足以讓整間屋子給人的感覺大不相同。

  「您請坐。」

  賀姝進廚房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茶几上,見對方有些拘束的坐在了沙發上,她則是一屁股坐進了懶人沙發里,睜著一雙杏眼好奇的看著對面的人。

  「賀……賀小姐。」

  紀海州有些艱難的確定了這個稱呼,一雙手似乎有些不安的搓來搓去,好半晌才繼續問道:「你和紀宸是不是……」

  他這個兒子小時候還是很乖的,父子兩個感情也好,可自從前妻去世,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越來越淡直至見面互相皺眉頭的程度。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就算是他的確再娶了,但並沒有虧待過紀宸。

  直到現在,這個兒子連婚姻大事都懶得同他商量了,不過就是前兩天的一通只有幾十秒的電話,內容也很簡單。

  『我要結婚了』。

  前言不搭後語的五個字,沒有任何的交代,他甚至不知是什麼樣的女孩兒,對方姓甚名誰,有著何等的家庭背景。

  等到他想要多問兩句的時候,紀宸卻果斷的掛斷了電話,他想要再撥回去,卻不是拒聽就是占線。

  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用了一點手段,最終找到了這裡。


  賀姝聞言微微挑起眉毛,沒什麼猶豫的點了點頭:「要是您想問我們的關係,沒錯,我們兩個人的確正在談戀愛。」

  「額……是……是這樣啊……」紀海州在來之前,心中打了不少的腹稿,本想著詳細的問問姑娘的家庭情況之類的問題,可是這會兒面對對方那清澈無比的目光,所有的話仿佛都卡在了喉嚨處,任他再怎麼努力都問不出口。

  他頹然的垂下了頭,發頂的頭髮絲早已花白,人在這一瞬間似乎老了許多。

  他終於有點想明白了,今日問與不問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紀宸的脾氣他這麼多年可以說是再了解不過了,他已經決定的事兒,什麼時候後悔過。

  大抵是……自從被兒子發現紀晴是他的親生女兒那一天,這輩子就再不存在什麼父慈子孝的可能了。

  茶几邊上坐著的兩個人陷入了相顧無言的狀態,賀姝拎著剛剛的那瓶礦泉水,小口小口的喝著。

  她並沒有因為男人是紀宸的父親,就在態度上有多熱絡,總歸這場會面,最尷尬的不是她。

  又過了幾分鐘,紀海州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了身,無措的撫平了襯衫上的皺褶,他出言告辭。

  之後在路過書房門口的時候,視線無意中掠過書桌,腳下忽而停了住,怔怔的站在那裡出神。

  賀姝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原是擺在那裡的紀宸的照片,她想了想,還是略作解釋:「這照片是我買了房子之後,無意中在書桌的抽屜里發現的,想來是紀晴忘了帶走了吧。」

  紀海州想要扯起一抹笑算作回應,可是任他再怎麼努力,臉上的表情都是比哭還要難看。

  這張照片是他在紀晴住在這裡的時候,他帶過來的,因為在他看來自己的女兒對紀宸這個弟弟一直都是有感情的,不但經常會當著他的面關心紀宸的近況,還會為了讓他高興從而在姐弟相處上做出很多讓步。

  就因為這樣,他才一直強壓著紀宸,試圖操控對方的情感。

  在他看來,紀晴好歹也是他留給不孝子的一個血脈親人,他百年之後,兩個人是要互相照顧的。

  現在仔細一想,紀宸不願意,紀晴就願意了嗎?

  紀晴在懂事之後的很多年,都深深的知道自己是一個私生女,即使他後來取了龐亞慧,紀晴也都一直很小心的看著他的眼色,觀察著他的情緒,藉此決定她應該做什麼,怎麼做。

  明面上對紀宸的關心也許就是為了討好他,暗地裡嫉妒、不甘心的情緒肯定日益累積,直至最後爆發做出了利用紀宸這種事情來,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紀海州整個人還算挺拔的身軀,一下子佝僂了許多。

  腳步沉重的走到玄關處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從一直隨身帶著的包里,抽出了一本房產證和兩把鑰匙,輕輕的放在了鞋柜上。

  「叔叔祝你們幸福,房子過戶的事兒,隨時聯繫我就行。」

  他擠出了一個笑容,隨即急哄哄的走掉了,甚至於因為不想給賀姝拒絕的機會,連電梯都沒等,直接跑進了樓梯間。

  賀姝有些荒唐的看著那本房產證,地址位於繁華區,面積挺大的一四室兩廳。

  不過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她和紀宸兩個人完全可以負擔的起自己的人生,這件事還得等紀宸回來拿主意,她並不想參與。

  很快,賀姝就將此事拋之腦後,繼續鑽進臥室裡面收拾東西。

  等到將臥室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將戰場轉移到了客廳里,因為外面天色漸暗,她便順手把電視給開了開,耳邊好歹有點除了她自己以外的聲音。

  嗡——嗡——嗡——

  茶几上的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亮了起來,她看了一眼後剛剛接通,對面就傳來了曾永嘉那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賀隊,你幹什麼呢?

  我給你發的連結,你看了沒有?」

  賀姝愕然,將手機拿到眼前瞥了一眼,見上面果然有個信息提示:「……還沒有……」

  「那你還是快點看看吧。」

  曾永嘉的語氣有點不大對勁,說完生怕耽誤她,下一秒就掛斷了。

  她覺得有點奇怪,順手點開了對方發過來的連結,原來是一則靜淮市本地媒體的一篇視頻形式的新聞報導。

  背景音有點嘈雜,記者後面的情況也有些混亂,隱約可見遠處冒著濃重的滾滾黑煙,隱約可以聽到警笛和救護車的聲音,似乎還夾雜著不太清楚的消防車的叫聲。


  「據24日晚七點十一分的消息,在我市興南區奉雲街道236號的一家私人修配廠內忽然發生了劇烈爆炸,現在興南區消防大隊已經趕到了現場,對火勢進行撲滅工作。

  現在尚未能確定發生爆炸附近是否有人員傷亡,我台將持續進行報導!」

  視頻中的男記者語速很快,畫面有些搖擺不定,在男記者說完之後畫面逐漸放大,拍向了那沖天的黑煙,隱約可見囂張的火舌在建築物上肆虐。

  此時的消防員已經上了高壓水槍,只不過瞧著一時不會那火可是撲不滅的。

  奉雲街道236號?

  陳年舊案組最近正在查多年前的連環縱火案,早些時候紀宸和她說過,有了點眉目,嫌疑人的居所好像就是在奉雲街道?

  賀姝瞳孔微縮,瞬間站起身子,顧不得身上還穿著居家的棉麻睡衣就直接沖了出去。

  在跑到小區門口的路上,她再次聯繫到了曾永嘉,幾分鐘後對方就開著車停在了路邊,男人都不用她吩咐,直接跳下了車自己自覺的坐上了副駕駛。

  接下來的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曾永嘉總算知道了什麼叫速度與激情,感情以前他經歷的那些都算小場面,今天這他媽的才是與死神擦肩而過。

  等到到了奉雲街道上拉著的警戒線外,車還沒停穩呢他就打開車門沖了下去,對著一邊的綠化帶乾嘔不止,腦仁一陣一陣的跳著疼,這感覺賊酸爽。

  可是還沒等他緩過神,就得回身上前亮出執法證,幫著正穿著睡衣的賀姝通過了警戒線,一路往前摸索著找到了靜淮市局眾人現在所在的位置。

  劉支隊及局裡的兩個局長先一步到了現場,在看到賀姝之後,俱是神色不大好看,臉上的擔憂一覽無餘。

  「情況怎麼樣?」

  賀姝開口問道,聲音冷靜的過分,很好的將那絲幾欲控制不住的顫抖給生生的壓了下去。

  她這邊越是冷靜,劉支隊等人心頭就越是不好受。

  過了幾秒鐘,劉支隊斟酌著回應:「房屋外側的明火剛剛撲滅,現在消防員已經陸續進入到內部去滅火了,紀宸他們……他們肯定會沒事的。」

  「一共幾個人?」

  「紀宸,侯子博,王彬,劉一飛,一共四名同志。」

  賀姝聽完之後,抿著嘴沒再吱聲,只是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修配廠的入口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所有人幾乎都是屏住呼吸的狀態,生怕喘氣聲大了會影響不遠處的火勢。

  約莫五六分鐘後,入口處突然有了動靜,先是兩名消防員架著一名全身黑不溜秋的人跑了出來,等到跑進了交給醫護人員之後,眾人才看清那人的臉,不由得發出了激動的尖叫:「侯子博!侯子博!」

  那被安置在擔架上的人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大礙。

  緊接著又是兩組消防員陸續帶出了兩名倖存者,分別是王彬和劉一飛,這三人當中以劉一飛的狀態最好,只是臉頰上擦破了點皮,所以他自然要擔負起交代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任務。

  這劉一飛坐在救護車旁邊,開口之前頗為愧疚的深深的看了一眼賀姝,然後才說道:「我們沒想到嫌疑人趕在工作的地方藏匿了好多助燃劑,像是汽油之類的東西。

  老大最先發現的不對勁,大喊著讓我們隱蔽,我們三個在完成隱蔽之後才發現他還在前面和嫌疑人纏鬥……緊接著我耳邊就是一聲巨響……」

  說著說著,挺大一個老爺們兒竟然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淚:「賀隊……對不起……」

  「大男人,哭個屁。」

  賀姝皺著眉,語氣不善,看到對方成功的將眼淚憋回去之後,她扭頭看向了那修配廠里,像是在喃喃自語:「他一向謹慎,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然而……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火場內一直沒有再傳出什麼動靜。

  警方眾人的心情逐漸變得焦灼不安,劉支隊來回踱著步,眉間的皺褶幾乎能夠夾死一隻蒼蠅,鞋底差點都要磨破了。

  就在這時,曾永嘉忽然大喝一聲:「有人!有人出來了!」

  大家忙不迭的望過去,果然在迷濛的煙霧中,踉踉蹌蹌的走出了幾個人,其中兩名消防員合力抬著一個不知死活的軀體,另一邊則是一名消防員攙扶著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

  賀姝一直含在眼底的淚再也不受控制的噴薄而出,她撥開警戒線直直的沖了過去!


  一直將人攙扶到安全地帶的消防員剛抬眼,還沒來及的反應過來什麼呢,就看見了一道身影重重的撲進了身邊之人的懷裡,力度大到撞得男人悶哼了一聲。

  男人不用做什麼反應,順勢將人緊緊的攏住,到底算是經歷了『生離死別』,縈繞在二人身邊的溫情格外的濃。

  消防小哥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待了一會兒後,這才頗為不是滋味的扭頭走了,衝著自己的隊友哭唧唧:我做錯了啥,出個任務也能吃一嘴狗糧!

  紀宸察覺到了腰間那雙纖細的手臂上傳來的力氣越來越大,下意識的悶咳了兩聲,抬手輕撫過女人那披散在腦後的長髮:「我回來了……好好兒的,沒缺胳膊沒少腿。」

  賀姝鬆了手上的力氣,後退半步將其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隨後視線定格在了男人左側腰間,那裡正往外滲著血,將灰色的T恤都染得變了顏色。

  她急急忙忙伸出手將衣服扯起,入目便是一道七八厘米的傷口,裡面還嵌著點玻璃碎渣。

  見她又要哭,紀宸哭笑不得的出言安慰:「皮外傷而已,況且我這正好同你那兒湊了一對兒,比情侶紋身還有紀念意義呢。」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她的左側腰身處,語氣里多多少少帶了點曖昧。

  「……」賀姝被戳的一顫,瞪了他一眼,不過卻也抬起手輕輕捂住了自己的腰間。

  她那裡的確有一道疤痕,是前些年在國外留下的,每每兩個人纏綿的時候,男人總會格外疼惜的親了又親。

  「還是讓醫護人員趕緊處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她上前攙著對方的手,叮囑道。

  然而紀宸卻略微用了力氣,將兩個人定在了原地,她有些狐疑的抬起頭,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男人衝著她露齒一笑,一張俊臉因為身在火場被熏得黑黢黢,這會兒襯的一口壓特別的白。

  只見他抬手到了脖頸邊,扯下了一條不知什麼時候掛在那裡的銀質鏈子,那鏈子上還有著一個吊墜兒。

  賀姝在看清那吊墜兒之後,怔怔的半晌沒能回神。

  那是一枚鑽戒,即使伴隨著他經歷了生死,仍舊是閃閃發亮的。

  紀宸小心翼翼的捏起那枚戒指,輕聲道:「賀姝,嫁給我吧?」

  二人身後是久久不散的濃煙,鼻間充斥著的是焦糊的怪味,男人一身狼藉,她披頭散髮穿著睡衣。

  即便如此,賀姝仍然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場景了。

  她咬著下唇,將自己的右手遞到了他的身前。

  那枚戒指套進了無名指,上面還殘留著對方灼熱的體溫,燙的她生疼。

  壓下眼底再次湧出的暖意,她唇角揚起,緩緩點頭:「好,我們結婚吧。」

  在一片口哨聲和起鬨聲當中,紀宸將人再次攏進懷中,低下頭輕輕的啄了啄那粉嫩的唇。

  我愛你。

  我也愛你,無數次的穿越生死後,我仍想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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