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案中案,局中局
「怎麼回事?」
李衍看著地上的劉三,開口詢問。
「是我的錯——」」
沙里飛臉色難看,「我去買情報,完事後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這小子並非攜款私逃,而是不小心露了財,被同夥劫掠。」
「我想著去救人,再順道把錢拿回,誰知道卻無意撞破件醜事,怕是給咱們惹了禍—」
「與你無關!」
旁邊的呂三忽然悶聲開口道:「是我先忍不住動手,不怨老沙。」
這二人明顯在搶著擔責任。
李衍有些異,隨後啞然失笑,「老沙,三兒,你們難不成覺得我李衍怕事?」
「咱們是兄弟,就算把這天捅出個窟窿,一起抗就完了,怕個鳥!」
「說吧,到底怎麼了?」
沙里飛這才開口道:「我得到消息,這小子被西行弓幫的其他人給搶了,就在城南破廟。」
「去了那兒,裡面有不少惡弓盤踞,我和三兒用了點小花招把人引開,進入地窖救人。」
「沒曾想,那伙惡弓還幹著拐賣娃子的事,裡面關了上百個孩子,全都用藥迷暈—」
「我等一不做,二不休,就將那伙惡弓全宰了,又通知街坊報官。」
李衍笑道:「這是好事啊。」
沙里飛臉色難看道:「我動了火器。」
「更麻煩的是,官府的人來了後,卻一口咬定是我們拐賣娃子,眼下正到處派人搜查。」
「哦?」
李衍眼睛微眯,發現了蹊蹺。
旁邊老婦人白浣搖頭道:「此事很簡單,買賣人口的事,並不新鮮,有明市和暗市。」
「明市大多是自願賣身,或朝廷命犯的妻女孩子,一般都會在衙門造冊登記。」」
「但這暗市,買賣的人口多來路不正,與弓幫、本地幫會、燕子門妖黑脫不了關係。而且肯定有衙門的人撐腰,才能幹下去。」
「咱們怕是動了衙門裡一些人的錢袋子。」
「就因為這個?」
李衍啞然失笑,「沒事,做就做了,若我在,恐怕幹得更絕,安心待一陣子便是,等到風聲過去了,咱們再離開。」
說著,對老婦人白浣拱手道:「前輩,實在對不住,耽擱你們的行程。」
「李少俠客套了。」
老婦人白浣微笑道:「這是行俠仗義的好事,老身也佩服的很。」
李衍點了點頭,看向眾人,「既如此,咱們就再待一陣子,老沙,你們沒露臉吧?」
「這倒沒有。」
「那就行,三兒把眼線再放遠點,老沙你四處轉轉,找幾條撤退的道兒,剩下的諸位都警醒點,發現不對就立刻撤離。」
「隔著兩條街,便是重慶千戶衛所,說不定也和那些人有所勾結,不得不防。」
安排一番後,李衍又看向王道玄,將剛才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市井多奇人啊—」
眾人聽到那神秘老者,也忍不住感嘆。
王道玄撫須笑道:「多半是梨園行的老前輩看不下去,估計不用咱們出手,他也會搭救。」
李衍微微點頭,不再提此事。
至於那排教排頭手中的寶貝「龍蛇牌」,因為事關龍女委託,牽扯甚大,不好多說。
先弄清楚情況,再找機會下手。
定好了計劃,眾人各自忙碌。
沙里飛和呂三出門,控制更多的老鼠,將警戒範圍擴大,同時尋找隱秘撤退點—
王道玄和白家女子,一起幫劉三治傷至於李衍,則從沙里飛手中接過買來的情報,回到房中查看。
他們這次買的情報不少。
首先便是川蜀各地勢力分布。
他們來之前,已有所了解,但畢竟比不上川蜀本地風聞客棧詳細。
從情報上可以看到,蜀中雖大,山川散亂,但勢力分布卻很有規律。
一是朝廷方面。
蜀王盤踞在成都,那裡官員都以其為主。
其雖與皇帝是親兄弟,且功勞不小,身受信任,但朝堂上的大員,卻依舊提防。
這些年來,陸續派來官員,將重慶府握在手中,試圖與成都形成對峙之勢,但也只能慢慢來。
因此,重慶府官場也很複雜,有些是蜀王一系,有些則是朝廷從其他地方調來,平日裡沒少互相下絆子。
二是江湖方面。
蜀中玄門正教,本以峨眉為主,但多年來,青城山崛起迅速,再加上十大宗師之一的程劍心橫空出世,鎮壓蜀中氣運數十年,已使得青城山徹底獨立,聲勢更勝峨眉。
雙方表面和氣,私底下也暗自較勁,
比如這重慶府,城隍廟的掌控權,在程劍心許久未露面後,前兩年就被峨眉山得到。
其中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
但雙方也因此,幾乎不再往來。
江湖上,哥老會總堂在重慶府,鹽幫總艙在自貢,借著蜀王府,也已延伸到成都,排教總舵則在宜賓。
除此之外,便是次一等的勢力。
川北的鐵佛寺,也是峨眉五花之一,但和陝南漢中江湖關係更好,且掌控著通往陝州的蜀道,
非常有錢,與青城峨眉都保持距離,一幅超然物外的模樣-—」
成都青羊宮,與青城關係更近,但對世俗事物非常熱心,和蜀王府關係更近總的來說,蜀中正教一團散沙。
再加上這地方民族眾多,民間法脈不少。通天教、散教高手輩出,往西有藏密和苯教,往南臨近滇黔二州,西南邪道也極為昌盛。
因此,之前才爆發了都江堰鬥法。
青城山雖說獲勝,但估計也平靜不了多久。
一團混亂啊··
李衍微微搖頭,又看向第二份情報。
上面是各地發生的怪事。
李衍取出地圖,按照情報,畫上自己獨有的符號,進行標註,再結合白家的秘藏,青牛觀告知的天靈地寶方位,規劃路線。
做完這些後,他才取出最後一份情報。
上面,是關於寶人的信息。
憋寶一脈,因為經常能找到寶貝,難免被人,所以行動很是隱秘。
上面唯一提到的線索,是有一夥憋寶人,在DZ區附近出現過。
DZ區?
李衍看著情報若有所思。
那些人,不會在打大足石刻的主意吧城南,一處破廟外。
火把熊熊,滿地碎屍殘肢。
「鳴鳴!」
「兒啊,可算找到你了!」
「這幫龜兒子,真該死!」
到處都是孩童哭鬧聲,聞訊而來的百姓將街口堵得水泄不通,不少人探頭探腦張望。
衛所士兵築起人牆,將百姓攔住,
衙門裡的小吏,挨個將那些孩童領出。
有家人的,必須孩子親自指認,且找到兩戶鄰居作保,方可將人領走。
至於找不到家人的,則暫且找地方安置。
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哭喊,有人咒罵。
這個廟,原本是前朝大興年間土地廟,因為供奉的是大興朝官員,附近官紳有所顧忌,從不撥款修,漸漸荒敗。
後來,更是被一夥惡弓占據,
這些人橫行霸道,經常到附近商戶門口打秋風,說些吉利話要錢。
若是不給,潑糞、偷雞摸狗、半夜砸窗戶-什麼噁心手段都用,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幾次報官,衙門的人來了將其趕走,但不出三天,又會折返,且玩命折騰報官之人。
久而久之,便沒人再敢多言。
沒想到,這次被人一鍋端。
百姓咒罵不斷,心中也很是解氣。
破廟內,衙役和都尉司的人正在忙碌。
「大人,是新式火器。」
件作驗屍後,起身拱手道:「使用火器之人,是其中好手,且有高手相助,將這些乞弓堵在院中,借火器之力,全部斬殺。」
「手段利落,絕非一般江湖中人。」
看著滿地殘肢,重慶府衙門捕頭眼皮微顫。
他身形高大,膚色黑,最突出的,便是一副大鬍子,垂在胸口,光滑如水,打理的很是用心。
此人姓萬,名叫萬寶全,乃峨眉五花七葉之中,化門高手,擅使天罡三十六閉手,號稱西南第一神捕。
還有個外號,叫「美髯公」
朝廷官員,一般忌諱結交江湖中人。
但公門中捕頭,則不在此列。
聽完件作的話,萬寶全微微點頭,對著旁邊恭敬拱手道:「劉大人,案情已經明了,乃是本地惡弓拐賣人口,卑職建議就此結案。」
在他對面,一名都尉司百戶坐在椅子上,旁邊站著兩名屬下,正是曾在豐都設局的百戶劉乾。
面對滿地殘屍,他看也不看,用小刀修剪著指甲,淡然道:「萬捕頭,也未免太過草率了些。」
萬寶全臉色一僵,「不知大人何意?」
百戶劉乾緩緩抬眼道:「巧子拐人而已,哪裡都有,但朝廷的規矩你也知道,凡涉及到火器便不可大意。」
說著,眼神變冷,「朝廷放開火器,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不代表著,會讓這幫江湖客肆意妄為。」
「城中動用火器,死這麼多人,若不查個水落石出,你我都擔待不起!」
「哼!這幫人膽大妄為,多半是弓子同夥,分贓不均,必須抓住!」
萬寶全沉默了一下,拱手道:「是,大人。」
都尉司百戶劉乾,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手下起身離開。
但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扭頭意味深長道:「萬捕頭,此事本官盯著呢,可別砸了你西南第一神捕的招牌——」
說罷,便闊步離去。
在他走出破廟後,萬寶全才直起腰來,盯著對方背影,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他的手,不自覺伸入懷中,取出一枚精緻的小木梳,輕輕梳理著自己的鬍子。
「頭,您看這—」
旁邊有衙役上前詢問。
萬寶全一邊梳理著鬍子,一邊開口道:「這姓劉的出了名的陰險,肯定不安好心。」
「查吧,先找到人再說。」
那衙役連忙點頭,「好,我這就帶兄弟去找哥老會,詢問最近是否有生人進城。」
「嗯。」
萬寶全梳理著鬍子,微微點頭,
他盯著這名離開的衙役,在其離開後,才將梳子收起,勾了勾手,招來另一名衙役。
「師兄。」
這衙役微微拱手。
萬寶全冷笑道:「這案子根本不用查,一看就是過路好漢路見不平,咱們既在公門,但也是江湖中人。」
「若是拿了人家,豈不是讓江湖同道恥笑?」
「方才那小子,著急忙慌去找人,估計收了這伙子的錢,跟著他,看有何發現。」
「是,師兄。」
這衙役微微點頭,立刻離開。
萬寶全又取出木梳,打理起了自己的鬍子,喃喃道:「格老子的,混口飯可真難—」
另一頭,劉乾帶手下離開破廟,立刻加快腳步,左拐右拐,來到通遠門附近一座大宅外。
門口站著名小廝,見狀也不說話,只是恭敬拱手,又咚咚敲了三下門。
吱呀一聲,大門打開。
院子裡,眾多漢子手持利刃,腰間別著火槍,四處巡邏。
他們眼神銳利,一看就都是好手。
劉乾也不理會,帶人闊步而行,穿過正堂,又來到後院一座書房外。
夜色依舊,但見書房窗口處,燭火明亮,一名儒袍老者正在看書,旁邊美艷侍女紅袖添香。
劉乾抬手,讓手下站在門外。
「見過長孫奉祠。」
面對這老者,劉乾也收起了囂張模樣。
「奉祠」,乃王府官職。
負責祭祀事宜和樂舞表演。
儒袍老者放下書,點頭微笑道:「辛苦劉大人了,那邊情況怎麼樣?」
劉乾冷笑道:「本來這件事,是我準備帶人動手捅出,但不知哪裡來的過江龍,先一步動了手。」
「萬寶全號稱神捕,但不過是個江湖中人,根本不知此事厲害,我已逼迫他徹查此事。」
「只需稍微引引導,這把火就能燒起來!」
儒袍老者點了點頭,看向窗外,搖頭道:「皇上都沒說什麼,朝中的那幾位大臣,就死盯著王爺,無非是想踩著王府上位。」
「可惜,他們派來的都是酒囊飯袋,這次被咱們抓住把柄,正好一舉將他們趕出重慶!」
另一頭,那名自告奮勇的衙役出門後,轉過兩條巷子,便對著手下開口道:「哥老會的人,不好打交道,你們先去,我找個人說合,隨後就到。「
支走手下後,他臉上立刻變得焦急,扭身就跑,急匆匆來到江邊。
江邊一片黑暗,浪花拍岸。
他2了口唾沫,從樹林中取出把鋤頭,在一處礁石旁飛快挖掘。
沒一會兒,便有濃郁屍臭逸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