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在第二天下午就把微信號清理好,把帳號和密碼給了任彥東。閱讀
微信號里只留了沈凌現在申請的號,還有任彥東的號,方便任彥東在另一個手機上登錄。
驗證信息結束,任彥東成功登陸後,準備把沈凌那個號也給刪了,結果沈凌發來一條:【我最後再多一句嘴,老三,追盛夏,你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不要臉,信我的。】
任彥東本來要刪除沈凌,後來又沒刪。
他何嘗不知,現在只有不要臉這條路可走。
任彥東打開盛夏的微信,愣怔,盛夏設置了朋友圈僅三天可見...而最近三天,她什麼都沒發。
向秘書敲門進來,「任總,岳老師來了。」
任彥東放下手機,趕緊起身去迎接。
一番寒暄,任彥東親自給岳老師泡茶。
岳老師是著名鋼琴藝術家,也喜愛小提琴,任彥東認識岳老師也是那個鋼琴朋友介紹。
任彥東之前約了岳老師,要親自去拜訪,哪知岳老師有公益演出,耽擱了,演出結束,岳老師就直接來了遠東集團。
岳老師也忙,任彥東就沒拐彎抹角,「岳老師,我想跟著您學鋼琴,家裡的琴房和鋼琴我都準備好了。」
他只有晚上有時間練琴,怕打擾了鄰居休息,就把琴房做了隔音,前幾天定製的鋼琴也到家。
岳老師淺笑著,半開玩笑的語氣:「我可不是什麼學生都收。」
他也快言快語,把醜話說在了前頭:「之前也有過成功企業家,就為了在女朋友生日時給個驚喜,讓我指導簡單練首曲子,不瞞您說,我拒絕了。」
之於他,音樂是純粹的,音樂的魅力在於發自內心的喜愛,而不是將就糊弄。
他今天過來,完全是給老朋友Allen的面子。
Allen說遠東的任彥東想學鋼琴,他其實挺納悶的,一個三十多歲的上市集團的負責人,到了人生最通透的年紀,哪還會靜下心來感受音樂。
任彥東誠意道:「我是系統跟您學,從零開始,沒想過要速成。」
岳老師頷首,問出心中疑惑,「能說說學琴的原因嗎?」
任彥東手指摩.挲著茶杯,沒隱瞞,「為了追盛夏。」
他說:「在墨爾本時,她跟Allen第一次見面,兩人就因為合奏曲子,現在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Allen就是他跟岳老師共同的朋友,一個鋼琴天才,在墨爾本和雪梨演出時,盛夏都跟他合奏了一曲。
他看著岳老師,「我也不知道我能學到什麼程度,但學了我才能了解樂器。」也才能真正的領悟到音樂的魅力。
他喝了口茶,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岳老師,說了您別笑,之前盛夏跟我說,三哥,小提琴演奏是我的夢想。結果我回她,我以為那只是一份工作,我還跟她說了一大通道理。」
還跟她說,他現在的工作也是他曾經的夢想,最後也只是一份工作。
到現在他也忘不掉,她當時看他的眼神,特別無奈和無助。
而那時候,他偏執的以為,自己全是對的。
岳老師的年紀已經是任彥東的長輩,他語重心長道:「這也可以理解,隔行如隔山,就像你們的書法,兩幅字放我面前,我品評不出其中的奧妙。但你願意從頭開始學鋼琴,難能可貴。」
接著,他說起盛夏,「我也聽過盛夏的演奏會,聽了四場。」
任彥東一愣,「您也聽了?」
岳老師笑著點點頭,「國內的兩場我都聽了,雪梨那場,還有柏林那場,我是專門過去聽的。」
任彥東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沒法形容心裡的感受。
岳老師:「聽盛夏演奏會的人,有很多都是專業音樂人士,有些是在朋友的推薦下過去聽,聽了一場後一發不可收拾。」
任彥東驚詫:「專業人士?」
岳老師:「對,他們的音樂成就遠遠高於盛夏,還有幾位的音樂造詣是盛夏近階段無法企及的,可他們還是很喜歡她,不是捧場,是享受、是聆聽,盛夏的演奏會是一場聽覺盛宴。」
岳老師怕任彥東沒法直觀感受,就說的具體點。
「我們圈內的一些老朋友是這麼形容盛夏的,她是被上帝親吻過的女孩。她極具音樂天賦,身上還有一股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靈性。」
他的一位朋友,茱莉亞音樂學院的教授,什麼樣的弦樂樂器的天才沒見過?可他聽了盛夏的演奏會視頻片段,連連稱讚,說盛夏是樂器天使。
後來盛夏在紐約的那場演奏會,那位教授朋友去現場了,聽得如醉如痴,聽完後還抱怨,說演奏時間太短,應該再長一些。
其實已經夠長了。
岳老師提起盛夏,毫不吝嗇讚美之詞,說起來就打不住,像是在說自家孩子,「她沒有經過更高音樂學府的系統學習,卻有些地方能無師自通,她的水準達到了最高專業級別。」
「當然她在演奏上也有不足,但是我們都能忽略她技術上的小瑕疵,而沉浸在她人琴合一的演奏里。」
那個時候,他真覺得,瑕不掩瑜。
他抿了口茶,繼續道:「武林高手講究的是人劍合一,她也達到了音樂的最高境界。」
人琴合一。
任彥東:「岳老師,能不能再跟我說說你們那個圈子裡,跟盛夏有關的一些事,我想多了解一下。」
岳老師:「我也不知道哪些是你不知道的。」
任彥東:「您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我對她的小提琴...幾乎不了解,演奏會也只聽了三場。」
岳老師笑了,半開玩笑道:「難怪要踹你了,你大概不知道,她為了你放棄了繼續演奏小提琴的夢想。」
任彥東聲音略沙啞:「什麼意思?」
岳老師:「當初她演奏會進行到第六場時,在我們那個圈,包括國外,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天生就屬於舞台。後來有不少國外知名音樂學府邀請她去深造,她都拒絕了。」
他到現在都記得她給出的理由:「她說,我會離我的愛人越來越遠,說不定就會失去他。」
她還說:「我想回去做個金融學霸。」
當時大家都笑,以為她是在冷幽默。
哪知道,她還真的回來考研。
他當時也覺得惋惜,後來找熟人打聽了一下盛夏以及她家裡的情況,他才知道,她們家除了舅舅,就沒其他人支持她拉小提琴。
「盛夏高中時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你知道吧?」岳老師問道。
任彥東回神,點頭:「知道。」
岳老師:「那時她有機會進國家隊集訓的,她數學方面好像比音樂還有天賦,老師特別看中她,但她拒絕了。」
因為要進國家隊集訓,就要成天泡在數學競賽題里,再也沒時間練琴。可盛夏的母親,夏教授是希望女兒進國家隊,以後保送清北的數學系,還希望盛夏參加IMO競賽。
夏教授當初讓盛夏學樂器,大概也是為了開發智力,能學好數學...結果陰差陽錯,盛夏喜歡上了小提琴。
盛夏為了不進國家隊,把舅舅的聯繫方式給了競賽隊的老師,舅舅心疼外甥女,跟老師說不考慮進國家隊,女孩子太辛苦。
好像就為了這事,後來夏教授跟哥哥大吵一架,到現在都有隔閡。
夏教授要求女兒高考結束後申請國外的高校,結果盛夏還是一邊學習,一邊練琴,最終也跟那幾所高校失之交臂。
盛夏本科最終還是讀了數學系,不過心思不在專業課上,一心想著練琴,在專業上明明能吊打別人,結果最後成績差點墊底。
聽說那段時間,盛夏跟夏教授鬧的挺僵,最後都各退一步,盛夏用一年半的時間圓夢,回來考研。
如果要不是因為任彥東,或許盛夏就會再次堅持自己的音樂夢想,繼續到更高的音樂學府去深造。
任彥東用力握著茶杯,許久都沒吱聲。
他對盛夏的方式,有對的地方,但更多是錯的。
聽岳老師說了那麼多,他再次慶幸,還好盛夏去了小村,還好沈凌說了那番話,不然他就不會找Allen,沒看到Allen和盛夏無話不談,他就不會想著從音樂上改變自己,不找岳老師就不會知道盛夏的那些過往。
如果沒有這些,他跟盛夏註定是沒有未來的。
任彥東跟岳老師說:「老師,您給我排課吧,我按照您的時間來上課。」
岳老師看出任彥東是真的想學,他也盡力配合,「那你把你私人時間段整理髮給我,我儘量把課程安排在那個時間段。」
任彥東感激一番,又道:「如果遇到一些特殊情況,我要出差,或是出席一些行業會議,晚上我上視頻課。」
岳老師微微頷首,視頻課也可以,不需要每節課都面對面上。
他笑了笑,「為了追人,你付出可不小。」
在別人那裡,一天半小時或是一小時的練琴時間不算什麼,但對於任彥東這麼忙的企業負責人來說,不容易,而且還是大齡學琴,其實成人的領悟力和感知力有時遠不如幾歲的孩子,學起來可能會很困難。
任彥東拿筆開始寫自己不算太忙的時間段,他接過岳老師的話:「我這麼做不算什麼,在這段感情里,我也只是付出,而盛夏是犧牲。」
接下來,他會好好追她,一點點的了解她,也一點點的改變自己,從性格到行事風格。
追她時,不讓家人摻和,不讓朋友幫忙,儘自己最大的、所有的努力。
他不知道最後結果會怎樣,但這回方向對了,結果總不會太差。
岳老師給他鼓勁:「意識到自己的方式方法錯了,及時回頭,願意改變,不晚。」
任彥東還在繼續寫,岳老師便跟他閒聊起來,「演奏會的最後一場,盛夏的狀態達到了極致,我好幾個朋友都聯繫她的經紀人,希望她不要放棄小提琴,繼續深造,他們願意在音樂上為她指點,可她的經紀人說,她已經決定考研。」
當時他那幾個朋友惋惜得要命,自己氣了半晌。
但是他們也理解盛夏,那是個一旦決定了、就不會回頭的孩子,要是沒這份純粹的堅持,她也許就成了一個在數學上有成就的孩子,而不會走上演奏這個舞台,他們也沒機會享受這樣的演奏。
最後,岳老師由衷說:「可能上天是公平的,不會什麼好的都給她一個人,給了她那麼多天賦,但沒給她的家人這份欣賞的能力,希望你以後能多懂她。」
任彥東點頭,把寫好的時間段遞給岳老師,「接下來,要麻煩您了。」
岳老師笑著,「為了以後能有機會再聽到盛夏的演奏,沒什麼辛苦的。」
任彥東:「會聽到的。」
如果盛夏以後進入殘酷的、枯燥的金融行業,她就不再是她,所有的靈性也將消磨殆盡。
就像上海公寓牆上的那幅壁畫,還有他手機屏保上的照片,現在他才明白,她那樣的笑,不止是因為戀情讓她開心,還有舞台和音樂給她的魅力與自信。
所以才那樣迷人。
周五下午,下班後任彥東就離開了公司,自己驅車前往盛夏的學校,她今天課比較多,放學遲。
在學校門口大概等了半個小時,盛夏的跑車才緩緩駛出來,後面跟著一輛普通的黑色轎車,任彥東也看到了。
盛夏沒回公寓,汽車拐向了另一個方向,任彥東也調轉車頭跟上去,這會兒路上車多,他差點就跟丟。
盛夏今天上了一天的課,準備犒勞一下自己,去餐廳小吃一頓,原本是要約閔瑜一塊,結果閔瑜去了國外。
到了餐廳樓下,盛夏停好車上樓去了,結果任彥東被兩人攔了下來,「任總,不好意思。」
任彥東:「......」
他們是盛夏舅舅請來負責盛夏安全的人,以前共有四個人,盛夏開演奏會要滿世界跑,舅舅擔心她的安全,便高薪聘請了四人負責安保。
盛夏剛去紐約那會兒,他們如影隨形。
後來盛夏回國內,這四人就回了舅舅那邊。
沒想到這一次,是防著他了。
任彥東的車後面也跟了保鏢過來,他打電話給他們,不用下車。
他知道這應該是夏舅舅的意思,他給舅舅打了電話,第一遍,沒人接,直到第三遍舅舅才接聽。
他說了好一會兒,舅舅沉默半晌,最後『嗯』了聲,就掛了電話。
很快,他們放行,沒再攔著他。
餐廳里,盛夏點了自己喜歡吃的幾樣食物,叮囑服務員,只上五分之一的分量就足夠,最近她常來這邊吃,她們已經記住她的特殊要求。
餐廳里放著輕音樂,是一首鋼琴曲,她輕輕和著,手指不由在桌面上彈奏,側臉看著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
任彥東盯著她的側臉看了會兒,把西裝搭在椅背上,坐下來。
盛夏忽然回頭,不由蹙眉,上下打量他一眼,他今天穿的依舊很正式,白色襯衫,還打了領帶。
一貫的寡淡,帶著點禁慾系。
她拿桌上的台卡把他放在桌上的手給撥下去,「這裡不拼桌。」
任彥東:「我坐會兒,平時你上課我見不到你。」
他剛才在前台已經點過餐,這會兒沒服務員來打擾。
盛夏看著他:「你要是來跟我解釋或是道歉的話,不需要了,過去這麼久,我早就想清楚,也感覺現在的狀態挺好。」
她那麼平靜,仿佛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在去澳洲時,她對外婆之前跟她說過的一句話,又有了新的理解,要學會放下一些東西,負重前行,太累。
所以,她把他放下了,那份感情,之於她,太累,以至於失去自我。
任彥東:「我是要追你,像其他追求者那樣追你。」
盛夏狐疑的看著他,他追人?一句話都能把人噎半死。
她這輩子大概都忘不了,他那個經典的關於鎖和鎖有共同話題的謬論。
很快,他們點的餐上來。
任彥東之前不知道盛夏點了什麼,等食物上來才發現,兩人竟然點了一模一樣的餐,只是分量上,盛夏餐盤裡的只有他餐盤裡的五分之一。
盛夏沒再接茬,只想趕緊吃完離開。
任彥東想給她把那小塊的羊排切開,被她用手擋住,「謝謝,我自己來。」
他望著她,「盛夏,給我半年時間追你,好不好?」
盛夏跟他對視,「為什麼要給你時間?」
任彥東靜默一瞬,低聲道:「不是命令你也不是強求你,是求你。」他看著她的眼,又重複了一遍,「求你給我半年時間。」
盛夏咽下嘴裡的羊排,安靜了幾秒才說話,反問:「任彥東,你憑什麼這麼篤定,你半年就能追到我?」
任彥東:「不是篤定能追到你,如果我要的時間太多,要一年,我怕你不給。」
他說:「要是這半年裡,我還是讓你看不到希望,達不到你的預期,你不用接受我。」
盛夏:「我不是跟你置氣,達不到的,那會兒是我追你,我對你幾乎沒什麼要求,你都達不到我想要的。現在我對你沒感情了,對追求者的要求高的沒了邊,你說你怎麼能達到?」
她也不想再跟他糾纏,心平氣和勸他:「別浪費時間了,真的。最後還是沒任何結果,何必浪費時間和精力?」
任彥東:「不浪費。」
他心不在焉的切著羊排,許久後又說了句:「就算最後我還是沒達到你的要求,對我來說,至少還能多跟你待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