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彥東沒急著寫字,他跟盛夏說要給向秘書打個電話吩咐工作上的事,便拿著手機去了臥室。
他安排向秘書,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魯凡,包括她在國外的關係網,最後,他特別提醒向秘書:「重點查查她和餘澤的關係。」
跟向秘書結束通話後,任彥東又撥了老萬的電話。
老萬這會兒剛到家門口,「宣紙不夠?」
任彥東不答反問:「說話方便嗎?」
老萬:「到家了,還在車裡,就我一人。」
任彥東開始詢問他跟魯凡怎麼認識,以及魯凡的家庭背景。老萬如實相告,沒有半點隱瞞。
他跟魯凡今天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是在朋友的飯局上,座位靠在一塊,喝酒時發現挺聊得來,彼此留了聯繫方式。
今天中午魯凡給他打電話,說是請教他一些金融方面的問題,兩人就約在了字畫行見面,聊了一個下午。
至於魯凡的家庭,在北京也就是普通的中產,母親在報社工作,已退休,父親是一家非上市公司的高管。
至於其他的,他不是很清楚。
老萬問:「怎麼了?」
任彥東:「可能她是有目的接近你,等我這邊查清再具體跟你說,要是她問起跟我有關的,別接茬。」
老萬是個明白人,聯想到今天任彥東從字畫行離開後,魯凡有意無意間就會把話題岔到任彥東身上,他問:「魯凡對你?」
任彥東這樣回答:「盛夏有點不開心。」
老萬驚訝:「你們早就認識魯凡?」
任彥東:「不認識,見過。」
老萬的心又提起來了,「那你趕緊解決好,這好不容易追回盛夏,可別再節外生枝。」
任彥東:「我心裡有數,最遲這個周末就解決好。」
兩通電話打完,任彥東也沒了寫字的心思,他到客廳茶几上找了一包煙,拿上打火機,問盛夏:「我就抽一支,行不行?」
盛夏正在宣紙上畫畫,抬頭盯著他看,「你現在的菸癮還挺大是不是?」
任彥東:「不大,從分手到現在,快一年,我抽的煙加起來也不到兩包。」
盛夏點點頭,看他不僅拿著煙,還在收拾筆記本,「不寫字了?」
任彥東:「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先畫,畫什麼我就寫什麼,不過要到周末才有時間。」
盛夏猜測:「魯凡那事?」
任彥東:「嗯,我儘快處理了。」他拿了電腦去了院子裡。
天冷,風也不小,這會兒在院子裡坐著,頭腦異常清醒。
任彥東打開電腦時,向秘書已經把魯凡的個人簡歷發來,看了她的畢業院校,跟餘澤是校友。
他親自給紐約那邊的朋友發了郵件,讓他們幫忙了解,又吩咐向秘書,找專業人士去查魯凡,再次叮囑向秘書,魯凡跟餘澤可能早就認識。
任彥東直覺,當初天津和上海子公司,海外部分零部件斷供,或多或少,跟魯凡也有關係。
尋思片刻,他給楚董發了信息:【認識魯凡不?】
楚董那邊的飯局剛散,任彥東給他發消息前的幾分鐘,他還跟魯凡寒暄言別。
坐上車後,楚董問任彥東,找魯凡什麼事。
任彥東從楚董的語氣里便知,楚董認識魯凡,他說:【估計魯凡會找你要專訪,跟你套近乎。】
楚董:【......你怎麼知道?】
今晚到了飯局後,他才知道魯凡是女的,年輕漂亮,能力也不錯,八面玲瓏,在飯局上遊刃有餘,有著與她的年紀不相符的城府。
不過魯凡想要專訪,無故獻殷勤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她的那些小心思,他完全理解,本來生意場上的飯局十有十都是虛與委蛇。
楚董又問:【你跟魯凡認識?】
任彥東:【不認識,不過她有可能跟餘澤曾經是一條船上的人。】
楚董眼神微變,眼睛盯著信息半眯,數秒後,他回任彥東:【我心裡有數了。】
魯凡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被掀個底朝天,而且來勢洶洶,她防不勝防,也毫無心理準備。
周末那天上午,商梓晴約她見面,在一家比較私密的休閒娛樂會所。
她跟商梓晴的交情其實並不深,屬於話不投機半句多的那種,她跟餘澤關係不錯,商梓晴愛屋及烏,連她一起『愛』著。
商梓晴平時對她也不錯,還會借用她們商家的關係給她介紹一些金融圈裡的人認識。
不過昨晚商梓晴給她打電話時,明顯語氣不滿,就約了今天見面,也不知為何事,她琢磨著,可能是餘澤不願結婚。
魯凡在包間等了有一會兒,商梓晴才姍姍來遲,穿著平底鞋,素顏。
商梓晴面無表情,坐下來後就直接質問,「魯凡,做人不能恩將仇報!」
魯凡:「你這話,從何說起?」
商梓晴『呵呵』兩聲,「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好心給你介紹人脈關係,讓你好儘快在金融圈站穩,你倒好,竟然打起了任彥東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已經連累到我了!」
魯凡臉色變了又變,不過儘量維持面上的平靜。
她沒有否認她對任彥東的心思,轉而問:「什麼叫連累你?」
商梓晴冷嗤一聲,「有必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任彥東前段時間怎麼警告我的,你別說你沒看娛樂八卦!就算沒看娛樂八卦,跟任彥東有關的風吹草動,你不至於沒關注吧!」
她昨晚知道這事後,被氣的五臟六腑都疼,後來小腹隱隱也不舒服,她就沒敢在電話里和魯凡發飆,怕氣到自己,不值得。
魯凡回國後,因為沒有人脈資源,在圈裡混的很累,在公司也暗中受排擠。
而餘澤因為自己公司的事,焦頭爛額,哪還顧得上魯凡,她看在餘澤份上,就找家裡的關係幫助魯凡。
魯凡想認識的人,她儘量找人牽線。
她也是昨晚才知道,魯凡想認識的人,跟字畫行的老萬,還有楚董關係都不錯。
原來魯凡真正的目的是通過那幾個人搭上老萬和楚董這層關係,然後再通過老萬和楚董接近任彥東。
商梓晴越想越氣,「你這樣做,任彥東會以為是我暗中唆使,是為了破壞他和盛夏的感情,為了報復他以前那麼對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後果是什麼!」
魯凡喝著濃咖啡,始終沒吭聲。
商梓晴喝了半杯溫水,順順氣。
她跟盛夏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要不是因為閔瑜,她跟盛夏的關係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地步。
要不是餘澤那麼多次喊錯了名字,喊她時喊成了閔瑜,跟她在一起之後,他還又三番五次纏著閔瑜,她想,她也不會那麼痛恨閔瑜。
昨天,任彥東給她打了電話,他說:你還不知悔改?
那時她才知道真相,她向任彥東保證會跟魯凡斷了聯繫,不會再給魯凡介紹人脈資源。
任彥東只說了一句話:好自為之。
魯凡把一杯咖啡都喝完了,嘴裡的餘味全是苦澀,她看了看商梓晴,最後什麼也沒辯駁,更沒解釋,至於道歉,就更沒有。
商梓晴站起來,「我已經跟我朋友說了,我識人不清,不知道你是這樣的用意,也讓他們別被你利用了,別最後得罪了任彥東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魯凡用力握著空杯子,臉上毫無血色,這時她手機響了,商梓晴掃了她一眼,抬步離開。
魯凡長長吁了口氣,這才拿出手機,是公司總監的電話。
「魯凡,你新聞選題,這邊過不了。」
魯凡一愣,「什麼意思?」
總監反問:「你說呢?」
電話里安靜的讓人心慌。
魯凡眼前有瞬間的空白,什麼都看不到。
總監直言不諱:「你以前對遠東做了什麼,你應該清楚吧,向秘書沒說,我也不知道。」
頓了頓,總監嘆口氣:「向秘書委婉說了,你若是從偏離的航道上回來,既往不咎,你還年輕,前途無量,給你個改錯的機會。要是你繼續執迷不悟,給任總帶來困擾,新帳舊帳一起算。」
即便隔著電話,魯凡也是無地自容。
一年前,為了利益,她出賣了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幫餘澤給任彥東在海外的業務使絆子,不過那時候她對任彥東並不了解。
就是在那半年的暗中交鋒時,她感受到了任彥東應對麻煩時的魄力與魅力,也不知道哪天開始,她就突然陷進去了,等她明白那種情愫後,已經無法自拔。
她知道她的喜歡有可能是飛蛾撲火,可就是想得到。
電話里,總監的聲音又傳來,肺腑之言:「魯凡,聽我一句勸,一個人的能力只有和她的眼界、底線匹配了,才能在職場上走得更遠。別一葉障目,自毀前途。」
魯凡聲音發啞,「謝謝總監。」
窗外,明明風和日麗,在她眼裡卻雲層很厚,陰沉沉的。
......
今天周末,任彥東休息。
早上六點多他就起床,鍛鍊後,開始給盛夏做冰淇淋,一直到中午十一點鐘,盛夏還沒下樓。
他給盛夏發了消息:【還沒起床?】
盛夏沒回,過了幾分鐘,樓上傳來聲音:「你打擾到我看書了,知不知道?期末考不好,你負責?」
任彥東循聲看去,盛夏趴在二樓的欄杆上,姿態慵懶,即便是在家裡,她也是穿戴講究,化了精緻的妝。
他脫了手套,走到客廳那邊,看著樓上,「看書也不能不吃早飯。」
盛夏:「喝了瓶酸奶,不餓。」她問:「我的冰淇凌呢?」
任彥東下巴對著廚房那邊微揚,「在冰箱了,晚上就能吃到。」他把魯凡那事的結果說給她:「都解決了。」
盛夏把下巴抵在手臂上,沒吱聲,不過表情輕鬆,還帶著愉悅。
任彥東就沒多說中間的各種曲折,接著之前的話題,問她看什麼書。
盛夏:「看了些案列,有些不是很懂。」
任彥東徵求她意見:「寒假陪你從墨爾本回來後,你跟著我做項目吧。」這個項目跟下來,應該就沒有她看不懂的案例。
「什麼項目?」說著,盛夏從樓梯下來。
任彥東:「CE收購案。等這個項目結束,你也差不多快畢業,了解了資本市場是怎麼回事,你就去音樂學院深造。」
盛夏還挺中意CE項目,前幾天她給厲炎卓和沈凌牽了線,兩人談的還不錯,有初步合作的意向,不過項目複雜,也不是誰一句話就能定下來,接下來就是投行那邊的事情,要促成三方的合作。
「你也要具體參與?」她問。
任彥東點頭,要不是想帶她,他也沒那麼多時間。
盛夏認真考慮了會兒,最終答應了。
她想多學點,也想了解工作中的任彥東是什麼樣的狀態。
至於去音樂學院深造,她在考慮中。
周三那晚,岳老師過來給任彥東上課,結束後跟她聊了幾句,希望她堅持自己的音樂之路。
她跟岳老師說,她從來沒放鬆自己對小提琴的學習,而這一年裡的經歷、成長和感悟,是對音樂的另一種深造。
岳老師特別欣慰,說沒放棄就好,然後話鋒一轉,說回家就聯繫老朋友,給她寫推薦信......
仿佛一刻也等不及了。
盛夏在最下面一個台階上停下腳步,看著任彥東,「我要去了紐約,你呢?」
任彥東:「你去哪,我去哪。」
盛夏揚了揚嘴角,又轉身上樓去。
任彥東看著她的背影,「我說錯什麼了?」
「沒。我去書房拿東西。」
很快,盛夏拿了宣紙下來,她這幾天空下來就會畫畫,已經畫了一幅完整的畫,就等著他寫字。
任彥東看到她手裡的宣紙,立即明白什麼意思,去客廳把餐桌收拾好,擦乾。
盛夏把那張宣紙鋪開,生動的畫面躍然紙上。
畫裡有兩個盛夏,一個是小時候,站在大院的樹下,小提琴有她半個身體大,一個是現在的她,穿著禮服,站在演奏廳的舞台上。
任彥東認真欣賞了每一個細節,然後去拿了筆墨過來。
盛夏:「你知道寫什麼?」不等他回答,她威脅他:「寫錯了的話,」她特意停頓,「我會...」
她話才說一半,就被任彥東打斷,「寫錯了隨你怎麼辦,」他一瞬不瞬的望著她,「要是寫對了,你畢業就申請音樂學院。」
盛夏如實道:「還以為你會提出,讓我徹底原諒你。」
任彥東:「不會。」
他安靜了片刻,根據她畫的篇幅琢磨著字體要多大才能相襯。
下筆前,他不由呼吸緊促。
客廳太過安靜,任彥東下筆,盛夏也不由跟著緊張起來,她期待他能懂她,又怕自己失望。
在任彥東的第一個字只寫了一半時,她忽然就鬆了一口氣,在他寫到第二個字時,她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初心易得,始終難守』,他一氣呵成,跟她的畫仿佛渾然天成。
任彥東最後收筆時,手微顫了下,還好,這幅字總算過關。
他看向盛夏,話還沒說出口,盛夏搶先問道:「你怎麼會想到這句?」
任彥東把筆放好,拿濕紙巾擦了擦手,「你這幅畫是在提醒自己,要把小提琴這個夢想純粹的堅持下去。」
他又道:「你考研時也說過這句話。」
盛夏望著他:「還記得?」
任彥東:「都記得。」
那天他去她公寓的書房,書房上掛了他的那幅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她說,其實她更喜歡後兩句,『初心易得,始終難守』。
盛夏站起來,「再給你個獎勵。」她在他白色襯衫上印了一個很深的玫瑰色唇印。
隔著襯衫,任彥東的心口位置還是感受到了她溫熱的唇,他彎腰把她抱起,將她放在琉璃台上,緊跟著,他把她攬在懷裡,低頭含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