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人聲音,不用沈玉多說,兩個靈草自動拔腿跑到邊上的草堆里藏起來。
沈玉讓季驍去開門,陸之清見到他愣了一下,隨後笑道說:「原來季師弟也在這啊。對了,聽說季師弟就住在師姐對面,近幾日可有感覺不習慣?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找問世堂或者找我也行。」
季驍把門往裡拉開,退開一步說:「不用。有問題大師姐會幫我的。」
「哦,也是。師姐人這麼好,肯定會照顧你的。」陸之清說完,讓她身後的那名弟子走進來,介紹說:「這是謝天晉,謝師弟。你們倆當時還是一起回來的,應該都記得。他被分到青梧長老門下,聽說師姐受重傷,想過來看看。謝師弟,按照入門順序,你得稱他為師兄。」
季驍微微欠身,表情淡淡道:「恭喜謝師弟。」
謝天晉唇角一揚:「客氣了。不知道季師兄是分到哪位前輩的門下,我和季師兄一同入門,還想著在宗門裡能跟季師兄親近一點,平日裡能結個伴。」
季驍身形微微一滯,而後說:「我雖是分在落丹峰下,如今卻是跟著大師姐的。」
這話一說出來,謝天晉就知道對方是沒人要的了。嘖,就算比他早一日入門又有什麼用,聽青梧長老說,不還是個廢靈根?還扒著大師姐,真是厚臉皮。
「季驍,把客人堵在門口乾什麼,還不快帶人進來。」沈玉坐在石凳上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謝天晉輕蔑地掃了他一眼。跟在大師姐身邊,還是個打雜的,真是不會抓住機會。不,說不定是大師姐其實也不喜歡他。
這麼想著,他不屑地哼了一聲,本以為會看到對方難堪的臉,結果,反而見季驍眼底竟然浮現出了一抹濃烈的喜意,看上去似乎比先前高興許多。
不等他生出疑慮,季驍已經為他們二人泡上一杯茶。不過這茶,似乎是放了許久,謝天晉喝了一口只覺得苦澀不已,再抬頭一看陸師姐面色如常,還多喝了一口,這引得他不由得懷疑地看向季驍。
沈玉瞥了一眼季驍,沒管他的小動作,對陸之清說道:「陸師妹,我是什麼情況你們也是見到了,不必多擔心。時候這麼晚,直接進入正題吧,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說完,她見陸之清面露猶豫之色,眼神似乎在兩個師弟之間轉悠,瞭然道:「季驍,你帶謝師弟去側院逛逛,等師姐們聊完了,就喊你們。知道側院在哪嗎?你正對面洞府的左邊,有一條石子路,往裡走進去有亭子還有靈泉,亭內還有不少好石頭可用作製作法寶的材料,你帶著你謝師弟看看,若有喜歡的,送人家一顆。」
季驍心底的小雀躍差點壓制不住,一面是因為,師姐的住處居然還有個側院,他又對師姐這裡更熟悉了,另一面是則是師姐以他是自己人的口吻來安排事務,還不讓人去後院。他立馬起身應道:「是,師姐。」
謝天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終還是識趣的隨季驍乖乖離去。
沈玉拿起桌邊上那個不起眼的茶壺,為陸之清重新倒上一杯:「小孩子不懂事,師妹可不要介意。這壺是我剛沏好的,嘗嘗。」
陸之清笑了笑:「師姐說笑了,我剛入門時也跟他們一般大,一樣也很調皮,這有什麼好介意的。」
沈玉隨手揮下隔音結界說:「師妹,從剛進門時,你就一副有心事的樣子,有什麼事你放心說吧。」
陸之清下意識摸向胸口,仔細看了下沈玉的神色,說道:「師姐,如今宗門內都傳開你與潤清峰主徹底劃清關係。再有潤清峰主對你這般過分,你那些話……我們也都知道了。宗門內人多嘴雜,有三師姐那般更加敬佩你的,也有一些人覺得你對待生父……有些不孝。你莫要往心裡去。」
沈玉早有準備,無所謂道:「這世上總會有人議論紛紛,這有什麼好在意。我若是在乎那些人的想法,幾百年前就要吐血身亡了。師妹你就想說這事?」
陸之清心底佩服她的豁達,不再猶豫,搖頭說:「不,師姐,其實我是聽到你說瞳仙子還有你娘的那番話。我是覺得,有件事情我隱瞞你許久,現在應該告訴你。之前我不確定師姐你是否能承受住,也不清楚你知道後是否會更加怨憤,會不會連同那些情緒一起恨我,再加上先前師姐你因蕭師兄對我有許多誤解,我也不敢與你說。」
「但今天一看你做出的選擇和說出的話,我覺得,是時候跟師姐說這事了。若是師姐信我,可否立下心魔誓言,今日我與你說的這事,不會往外說出去?」
沈玉右手在膝蓋上點了點。怎麼今天要立這麼多心魔誓?這心魔誓簡直能跟套圈一樣往身上套了,怕不是日後立的心魔誓要更多。
她心裡忍不住嘀咕,面上卻不顯,仍舊淡然道:「自然。我定不會將今日你我之間的談話說出去。」
心魔陣法在她倆腳下略顯疲憊地迅速轉了一圈就消失不見。
陸之清這才道:「不知道師姐可還記得你母親的名字?」
沈玉回憶了下,在旮旯角落裡找到了一個名字:「丁茴。」
陸之清又問:「那師姐可記得瞳仙子的真名?」
沈玉一怔:「……丁瞳?」
陸之清說:「師姐,我既這麼說,想來你也明白我要說什麼了。師姐的母親和瞳仙子,其實是當年修仙世家丁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不過自兩百年起,丁家就已落魄,如今在青淵界中再也找不到跟他們有關的任何消息。」
沈玉這回是真的震驚了。這劇情……這是隱藏劇情吧?小說里都沒寫啊!
陸之清從衣領里扯出一個玉牌吊墜,遞給她:「師姐,你可認識這枚玉牌,這上面印了一個瞳字,中間那一紅暈也是她的心頭血,玉牌里甚至還有她當初特意留在裡面的一縷殘念。就是不知潤清峰主是否有把那枚印著茴字的玉牌,交給你?」
沈玉輕輕摩挲了一下,還回去說:「不曾有過。」
陸之清憤憤不平道:「他怎能這般過分?!虧我之前還以為潤清峰主也只是個可憐人,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親女兒也這般狠心!師姐,我就直說了。其實我最開始,是為了我娘才進宗門的。瞳仙子就是我娘,不過卻不是親娘,我是她從死人堆里救回來的。那時我臉皮破了大半,她耗費不少天材地寶,才治好了這張臉。」
她懷念地看著玉牌說:「治療途中我知曉她心結在這,她心中鬱結積壓許多年。當年那場仙魔之戰,又被俗稱為「正魔之戰」的戰場,我娘聽了消息後也去了,與潤清峰主在那一戰相識,後來生出感情,沒想到茴姨也愛上了潤清峰主。再後來,那兩人身中情毒生出那一事,她一事大受打擊在某個秘境中身受重傷,種種緣由下躲到魔焰谷周圍休養,過去多年後再能起身,到別處一打聽,這才知道茴姨居然生下一女,還難產而死,丁家也因她姐妹二人當初任性家道落魄而再無消息,一時大受打擊,就這麼病了。」
「師姐,你不要怪我娘,我娘也是個可憐人。茴姨與潤清峰主一事,她對兩人恨之入骨,卻又始終不忍,就這麼拖到了現在。直到後來,她才放下心中怨念,想看看潤清峰主和你如今過得怎麼樣。但我娘隱居許久,已不願再出門,我才主動替她來天雲宗。」
陸之清目光定定地看著沈玉,下定決心道:「外面對潤清峰主和我娘的傳聞那麼多,可我和我娘也都知傳聞不可信,唯有親眼見到才知真假。我們都以為,潤清峰主在有你之後,可能會忘掉她,會做一個好父親。沒想到,他居然……這樣對待你們母女,還敢親手殺了茴姨!昨日我才找到機會,用我娘教我的秘法與她聯繫。師姐,事已至此,就算你不同意,我們也定要他付出代價!」
沈玉聽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緩緩豎起大拇指:「師妹,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師姐不會攔你。」
陸之清欣喜地握住她那隻手:「好,師姐你這般說我就放心了!只是我跟我娘想的計謀,乃是長久之事,而且你我之間的關係斷不能透露出去,得讓他最後體驗痛失所愛的痛苦後,我娘她還想親手……不是,總之這事,我們斷不會將師姐你再牽扯其中。」
陸之清說到最後,看著沈玉如今所遭遇的一切,仿佛能想像出她以往那麼多年的日子,感同身受一般的眼眶濕潤道:「師姐!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沈玉嘆了一聲,摸摸她的腦袋:「不礙事,師姐沒有這麼脆弱。」
陸之清認真道:「師姐,日後你也是有親人的人,有任何事都可與我說,我再與我娘說。她現在已經開始為你留意各地的珍寶閣,是否有人賣冰棱四花和赤牙煉草……」
沈玉連忙拒絕:「不不不不用,這兩株草藥,我早有準備,不麻煩你們。」
陸之清見她神色不是作假,更是敬佩道:「不愧是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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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不打擾你休息了。」陸之清帶著謝天晉,站在門口同沈玉道別:「三日後的擂台,師姐定能勝出!」
「陸師姐,不如我留下來幫大師姐……」謝天晉不甘心說了幾句,就對上陸之清不悅的目光,改口道:「是弟子魯莽了,還請兩位師姐原諒。」
沈玉笑說:「不礙事,你二人下山小心。」
陸之清行了一禮:「好,師姐不必送了。謝師弟,我們走。」
等那兩人走遠,沈玉看著季驍道:「你還不回去?」
季驍心生不舍:「不回。師姐,後院的靈草圃我都還沒處理完。」
沈玉:「罷了。那冰棱四花如今三花都還沒開,四花也沒長出來。你等會兒去側院裡取一桶靈泉水,為他們澆上一壺,順便給其他靈草也澆一次。」
季驍應道:「好。」
沈玉這一日受傷又聊天,未曾休息過,身子有些疲憊,她打了個哈欠說:「你弄完了到裡面喊我。」
說罷,轉身慢悠悠地走進洞府。
大約半個時辰後,季驍進洞府里喊沈玉,就見她躺在玉床行眉頭緊蹙,像是做了噩夢。
季驍遲疑地撫上她的眉心,想將她眉毛舒展開,卻聽到床上的人難受地出聲:「我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