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菲開始臉紅。
不過既然都這樣了,她也並不掃興矯情,甚至軟趴趴地推拒著顧南岸的手,真玩起了欲拒還迎的把戲。
顧南岸明顯受用之極。
高菲翻過來又覆過去,最後膝蓋硌得疼,抱著顧南岸的脖子,咿咿呀呀的,讓他把她抱到旁邊的沙發上去。
開始的時候天光還大亮著,結束時外面已經暮沉沉。
垃圾箱裡是一條被撕成破布的透明絲襪。
高菲像一條小懶貓似的縮蜷著,面色潮紅而睏倦,哪裡也不想動,兩人點了外賣。
戲的事就這麼定下來。
高菲接了那部大女主仙俠古偶。
要開始工作了。
高菲進組的時間比顧南岸早半個月,大女主仙俠劇,拍攝地點就在古東影視基地,顧南岸的主旋律抗戰電影,有一部分戰爭場面也會在古東市拍。
高菲進組時間比顧南岸早半個月,但是顧南岸跟她一起飛到古東市。
看到高菲仙氣飄飄的定妝照,顧南岸知道這個選擇錯不了。
仙俠劇,當然少不了各種飛來飛去的打鬥場面。
高菲作為本劇的大女主戲份多也最重,光劇本就有厚厚好幾本,她是全劇第一個進組的演員,進組後先不忙著拍攝,而是先跟武術指導前期練習各種拍攝會用到的打鬥招式,然後在藍布前每天吊威亞飛行。
這個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顧南岸看到高菲每天胯骨都被威亞衣勒得青紫,身上還有各種跟武指練習時的磕磕碰碰,難免心疼。
高菲對著自己的傷倒是很蛋定:「沒關係啦。」
顧南岸以前演陸荀朝的時候,每天被威亞吊著在房頂上飛來飛去,身上也經常有各種磕磕碰碰,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既然選擇了做這一行,那麼就要敬業一點。
況且她還有小目標呢。
顧南岸抱著高菲睡覺。
第二天,高菲不練吊威亞也不練動作戲,去了影視基地的一家馬場。
古裝戲都少不了騎馬的片段,高菲要練練騎馬。
有的演員在馬上佝僂著,馬跑起來身子又晃又顛,近景還能用假馬湊合,遠景拍出來儀態一點都不好看。
拍戲用的馬匹性格都很溫順,高菲從前拍戲時也騎過馬,但僅限於能安穩坐在馬上,馴馬師牽著繩在她前面走的那種。
「身子跟著馬的節奏,誒,腰挺直,不要駝背。」指導老師耐心糾正高菲的儀態。
韁繩被前面馴馬師遷著,高菲抓緊身前馬鞍,馬明明沒跑多快,結果一跑起來還是顛得她五臟六腑都快移位。
身體跟著馬的節奏?
她跟這匹馬就沒有在同一個節奏上過啊!
高菲努力調整自己的儀態,結果還是在馬背上被顛得頭暈目眩。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了。
高菲下馬的時候腿都是軟的,腰更像是被折斷了又重新接過。
中午休息的時候,指導老師耐心安慰:「不急,多練幾天就好了。」
高菲點頭:「好。」
她一邊答應著,一邊伸手捂了捂小腹。
算日子她生理期好像要到了,這幾天一直有時候小腹會冷不丁開始疼。
尤其是劇烈顛簸或者大幅度運動過後。
高菲去了趟洗手間,褲子還是乾淨的。
大姨媽又沒來。
好在中午休息一會兒之後又不疼了。
下午的練習比上午的強度更大。
馴馬師把韁繩交給高菲,讓她直接騎著馬慢跑起來。
慢跑的時候是最顛的。
高菲感受到風呼在自己的臉上,認真去記老師教過的動作要領,緊踩馬鐙,屁股微微抬起,身子跟著馬的節奏運動,努力做到人馬合一。
高菲獨自騎著馬跑了兩圈兒。
指導老師誇她進步明顯,一點就通。
高菲嘿嘿笑了兩聲:「謝謝老師。」
指導老師輕輕拍了拍馬屁股:「再跑兩圈兒吧,跟小飛多熟悉熟悉,待會兒咱跑的更快一點。」
小飛是馬的名字。
高菲點點頭,正想夾馬肚子讓小飛再跑起來,突然,她感受到小腹一股抽徹性的疼痛。
這回疼的比中午還要明顯。
高菲皺眉,彎腰,忍不住「嘶」了一聲。
她咬住牙,本以為這疼痛疼一下就會慢慢停止,結果卻並沒有停止,反倒越來越痛。
指導老師看高菲臉色不對,隱隱發白,忙問:「怎麼了?」
高菲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再跑了,掙扎著下馬,一手捂住小腹,一手扶住指導老師伸過來的胳膊:「老師,我有點不舒服。」
指導老師看高菲一直捂著肚子:「是肚子不舒服?肚子疼?」
高菲點頭:「嗯。」
指導老師忙把高菲扶到場外的凳子上坐著,緊張地問:「怎麼樣,還疼嗎?有沒有好受一點?」
「是不是生理期?」
高菲虛弱點點頭。
指導老師:「那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高菲捂著肚子坐在椅子上。
她原以為這陣疼會像中午一樣過一陣也就消了,結果卻沒消,甚至開始疼到她坐立難安。
她從前來例假也疼,但是也沒有這麼疼。
而且高菲突然覺得,這種疼痛和例假疼,好像不一樣。
來例假是整個小腹子宮的位置都痛成一團,這種疼是一陣一陣,抽徹性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剝離她的身體。
指導老師端著熱水回來,看到高菲已經疼到小臉全無血色。
「熱水,熱水。」指導老師忙把熱水放到高菲身板。
高菲沒去接那杯熱水,抓住指導老師的手腕:「老師,我覺得我需要……去一下醫院。」
指導老師被高菲的臉色嚇得趕緊撥120。
……
顧南岸聽到高菲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正在電話里跟導演聊新戲的事情。
醫院來的電話打了好久才打通。
顧南岸接起醫院的電話,聽完幾句,臉色倏地變了,然後瘋了似的抓起車鑰匙跑出門。
古東市第一人民醫院。
急診病房。
醫生護士換了一波接一波。
從開始的普通外科,換成了婦產科。
顧南岸趕過來的時候,還沒進病房,被看到他的大夫叫住。
國民cp,不用問也知道這個男人是高菲家屬。
大夫把筆插到白大褂口袋:「你是高菲家屬吧。有一些情況我要先跟你說明一下。」
顧南岸回答了一聲「是」,焦急地看向病房的方向,然後還是先跟醫生進了醫生辦公室。
大約十多分鐘後,男人出來了。
臉上沒有剛來時那麼焦急,整個人失魂落魄,像靈魂被抽離了身體。
顧南岸緩緩走到高菲的病房。
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門進去,看到高菲坐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眼睛一直看著醫院的被子,神情呆滯,右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掛著點滴。
顧南岸啞著嗓子叫了一聲:「高菲。」
高菲視線看過來。
顧南岸衝到病床前。
高菲原本呆滯的神情突然活了過來,見到男人出現在她面前,眼淚在那一瞬間全都湧出來。
顧南岸緊緊握住高菲沒有打點滴的那隻手。
高菲哭著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嗚嗚嗚嗚嗚……」
顧南岸緊握高菲的手,閉了閉眼,想起剛才在醫生辦公室里聽大夫說過的話。
懷孕了,然後現在先兆性流產。
情況比較嚴重。
談話的最後,大夫問他:「這個孩子,你們是保還是不保?」
高菲從來沒有哭的這麼慘過,她慌亂搖著頭:「對不起,是我不好嗚嗚嗚嗚,對不起……」
顧南岸強迫自己定神。
他坐到高菲的病床旁,按住她胳膊防止她激動中亂動,喊她名字:「高菲,高菲。」
高菲稍微止了哭,只是哭聲小了,眼淚仍撲簌簌往下掉。
顧南岸喉頭哽咽,伸手去擦高菲臉上的淚水:「不怪你,一點都不怪你,怪我。」
兩人每次都會有做措施,但有時候就是這樣,人生似乎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
顧南岸自責沒有記牢高菲的生理期,她生理期一向很準,按理說這幾天剛好是她的生理期卻沒來,他應該警惕才對。
他卻沒有警惕,任由高菲這幾天去吊威亞,學武術,乃至騎馬。
顧南岸好不容易把高菲的情緒穩定下來。
高菲依舊抽泣著。
晚餐時間,顧南岸把粥餵到高菲唇邊。
高菲微微啟唇,小半天才吃一口。
顧南岸把粥餵完。
他看到高菲手上的點滴,不知如何開口,去問她那個問題。
問她這個孩子,要,還是不要?
他記得前不久,高菲依偎在他懷裡,跟他聊過兩人的未來。
兩人聊到了孩子。
她說她想再等等,給他許了五年的約定。三十二歲的時候,一定可以當爸爸。
顧南岸安靜收拾好碗筷,重新坐到高菲病床旁。
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大夫交代過讓儘快做決定。
不要很簡單,明天就可以做手術。
要則不容易,高菲需要靜養保胎,並且可能保到最後,還是留不住。
她的先兆性流產情況嚴重。
病房裡很安靜,點滴滴答地走著。
顧南岸甚至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來的太意料之外,讓人措手不及的孩子。
就這麼打亂了兩個人所有的預想,安排。
他還沒有求婚,兩個人還沒來得及領證,高菲甚至才剛接了一部新戲進組。
顧南岸靜默著開口:「菲菲。」
高菲雙眼紅腫:「嗯。」
顧南岸對著高菲的眼睛,握住她左手,喉結滾動,終於還是問出口:「這個孩子……你要嗎?」
高菲似乎聽得懵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自己跟顧南岸說過,她想再等等,五年。
所以,他現在才會這樣問她,問她要不要留,問她要不要這個小生命。
高菲眼眶裡一下子又蓄滿了淚,護住小腹:「我的孩子,我為什麼不要。」
她不是個好媽媽,孩子來了自己卻渾然不知,甚至還成天摸爬滾打,在地上滾著摔著,甚至還在馬上顛著。
然而就是這樣,孩子也堅強的,沒有離開她。
高菲想起下午那陣,似乎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裡剝離的疼痛。
寶寶那個時候承受的痛苦,一定比她還多百倍千倍。
然而它卻拼盡全力,抓住了媽媽的身體。
這麼頑強的小生命,這麼拼了命也要留下來,來到她身邊的小生命,她怎麼能那麼無情把它送走。
顧南岸聽後眼圈幾乎發紅,他抱住高菲,在她耳邊堅定地說:「好,我們留下來。」
……
高菲懷孕的事情並沒有大幅度被人宣揚知曉,醫院保密工作完好。
眾人只知道,某部大女主仙俠劇原定女主高菲,本來貌似都進組了,結果突然不知什麼原因不演了,回了b市。
b市,某家私立婦產醫院。
高菲躺在床上,左手吊著吊瓶。
細看,她兩隻手背上,全是新的舊的針眼。
顧南岸在病床旁,耐心削一個蘋果。
他削蘋果的動作優雅,刀刃轉動,薄薄的蘋果皮就這麼一點一點地變長,卻一直不斷。
高菲看顧南岸削蘋果也看的很認真。
顧南岸削好蘋果,先切了一塊餵到高菲嘴裡。
高菲吃了,點點頭:「甜。」
顧南岸笑開來。
他把削好的蘋果全切成小塊放到碗裡,一邊切一邊說:「劇組那邊我已經跟他們談過了,沒事的。」
「好在還沒正式開機。」
他說的是高菲原本該進組的那本大女主仙俠。
女主角臨時身體出問題,要辭演。
顧南岸出面跟出品方解釋了情況,不是臨時跑路,是身體的原因演不了,道了歉,又賠了違約金,出品方表示理解,好在還沒正式開拍,現在在找新的女主角。
高菲一直擔心的事終於放下心來,點點頭:「好。」
她在古東市的醫院住了兩天就轉回到b市的醫院,前前後後,已經躺了十多天了。
大夫說情況好轉。
只是這些日子仍然要少下床,活動範圍不能超過病房,再過段日子檢查沒問題,才能真的穩定下來。
高菲的戲推了,而顧南岸的新戲過幾天也馬上要開機。
顧南岸之前也想推了,高菲不同意。
主旋律獻禮片,多少人擠破了頭搶著去,怎麼能推。
「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寶寶的。」高菲捂著小腹對顧南岸說。
「你不去我和寶寶都不會心安的。」高菲又撅起嘴。
顧南岸沒辦法,只好答應。
他後天就要開機了。
從前顧南岸在新戲開機前都會提前兩天到劇組,現在,後天下午的開機儀式,顧南岸買的後天上午的飛機票。
顧南岸一邊給高菲餵蘋果一邊說:「我走了,會有護工,還有我小姑來照顧你。」
「我父母過兩天也會回來。」
高菲:「小姑?」
顧南岸點點頭:「我跟我小姑感情比較好,小時候除了保姆,她帶我的多些。」
似乎看穿高菲在擔心什麼,顧南岸又說:「別怕,小姑人很好相處。」
高菲咧嘴笑了一下:「哦。」
高菲吃完顧南岸餵的蘋果,點滴也快完了。
兩人按鈴叫護士,這是今天的最後一袋液體,高菲扎的是留置針,護士過來給她沖鹽水封針。
液體輸完,高菲獲得了一天中短暫的自由。
她伸了個小小的懶腰,像往常一樣對顧南岸說:「我想下床走走。」
醫生說活動範圍病房,每天可以簡單走幾分鐘,這對於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要臥床躺著的高菲來說,能夠下床走一走的幾分鐘無比珍貴。
顧南岸:「好。」
他給高菲穿上鞋,然後扶著高菲慢慢地走。
高菲最喜歡病房的窗前。
私立醫院環境清幽,窗外看出去不是高樓大廈,是一片精緻的小花園。
高菲走到窗前,雙手搭在窗沿上,呼吸外面的空氣。
顧南岸把高菲攙到窗戶前站好,說:「我去個洗手間。」
高菲點點頭:「去吧。」
她在窗戶前站著,看外面小花園綠意盎然的景致。
然後,一顆氣球從下面飛上來,飛到高菲的窗前,停下。
高菲以為是那個小孩手裡的氣球飛了,伸手接過來。
她往樓下看看,沒有發現有丟氣球的小孩。
高菲抓著氣球繩。
她正高興今天撿到了個氣球,不一會兒,又有一顆氣球飛過來。
還是飛到她窗前。
高菲繼續伸手接過。
往樓下看,還是沒有失主。
慢慢的,飛過來的氣球越來越多。
高菲手裡已經抓了一把,紅的藍的黃的粉的,好看極了。
等她手裡的氣球已經夠多了的時候,高菲看到不知從哪兒,好多好多顆氣球一起,同時飛上天空,今天天格外的藍,彩色的氣球飛上天空,美的像童話。
「哇。」高菲仰頭。
同一棟樓里的其他病人和醫護,也看到了這個場景,紛紛擁到窗前。
不少人在拍照。
高菲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她攥著自己的一把氣球回頭,看到顧南岸出現。
他手裡捧著一束花。
高菲立馬就明白了什麼。
是求婚。
顧南岸看著還穿著醫院病號服的高菲。
手裡的那一束彩色氣球,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鮮活許多。
他之前其實也沒想過求婚會在醫院,他想了很多求婚的地點和場景,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總不能高菲過一陣肚子都開始大了,他才開口。
所以只能在醫院。
他知道她不喜歡萬眾矚目,被所有人都盯著,所以現在,當所有人都被漫天的氣球驚喜過後,世界只有他們彼此。
顧南岸走到高菲面前。
他單膝下跪,從衣兜里掏出戒指。
高菲從轉身見到捧著花的顧南岸就開始笑,現在看到顧南岸跪在她身前,掏出戒指,笑的更開心,甚至都眯了眼。
兩個人目光對視,顧南岸也跟著高菲笑。
陽光落在兩個人身上。
顧南岸笑著開口:「所以高菲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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