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稚勉強心頭的怒火,沒好氣地說:「我不猜,反正我現在也沒力氣吃魚。」
這話說得倒是不假,她剛才那一連串的動作已經讓她精疲力盡,現在別說是吃東西,連說話都算是劇烈運動了。
那些混蛋羅剎,把她傷得這麼重,就算她僥倖被季月救了下來,看這個傷勢,怎麼也算是個半個殘廢了。
話說回來,季月怎麼會在那個時候突然出現?
而且這傢伙看起來活蹦亂跳的,也就是說她當時看到的那灘血跡不是季月留下的了?
他不會是出去殺人了吧……
白稚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望著季月的目光也愈發古怪起來。
「?」
季月不明所以地眨動眼睫,將烤魚隨手扔到一邊,雙手托著下巴直視白稚,「那你能吃什麼?
我等天亮了出去找給你。」
現在是夜晚,保不准還有其他羅剎在山上出沒,白稚身上的血腥味又這麼重,很可能將他們吸引過來。
只有白天,季月才能將她留在山洞裡,自己出去尋找食物。
看著少年柔軟清亮的眼睛,白稚突然有點羞愧。
無論如何,季月對她還是很好的,沒有因為她受傷就拋棄她,反而還要為她尋找食物,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把自己當做同伴。
她這個大腿果然沒有抱錯!
「我現在只能喝水……如果有野雞的話,倒是可以打兩隻回來。」
白稚誠懇地說。
羅剎的自我恢復能力是很強的,就算不吃人,只要像季月那樣保持基本的食物補給,仍然可以慢慢恢復,只不過這個周期對她來說估計會很漫長。
「野雞?
可是野雞很難吃哎。」
季月皺了皺眉,一臉嫌棄。
白稚表情微妙。
看來上次的那隻烤雞給季月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雖然那並不是野雞的鍋。
「沒事,湊合吧。」
她擺了擺手,猶豫了兩秒終於還是問出心中的疑慮,「對了,季月。」
季月:「嗯?」
「你晚上為什麼要出去啊?」
白稚的腦海中又閃現出季月瞬殺幾隻羅剎的畫面,不由感到一陣心驚,「我還以為你被別人抓走了。」
季月曲起修長的雙腿,神色悠閒:「啊,你說這個啊。
你也看到啦,夜晚的羅剎很多,每天總有幾隻會在山洞外徘徊,我被他們擾得心煩,所以乾脆出去把他們都處理了。」
原來是這樣嗎?
怪不得她每晚都睡得十分安穩,原來是季月獨自出去殺了那些出沒的羅剎,默默保護了她。
白稚很是欣慰。
欣慰了沒多久又突然意識到這樣不行。
以後她一定也會遇到像山賊和羅剎這樣的敵人,到時候如果季月不在,那她該怎麼辦呢?
得想個辦法變強才行。
原本渾身無力的白稚瞬間充滿精神,她眨巴著一雙星星眼,諂媚地盯著季月。
季月:「?」
「那個,季月……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你是怎麼對付那些羅剎的呀?」
白稚眼巴巴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搖尾巴的小狗。
季月失笑:「當然是用手啊。」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稚連連搖頭,「我是說,你在殺羅剎這件事上,有沒有什麼技巧?」
那樣乾淨利落的動作,她羨慕地眼睛都快直了。
如果她也能夠擁有季月的戰鬥力,那她還用怕那些囂張噁心的怪物嗎?
「技巧?」
季月明白了白稚的意思,他想了想,忽然抬起一隻手,輕輕撫摸白稚的頭頂。
「哪有那種東西。」
他憐憫地看著白稚,「況且你太弱小了,先天不足,再怎麼教也沒用的。」
這句話太過直白,可又是一目了然的事實,對白稚來說無異於一次巨大的打擊。
她雖然不服,卻也無法反駁。
是啊,她太弱小了,隨便遇上一隻羅剎都能憑藉體力牢牢壓制她。
可她不甘心,也不願就這樣任人宰割。
思來想去,她不死心地咬咬嘴唇,決定使出耍無賴這一招。
「可是你不教我的話,一旦我們分開了,我很快就會死的。」
季月聞言,不在意地笑笑:「那我們可以不分開呀。」
他的笑聲輕快,彎彎的眼睛像貓一樣狡黠。
清澈的聲音里透著漫不經心,可臉上的笑容卻又美好得讓人忍不住相信他。
大哥,我還想活命呢。
白稚移開視線,在心裡默默吐槽。
雖然季月現在看起來對她是不錯,但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更何況,依靠別人的力量本就沒有自己擁有力量來得更讓人安心。
如果能見到雲陰天師就好了。
此人是緣國第一天師,傳聞有通天之術,能夠知曉一切。
當然這些白稚是不信的,白稚饞的是他那裡的藥丸。
沒記錯的話,他那裡應該有可以強健體魄的丹藥,當初男主身負重傷,便是這丹藥救了他。
如果也給白稚來上一療程,相信她也能變強一些吧。
只是以她現在的身份,能不能見到這位神棍天師都是個問題……
白稚在這邊胡思亂想,季月又反過來教訓起她來,「還說我,你自己又為什麼跑出山洞?」
白稚理直氣壯地伸直了脖子:「當然是因為你不見了,我得出去找你啊。」
季月挑了下眉,似乎不能理解白稚的意思。
「找我?
為什麼要找我?」
「因為……我們不是相依為命的好夥伴……嗎?」
白稚偷偷覷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
季月沉默了下來,一時間山洞裡只剩下火花噼里啪啦的聲音。
白稚維持著僵硬的動作,尷尬地一動不動。
說話呀大哥!你倒是說點什麼呀!你這樣搞得我很尷尬呀!給個面子吧拜託!
「……夥伴?」
就在白稚快要忍不住緩和氣氛的時候,季月終於開口了,「那是什麼?
可以吃嗎?」
他的表情困惑,帶有一點孩童的天真。
眼神卻又很冰冷,透著殘忍的、嗜血的光。
白稚:「不可以!」
季月挑了挑眉,有些遺憾的樣子。
白稚無奈地輕嘆一聲。
算了算了,看來季月不是很懂「夥伴」這個詞的概念,以後再給他慢慢科普吧。
白稚搖了搖頭,又艱難地躺了回去。
對現在的她來說,連坐著都很吃力,她需要更多的休息和營養,才能漸漸恢復體力。
「總之,我是不會丟下你的。
同樣的,你也不能丟下我呀。」
白稚伸出一根細細的小指,舉到季月的面前,輕勾了勾。
她需要一個承諾與約定,這樣她才能安心地睡過去。
季月定定地看著那根手指,突然露出一個頓悟的表情,然後他也伸出自己的小指,遞到白稚的嘴邊。
「原來你是想吃我的手指。」
他也勾了勾小指頭,「可以喔,吃吧。」
白稚:「……」
氣死她算了。
身上的傷又開始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無比虛弱的白稚張了張嘴,終於支撐不住,再次昏迷了過去。
她真的會被季月氣死的。
季月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陷入昏迷的羅剎少女,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他打從心底里無法理解白稚的行為,也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可以丟下她」。
但她毫無疑問,是他遇到過的最奇怪的羅剎。
也是第一個,顛覆了他的認知,讓他產生好奇和期待的生物。
季月端端正正地坐在白稚的身邊,專注地凝視著她的臉。
除了格外弱小以外,他看不出白稚和其他羅剎有什麼差別。
看了一會兒,又低頭去聽她胸口的心跳。
很微弱,微弱得似乎下一秒就要停掉了。
季月想了想,抬起左手,在掌心處劃下一道細長的傷口,然後將手舉到白稚的嘴巴上方。
羅剎少女的雙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像兩片枯萎的花瓣,正在無聲渴求著甘露的降臨。
季月微微俯身,右手捏住白稚的臉頰,使她張開了嘴。
而後左手一用力,細細的血珠便順著他的掌心,一滴,一滴落入白稚的口中。
白稚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傍晚。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奇怪的是,這一連串的動作下來,她只覺得全身無力,但卻沒有明顯的痛感了。
哇塞,不是吧?
她昨晚都傷成那樣了,居然這麼快就恢復得差不多了?
那她的自愈力豈不是和季月一樣強了嗎?
白稚驚喜地環顧四周,正要告訴季月這個好消息,卻發現自己的周圍空蕩蕩的,除了那兩隻肥得流油的野兔,仍然在淡定地吃草。
咦?
季月人呢?
是不是出去抓野雞了?
白稚吃力地站起身,正要去洞口處張望,餘光忽然瞥到自己的手。
這、這是她的手嗎……?
她疑惑地抬起雙手,仔細查看起來。
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非常漂亮的少女的手,修長白皙,十指纖纖,宛如玉雕一般。
雖然指尖還沾著一點乾涸的血跡,但卻無損這雙手的細嫩與美麗。
怎麼回事?
她不應該是爪子嗎?
怎麼會變成人類的手?
白稚大驚,又是揉眼睛又是掐大腿,在反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便瘋了似的跑出山洞,直奔她之前取水的那條小河邊。
河面平靜,河水如往常一樣清澈見底,偶有幾條小魚游曳而過。
白稚趴在河邊,緊張地俯下身,一點點看向水中的倒影。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人類少女的臉。
黑髮雪膚,皓齒黛眉,眼尾微微下垂,一雙墨玉似的眸子清亮剔透,澄澈如水,看起來極為動人。
此時少女正雙唇微張,盈盈雙眸里寫滿了震驚和呆滯。
等等……這、這是她嗎?
!她怎麼又變回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