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稚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說實話,她救姚苛只是順手,並沒有打算讓他回報自己……她只對季月有所圖,對別人還是沒那些心思的。
更何況她身為羅剎,怎麼好留在這個滿是人類的村子裡。
如果她哪天獸性大發,那豈不是要屠村了?
白稚搖了搖頭,拒絕了姚苛的請求。
「不用了,我還有事,不便多作停留。
這些天你和趙嬸也很照顧我,我心裡感激,哪裡還好意思再叨擾你們?」
她說完便堅定地推開姚苛,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卻不容置疑。
姚苛訕訕地退到一邊,氣勢弱了很多,卻仍不死心地勸道,「你沒有叨擾我們,我、我和娘都很喜歡你,我們樂意照顧你……」
怎麼越說越不對勁了!白稚像見了鬼似的瞅了他一眼,他立馬低下頭,羞赧得連耳根都紅透了。
「哎,不是……」白稚為難地摸了摸鼻子,「算了,待會兒再說吧,我先出去一下。」
她心裡有事,又有意躲著姚苛,微欠了欠身便急匆匆出門了。
姚苛見狀呆呆愣住,而後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白稚剛一出門,就撞上迎面趕來的蘇木瑤。
身著男裝的公主殿下氣息紊亂,額上一層細細的薄汗,臉頰也因為小跑而泛起淺淺的紅暈,在燦爛的陽光下顯得更加明艷動人了。
白稚下意識抬起一隻手擋住明媚的日光,腳步也隨之飄忽起來。
「小白,你醒啦!」
蘇木瑤激動地撲過來,伸長雙臂就要一把擁住孱弱的白稚。
「蘇少俠,不可!」
緊隨其後的姚苛見狀立馬急急慌慌跑了過來,抬手生硬地攔住蘇木瑤。
青年健實的手臂橫亘在蘇木瑤和白稚中間,以一種近乎保護的姿態將白稚護在身後。
蘇木瑤古怪地看向他:「姚苛?
你這是要幹嘛?」
姚苛壯起膽子直視蘇木瑤:「男、男女授受不親,蘇少俠還、還是注意一點為好。」
笑話?
居然跟她提男女授受不親?
蘇木瑤本想反駁他,一低頭瞥到自己的錦靴,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女扮男裝,的確是該注意一下言行,萬不可讓人對她起疑。
她清了清嗓子,將手負在身後,若無其事道,「我當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我剛才只是看到小白醒了,一時有些激動罷了。」
姚苛顯然不信,看著她的目光依舊警惕。
白稚本人卻是無所謂的,畢竟她知道蘇木瑤是女子,根本不用擔心對方會占自己便宜。
白稚從姚苛身後探出腦袋,不解地眨眨眼睛,「蘇哥哥,你怎麼叫我小白?」
「因為這樣叫你比較可愛呀。」
蘇木瑤也學她眨眼睛,「或者我叫你白稚妹妹?」
「……還是小白吧。」
白稚覺得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姚苛心裡很不是滋味。
在他眼裡,蘇木瑤男生女相,本就給人一種流里流氣的感覺,現下又當著他的面勾搭他喜歡的姑娘,這讓他對此人的印象變得更差了。
「我也覺得小白比較好。」
蘇木瑤滿意地點點頭,一把將擋視線的姚苛推到一邊,「小白,我們這兩天已經把鹿元山上的羅剎清理乾淨了,明天就可以出發,你會跟我們一起走的吧?」
白稚一驚:「這麼快?
你們沒有……沒有受傷吧?」
她其實很想問蘇木瑤有沒有遇上季月,但又怕暴露太多,只得舌頭打了個轉,生生換了個問題。
「當然沒有,山上的羅剎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蘇木瑤信心滿滿。
「是嗎……那就好。」
白稚暗暗鬆了一口氣。
既然蘇木瑤這麼說了,那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遇到季月,否則絕不會是這麼輕鬆的語氣。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蘇木瑤眼巴巴地盯著她,亮晶晶的雙眸盈滿期待。
白稚微微垂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蘇木瑤三人這幾日每日巡山都沒有遇見季月,想必他早已離開。
既然季月沒有等她,那她也就不必再回山洞了。
白稚抿唇:「我一個人就……」
「對了!」
蘇木瑤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一拍手打斷白稚,「我還沒有告訴你吧,雲陰天師回信了!他說他打算研製對付羅剎的毒藥,只要我們找到姜兄說的藥草,他就可以開始了!」
「——我和你們一起走。」
白稚立即改口。
「真的嗎?
太好了!」
蘇木瑤高興地握住白稚的手,「我就知道你會答應我的。」
白稚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完全是為了這藥草。
這藥草其實叫香蝕草,對強大的羅剎影響不大,但卻很適合用來清小怪,也就是說,專克她。
到了小說後期,香蝕草製成的毒被大規模投放,滅了一大波小羅剎。
白稚想在此之前搞到保命的解藥,就必須跟著蘇木瑤——因為能做出解藥的人也是男配之一,而他恰好又是個自閉青年,只有蘇木瑤才能打動他。
生機總是和危險並行的,事到如今,白稚已經很清楚了。
「不、不行!」
等在一旁的姚苛急得漲紅了臉,「白姑娘不能跟你們走!」
白稚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蘇木瑤感到莫名其妙:「為什麼不能?
小白一個人就能擊殺羅剎,當然應該和我們一起討伐羅剎,造福蒼生。」
「不行就是不行,那太危險了……」姚苛出乎意料地執拗,「我還要報答白姑娘,不能讓她就這麼跟你們走了!」
蘇木瑤奇道:「難不成你還想以身相許?」
白稚:「噗。」
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姚苛又羞又惱,百口莫辯,咬了咬牙便跑了。
「這人真討厭。」
蘇木瑤聳了聳肩,而後又扭過頭興奮地對白稚說,「那你收拾收拾,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吧。」
「嗯。」
白稚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明天就要徹底遠離鹿元山了,她的心中卻並無歡喜。
也許她私心裡還是想和季月一起待在那個山洞裡的吧。
只可惜,季月不這麼想。
直到下午,白稚都沒有再見到姚苛。
她估計姚苛是不好意思見到她,剛好她也覺得尷尬,現在這樣反倒輕鬆許多。
白稚想著自己借住這幾天,趙嬸忙前忙後的照顧她,眼看她就要走了,什麼都不做似乎也不好,便去幫著趙嬸收拾房間,做做家務。
趙嬸自然是不讓白稚動手的,她攔下白稚,一邊擦汗一邊將她按到凳子上坐下。
「白姑娘,你救了我兒子,我感激你還來不及,這點小事哪能讓你動手?」
趙嬸笑眯眯的,「你去休息就好啦。」
白稚:「那我怎麼好意思……」
「你要覺得不好意思,」趙嬸開玩笑似的甩了下抹布,「那就留下來吧。」
「……?」
白稚以為聽錯了。
「你是個好姑娘,我和小苛都挺喜歡你的。」
趙嬸神情憐愛,仿佛在看自己的兒媳婦,「你小小年紀,爹娘也沒了,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你留下來,我一定會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照顧你的,小苛也會對你好……」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白稚心下頓悟,她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沖趙嬸鞠了一躬,「我很感謝您的這份心意,但很抱歉,我一定要為爹娘報仇雪恨,絕不願在別人的庇護下苟且偷生。」
她扯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說得趙嬸一愣一愣的。
「明日我便啟程,您不用再挽留我了。」
她態度堅定地轉身離開,趙嬸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許久幽幽嘆了一聲氣。
「我兒,留不住啊。」
門帘微動,一陣珠簾碰撞的聲音響起後,姚苛從門後走了進來。
「不能讓她離開……」他神情惶恐且不安,「娘,你得幫我。」
趙嬸摸了摸兒子的頭,又是一聲低嘆。
白稚後來一個人在村子裡轉了一會兒,發現村里還種了野草莓和蘋果。
她想起季月經常帶回這兩樣水果給她吃,這才瞭然。
怪不得季月總能找到好吃的東西,原來是在村里摘的……
她心情複雜,又仔細找了一圈,很快天色變黑,趙嬸出來喊她回家吃飯。
白稚想起白天的事情,心裡過意不去,於是乖乖跟著趙嬸回去了。
晚飯很簡單,就是小米粥和幾道家常小炒,即便如此,在白稚的眼裡也很豐盛了。
小米粥熱氣騰騰,散發著清淡的藥草香氣,引得人食慾大動。
白稚將一大碗粥全都喝光,然後道了聲謝,早早回屋上床躺下。
房門關上後,趙嬸沖姚苛使了個眼色,姚苛無聲地點了點頭。
是夜。
白稚半夢半醒,耳邊突然傳來輕微的推門聲。
羅剎與生俱來的敏銳令她瞬間清醒,她立即睜開雙眼,正對上姚苛沉沉的目光。
陰暗的房間裡,他像一尊雕像,靜默立於她的床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你想做什麼?
』白稚張了張嘴,正要說出這句話,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失聲了。
「白姑娘,你冷嗎?」
姚苛幽幽開口。
白稚緊鎖眉頭,謹慎地看著他。
姚苛繼續道:「你一定很冷吧,沒關係,我陪著你,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他慢慢俯身,伸手便要摸向白稚身上的薄被。
白稚心道不妙,正要抬手反扣姚苛的手腕,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悽厲的尖叫。
「啊啊啊啊——!」
是趙嬸的叫聲。
姚苛一驚,立刻轉身沖了過去,「娘!」
發生了什麼?
難道是羅剎入侵?
白稚也隨即起床,剛跑到趙嬸的房門外,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叫驀地響起。
……這次是姚苛的。
黑夜冷風肅殺,濃重的血腥氣迅速彌散開來。
白稚的食慾被勾了上來,然而巨大的恐懼卻讓她不敢上前。
她知道她此刻應該立刻逃離,逃得越遠越好。
可不知道為什麼,屋裡仿佛有一種特殊的氣息在吸引著她。
她想抬起雙腿,卻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
她只看一眼,看一眼兇手是什麼人。
絕不會打草驚蛇。
心念電轉間,白稚已經說服了自己。
她屏息躲到門後,小心翼翼地探頭向屋裡看去。
昏暗的房間裡,燭火搖曳,深紅的鮮血濺了滿牆。
兩具新鮮的屍體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正提著姚苛的頭顱打量著什麼。
他背對著白稚,頭頂一對細長尖角泛著幽冷的光,粘稠血液順著鋒利的獸爪緩緩滴下。
——是羅剎,很強的羅剎。
白稚捂住嘴,慢慢向後退。
然而下一秒,一個清冷陰鬱的聲音突然低低響起。
「那邊的小傢伙,還想偷看多久呢?」
白稚一瞬間愣住了。
這個聲音,竟然和季月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