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罰站一節課,顧拙言和莊凡心聊天、拉手、眉來眼去,期間夏維來扒著後門偷看,直接賞了他們一人一腳。
課間回教室,顧拙言點開一條未讀,陸文發的,兄弟你那邊怎麼樣了?沒被小鄰居甩了吧?你若安好,我便心安。
他實在不想搭理這廝,把手機扔書包里沒回。
午休,莊凡心和顧拙言坐在一起補生物卷子,他叼著一根棒棒糖,對答案的時候呼出一股檸檬味兒。顧拙言吸鼻子,偏頭一瞧,此時最晴,莊凡心鼓著一邊臉沐浴在陽光里,睫毛根根分明,又露出點混血的感覺。
「心,你好靚。」
筆尖把卷子戳個洞,莊凡心問:「要是於杳特別靚,你會喜歡他嗎?」
答不好估計又要發瘋,顧拙言慎重地說:「我看臉,但不是只看臉,就像我喜歡你好看,也喜歡你的個性,還喜歡你的才華,哪兒都特別打動我。」
說完嘴還沒合上,莊凡心把棒棒糖往他嘴裡一塞,嫌棄他肉麻。
顧拙言含著莊凡心吃剩的棒棒糖,尾椎骨升起一片酥麻,他頓時有些迷茫:「靠,我這樣看著你都起反應了?」
莊凡心雙頰爆紅:「你胡說什麼!」
他震驚中透著小處男的害羞,害羞中藏著被對象迷戀的歡欣,情不自禁地瞧一眼顧拙言的褲/襠,頓時敗興道:「好平,你是光長個了嗎?」
顧拙言又把筆掰斷了:「……我他媽是說後面!」
嗡,顧拙言反手向後摸,原來是書包里的手機在振動。他揣著手機跑出教室,小角落有監控,便躲在頂樓的樓梯拐角處。
莊凡心追過去坐檯階上,負責放風。
「餵?」顧拙言靠著牆。打來的是薛曼姿,大概也在休息,語調軟綿綿的:「媽媽沒打擾你吧,吃午飯了嗎?」
顧拙言說:「吃了,叉燒包和牛肉湯粉。」
他又沒喊媽,不確定這通電話是否友善。薛曼姿說:「家裡這邊大風降溫,你在榕城也別著涼感冒,照顧好自己。」
顧拙言回:「我都挺好的。」
他說得漫不經心,端著一貫以來倔強疏淡的態度,然後抓住時機補上一句:「這邊暖和,今年過年都不想回去了。」
薛曼姿在裡面笑起來:「還生我們的氣呢?」
顧拙言不準備一次性說定,免得他媽懷疑,也懶得再周旋:「您日理萬機的,怎麼大中午打給我,有事兒?」
薛曼姿說:「陸文回來了,今天回學校上學去了,中午你陸叔叔請客吃飯,說感謝你這段時間照顧陸文,叫我務必跟你講一聲。」
「噢。」顧拙言想起那倒霉玩意兒就頭疼,「那沒什麼事兒我掛了,在學校打電話不方便。」
「拙言。」薛曼姿忽然叫他。
他一頓:「怎麼了?」
薛曼姿說:「這個月有聖誕節,我給你和寶言準備了禮物。」
顧拙言回:「那還發順豐吧。」
通話結束,顧拙言走下台階坐莊凡心身旁,他們家家庭和諧全靠莊凡心監督,主動交代道:「沒吵架,我媽說給我寄聖誕禮物,我沒拒絕,挺母慈子孝的吧?」
莊凡心咧開嘴:「那你高興麼?」
高興什麼,顧拙言說:「我不愛過聖誕節,以前在家根本不過。」
嘴巴閉上,莊凡心問為什麼。顧拙言道:「他們忙,小時候聖誕節都是我自己待著,我直到十歲還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人,因為他們跟我說這個節就是和聖誕老人一起過的,他們要工作。」
「那你多失望啊。」莊凡心費勁地摟住顧拙言的寬肩,心疼。
顧拙言說:「還行吧,習慣了。一般那天我都學習,或者打遊戲,絕對不到街上去湊熱鬧。」
他們在台階上坐到午休結束,顧拙言講了好多,說一年到頭見爸媽還不如見保姆和司機多,有時候在草坪上餵鳥看見顧士伯的車開過,就跟熟人似的打聲招呼,某次薛曼姿陪他游泳,還沒下水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你到洛杉磯那次給我打電話。」顧拙言說,「其實我在樓前的噴泉邊坐著,叫你說得心虛,又回樓里喊了聲爸。」
莊凡心定定地看著顧拙言,錯愕,茫然,好半天才有了反應:「你說的是你家還是公園啊……」
顧拙言噴了,抬手將人勒懷裡:「以後你嫁給我,讓你住大房子。」
直到回教室莊凡心仍有些迷迷瞪瞪,課上到一半,傻了吧唧地跟齊楠說,同桌,我以後可能會住大房子。齊楠在桌下擰他,你都住小別墅了,還想咋地?
莊凡心掩著嘴,住那種有草坪和噴泉的,齊楠心裡平衡了,你就住公園啊,不至於那麼慘吧。
晚上回家,莊凡心在陽台上清洗海玻璃,他蹲著,手機架在板凳上放電影。剛播放十分鐘,屏幕上方彈出一條好友消息,他沒看,裴知直接打了過來。
「哥?」薛丁格的稱呼,理虧的時候才喊。
裴知說:「我外婆和孫海教授聯合辦一場藝術展,這個月首場開幕。」
莊凡心聽莊顯煬提過,從他出國比賽時就在籌備了,莊顯煬因此沒能參與一直很遺憾。他道:「聽說這個展很盛大,之後還要接力藝術節,外婆真厲害啊!」
裴知說:「開幕當天會來許多嘉賓,國內外藝術家大概四十多人,還有媒體,規定首場是不對外開放的。但是呢……」
莊凡心心領神會:「哥,我愛你。」
裴知的笑聲傳來:「在場的志願者都是美院尖子,我申請
了一個名額,你要有意願我幫你也申一個。但開幕前你每天下午要來幹活兒,開幕那天是25號,你要是來就不能和顧拙言約會了,畢竟那天是——」
莊凡心激動道:「我能去!顧拙言不喜歡聖誕節,我還發愁自己怎麼過呢!」
「他怎麼……」裴知停頓了幾秒,「好吧,那我陪你過。」
雖然志願者是義務勞動,但看到學到的東西無法計量,莊顯煬和趙見秋很支持,幫莊凡心向學校請了假。
莊凡心每天中午放學就走了,騎著單車趕到藝術館,作品清點,流程核對,後備展覽調度,一星期下來用完了整個口袋筆記本。
體育課結束回教室,顧拙言去前面接水,經過第三排時順手拿上莊凡心的杯子,習慣成自然,他總是忘記對方沒在。
他這一周都是自己放學回家,莊凡心回來得或早或晚,也不容易碰上,試圖通過補課的方式度過二人世界,那傢伙沒五分鐘就累得睡了,小呼嚕打得比《菊次郎的夏天》還有節奏。
顧拙言感覺自己像個留守兒童,或者空巢老人。
飲水機挨著窗戶,外面是校外的大街,街上已經開始放聖誕歌了。他接完水在莊凡心的位子上坐著,把堆積的卷子疊好,拿出桌兜里剩的半包幹脆面開始吃。
齊楠跟著窗外的音樂哼哼,號召大家:「一楠聖誕限時優惠,同學們盡情點單,聖誕節當天還送我媽親手烤的薑餅人!」
顧拙言估計莊凡心喜歡,說:「我訂一份。」
齊楠雲計算,他們班同學去買的話,他媽給他提成兩塊錢,就算全班都去也才不到一百。他偷偷登錄遊戲看新皮膚:「我去,這麼貴,聖誕節也不打個折。」
顧拙言一瞥:「零花錢又月光了?」
齊楠拍拍兜:「沒,等著聖誕節給我同桌買禮物呢。」
「操。」顧拙言沒忍住,他覺得莊凡心和齊楠的感情十分危險,不定什麼時候就衝破友達那條線了,他說,「送個蘋果就行吧。」
「當然不行!」齊楠一臉認真,「我去年送他水晶球呢,球裡邊倆小男孩兒,坐在小房子前,一晃就下雪,還有音樂《天空之城》。」
顧拙言死死擰著眉毛:「你們倆弄那麼浪漫有必要嗎?」
齊楠說:「可那天是莊凡心生日啊。」
顧拙言一下子定住,打鈴了,因為太震驚都沒動彈,聖誕節那天是莊凡心的生日?之前提到,莊凡心為什麼不告訴他?
前排的體委回過頭說,莊凡心每年生日大家都起鬨,讓他上去唱《鈴兒響叮噹》,否則就不給他唱生日快樂歌。
顧拙言回到座位上,整節課差點憋出毛病,作為莊凡心的男朋友,他居然是唯一一個不知道對方生日的人。
他在桌下發信息:「晚上幾點結束?」
快下課時莊凡心才回:「不確定,怎麼啦?」
顧拙言說:「我等你。」
莊凡心挺直白:「不補課,別等!」
用學習已經拴不住對方的心了,顧拙言嘆口氣,放學後回家洗個澡,牽著德牧在巷子裡來回地遛彎兒。
足足等了兩個半小時,手機響過一次,是莊凡心在群里提醒大家下載聽力材料。將近凌晨,莊凡心騎著單車拐進來,車把上掛著一杯奧利奧麥旋風。
德牧汪汪大叫。
「邦德!」莊凡心到門口下車,在橙黃的燈光里撲過去,沒抱人,搶過牽引繩拽著狗打鬧,圍著顧拙言來迴繞圈。
顧拙言按捺失敗,猛地捉住莊凡心:「你別管它了,先看看我!」
莊凡心張手抱住顧拙言,埋著臉蹭蹭,流露出不必言說的疲憊。顧拙言摟住他拖到樹蔭里,暗了,低頭就啃他的鬢角和耳後。
左耳被磨得熱燙,莊凡心咬著唇不出聲,兩手死死地揪著顧拙言的上衣,許久那薄唇放過他,卻貼著他耳朵問:「你聖誕節過生日?」
「啊……昂。」莊凡心仰起臉,「你知道了?」
顧拙言說:「所有人都知道,就瞞著我,咱們是什麼點頭之交嗎?」
莊凡心怕對方生氣,竄起來啵兒了一口:「你那次說從小聖誕節就不開心,我就沒告訴你。」
「你這傻子。」顧拙言說,「我因為父母的原因一直不喜歡過聖誕節,但以後因為你,我就喜歡過了。」
莊凡心凝視顧拙言的眼睛,怕對方勉強,然而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清楚,顧拙言揉著他的後腦,似是感嘆:「合著你還不到十七歲。」
莊凡心說:「那我也跟你早戀。」就這幾個字,他口氣堅定得仿佛在說海誓山盟。說完陡然犯慫,難為情地扭個頭:「右邊耳朵,能不能也親……」
兩個人躲在樹下擁抱良久,顧拙言幾乎親得莊凡心睡在自己懷裡,若非莊顯煬出來找,他可能把人肩上一扛就擄走了。
莊凡心已經進門,邦德熱情地汪了兩聲拜拜。
顧拙言一步步走回巷尾,他特納悶兒,他怎麼交到一個這麼乖的小男友,因為他一句不喜歡,連自己一年一次的生日都不提。
樓里亮著燈,顧寶言穿著睡裙在餐廳里吃夜宵,看顧拙言進來,她喊道:「哥哥,我和媽媽視頻了!」
「視唄。」顧拙言上樓,「給邦德也吃點。」
顧寶言喊:「媽媽說買了聖誕禮物——」
「到時候就寄來了,小點聲別吵姥爺睡覺。」顧拙言上去了。
顧寶言撇撇嘴,暗自嘟囔出後半句話:「——媽媽說聖誕節帶著禮物來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