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是打算長住啊,還真是雅致。」某次,一個來送例碳的婆子看在眼裡,陰陽怪氣的說。
肖絳挑眉。
喲呵,不叫她王妃卻用了尊稱,想必是高闖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其他人就不敢明顯的站隊或者作出反應。
「下回王上來的時候,我會稟告他,下面的人比如你,覺得我應該搬到主院去住呢。」她露出小白牙,雖然笑著,卻好像要咬人似的。
登時,那婆子臉都綠了。
「我……奴婢怎麼敢?」婆子慌忙道,「我……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那我是長住還是短住,又與你這個奴婢有什麼相干?」肖絳翻了個白眼兒,「而且你這種沒見識的人懂什麼?乾淨整潔,窗明几淨的,人的心情都會變好。人生在世,高興是一天,不高興也是一天,我幹嘛讓自己不痛快啊?但是,我很樂意讓別人不痛快,比如你。」
婆子落荒而逃,連裝碳的籃子也忘記拿走了。
她急匆匆回到某某院,在平常回事的外院倒座房裡見到了正在看帳本的邢媽媽。
聽完她的複述,邢媽媽立即橫眉冷對,「王上平日裡雖然不管王府內宅的事,但天家規矩也是大如天的。你只是一個下人,怎麼敢妄議?」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呀,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怎麼專把人往坑裡帶呢?」婆子要哭了。
「我知道,但凡去那邊送點東西,辦點兒事兒,你們都搶著去。」邢媽媽哼了一聲,「不過是想看點熱鬧,看看笑話,再向主人表表忠心。可惜你們眼皮子又淺,行事輕狂,這不就讓人擠兌了?」
「求您指點。」婆子誠惶誠恐。
邢媽媽本來懶得理她,但想到之後還得用這些人去辦事,就耐著性子說,「你沒聽說過嗎?上次王上去落雪院的時候,跟那個女人說了好半天的話。走的時候,並沒有發怒。之後又怎麼樣呢?之後咱們二夫人就派人送東西過去了。再之後呢?」
「再之後?」婆子想了想而後一拍手,「之後那個女人和她那個黑漆漆的,長得像活鬼一樣的丫鬟就可以自由出入落雪院了。」
「這說明什麼?」邢媽媽問。
見那婆子一臉茫然的痴相,不禁忍著氣道,「這說明,那個女人還是有些分量的。她到底是武國皇帝只來和親的,先不說之前的家世背景,好歹也封了個公主。至少,她比你這種在我面前有點臉面的婆子可有分量多了。」
話是這樣說的,但眼睛裡的鄙夷卻不加掩飾。
「那……那我這可怎麼辦?」婆子略有些慌,「得罪了那一位……」
「看你那點能耐!能惹不能擋的老東西!」邢媽媽冷哼了聲,「雖說未必就能如何,但你們都給我長長記性吧!」
她拍了一下小几,連著瞄了瞄旁邊站立的其他幾個婆子,「落雪院那一位看著不起眼,半死不活的樣子,可卻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再說了,現在刮哪陣風還不知道呢,你們何必急著煽風點火?」
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正院的方向,「且看著吧,這王府里的祖宗可多著呢,輪不上你們跳出來。」
幾個婆子都低下頭,連連稱是。
遠在落雪院,肖絳完全不在意自己這一招殺雞儆猴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照樣該吃吃該喝喝,按部就班的過自己的日子。
「你試探了本小姐這麼多次,今早還偷偷捏過我的手腕,應該知道我是有脈象的。」肖絳慢慢放下筷子,實在不喜歡連吃東西的時候都有人偷瞄,「再這樣,就別怪我不念那點主僕情分了!」
「可是小姐明明就……」豆芽很明顯的抖了下。
「就什麼?和以前不同?像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一樣?還是……」肖絳哼了聲,「明明就已經死過了。」
豆芽又抖了一下,手中的饅頭都滾落到地上。
為了節省,落雪院白天只在正屋裡點了炭盆。
肖絳雖然不聖母,但也絕對不會虐待下人,文明平等的現代觀念是深刻在她的骨子裡。
因此除了分頭做事的時候,她們幾乎都在正屋裡活動。
但晚上豆芽會回自己住的廂房,也可以點一隻小炭盆,到底肖絳不能讓一個不信任的人在她臥榻旁邊酣睡。
此時,她目光爍爍的盯著豆芽,令後者開始是連頭也抬不起來。隨後,又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和驅趕一般,坐立難安。
「我……明明聽到,偷聽到他們說……說小姐絕活不過那晚……就是洞房之夜。」豆芽結結巴巴的。
她雖然蠢,也知道事關生死,不是她小小一個丫鬟能夠承擔的。
她本打算把那些話爛死在肚子裡,絕不吐向外露半個字。可這時候她就像中了一個很可怕的蠱,那些話就不受苦自己控制的從她的心裡,從她的喉嚨里就這麼直接的沖了出來,毫無保留。
小姐有妖法!她通體發寒的想。
肖絳聽了她的話,卻不住的冷笑起來。
那難明的意味駭得豆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使勁磕頭,「小姐!小姐,您饒了我吧!我不是……奴婢不是壞了心腸,明知道有這樣害命的事情卻不肯向您報告。而是因為那時候……那時候的您……
豆芽拼命斟酌著字句,「那時候您沒有現在這麼明白,一整天都不說一個字,外面的事情也完全不理會,就像……就像個……木頭人……」
她一邊說,一邊偷覷著肖絳的臉色,嘴裡還情不自禁的找補,「除非有特別強烈的聲音刺激,那時候小姐就像發瘋了一樣,誰也攔不住,打傷過人……」
「至少我沒有打傷過你。」肖絳的目光堅定而明亮,帶著點戲謔,「至於我怎麼被你們這些所謂陪嫁過來的僕從欺凌,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豆芽愣了愣,隨即「嚶」的一聲癱倒在地。
那意思就是躺平報復,已經沒有反抗之心了。
可是肖絳沒那麼無聊,也沒那麼多閒工夫。
她站起來,慢慢踱步過去,蹲在豆芽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