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從獄中出來,有錦衣衛跟他說,「指揮使大人來了,已經等很久了。」
在錦衣衛三個指揮使中,會等沈宴的,只有一位。
沈宴點了頭,直接去尋人。
北鎮撫司景致單調,唯一能有點意趣的,是與后街相通的院中有汪大湖,出府便與鄴京的主水道接通。湖水碧綠清冽,偶有涼風拂過,勉強能吹散一些鎮府司中的血腥味。
沈宴過去時,便看到一錦衣公子臨湖而立。綠羅寬袖長衣,靴子不染纖塵,寬袍款款沾著水汽,腰間絲絛玉佩魚符相撞,發出清越之音。他側臉文雅,玉一樣乾淨的手中拿著魚籽,往湖中撒著。
這般優雅閒適作態,哪裡有錦衣衛殺人不眨眼的狠厲作風。說他是走馬鬥雞的富家公子,倒更妥帖些。
但他確實是錦衣衛指揮使,沈昱。
沈宴站他身後半天,他也沒反應過來。等沈宴咳嗽一聲,行了禮,他才回頭,只是神情在觸及到沈宴身上的血跡時,不由皺了皺眉,「沈大人你來見我,都不知道換身衣服?」
沈宴挑眉,沒說話。
沈昱又看向碧湖,再撒一把魚籽,嘆道,「你們北鎮撫司里,最乾淨的,恐怕就是這片湖了。要不是事出有因,我寧願天天在南鎮撫司里關著,也不想走這裡一趟。」
沈宴呵呵,「其實我們這湖也不乾淨。你知道這裡的魚為什麼長這麼好麼?因為我們天天把人往湖裡扔下去餵魚,先咬幾塊肉,等差不多了,再撈上來。」
「……」沈昱再沒有餵魚的心情了。
「所以找我什麼事?」沈宴轉了話題。
沈昱沒好氣地從袖中掏出幾份摺子扔到他面前,「沈大人日理萬機,這種跑腿小事交給我就好了。只是你天天待在這裡,你知道你在朝上被彈劾了好幾次麼?如果不是陛下還算信任你,又有我壓著,你早就別想幹下去了。」
沈宴拿了摺子,看了幾份,「是陸家在對付我。」
「家中長輩讓我問你,你怎麼會得罪陸家?如果需要的話,他們可以出頭牽線,幫你跟陸家和解。」
「哦,不用,我這次本就針對陸家,」沈宴神情淡淡,「陸家給你們施壓了?」
沈昱不耐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爹他們讓我轉告你,你記得自己做什麼就好。你要想在錦衣衛做下去,手段就得乾淨些,別和那些世家扯。」
「我自有分寸,」沈宴解釋,「陛下本就在試圖打壓陸家,一籌莫展之際,我帶回他想要的東西。不會有別的意外。」
沈昱呵呵兩聲,對此不感興趣。傳達完家族的意思,他就打算離開,再去城東聽兩齣新出的戲。他走的一步三晃,背影漫然,滿心的風花雪月,與他的堂弟有得完全是相反路線。
當今乃多事之秋,人人難自保,家家尋出路。像他這樣的公子哥,混個資歷就行了。何必像沈宴那樣事事用心?
用心又有什麼用?美人恩難求啊。
遠遠聽著不著調的指揮使大人哼著小曲走遠,沈宴手拿著摺子,沉吟一會兒,吩咐,「查下陸家四公子陸銘安最近的行蹤,有時間……也許我會見見他。」
陸銘安,是陸銘山的弟弟。這次刺殺錦衣衛這樣的主意,便是他出的。
陸銘安一直和陸銘山在爭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對陸家這樣的家族來說,從內部瓦解,往往要比從外部打擊更快些。
既然已經跟陸家站到了對立面,陸家若不倒,他沈宴便心難安啊。
卻說陸家最近,也確實是焦頭爛額。陸銘山仍拖著跟長樂郡主的婚書,想過段時間再說。結果時間還沒過,長樂郡主的第二封退婚書就到了。
長樂郡主似無聊至極,每天一封退婚書地往陸家去催。後來更乾脆說,陸家是不是想陛下出面,調節這件事?陸家若再不回應,她就寫絕交書了,大有把她和陸銘山的退親一事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陸家如被一巴掌重重打到臉上,有點脾氣的,都有些不高興。
陸家族長把一家子人叫去,呵斥陸銘山立刻跟長樂郡主退親。他臉漲得通紅,顯然在外面丟盡了面子,「退親!立刻退親!定北老侯爺的唾沫星子就快噴到我臉上了!我們陸家曾是鄴京第一大家!我們丟不起這個人!」
「就是!」早已不滿很久的陸銘安立刻接話,「再拖下去,整個鄴京就都知道了。退親本是女方更丟臉些,那是位郡主,不可能丟臉就算了,什麼時候打臉的成了男方了?這也太奇怪了。」
「伯父莫氣,」陸銘山擺著溫和的笑臉,低聲給長輩們解釋,「我和父親商量過此事,廣平王府與我陸家牽扯至深,若真退親,恐傷了雙方和氣。我已經給廣平王去了信……」
他這樣一說,陸家長輩們的臉色稍微好了些。到底雙方互有牽扯,做什麼都不是那麼簡單的。
「三哥,你這時候裝什麼好人啊?」陸銘安連忙不屑打斷,「人家長樂郡主要跟你退親,不就是因為你非要留下那個岳什麼的舊情人麼?你如果把人送走,不就什麼事兒都沒了?」
「三郎說的對!你若是不願和郡主退親,趕緊把那誰送走!」
「額,大哥,這個事我是知道的,那位岳姑娘,暫時真不能走,她還有用途在,」陸銘山的父親惡狠狠瞪一眼總給兄長找茬的小兒子,跟說話人耳語幾句,解釋了這件事。
「……既然留著岳姑娘有用,當初你們就應該把人藏好,怎能讓郡主知情?」
「這便是徐時錦的緣故了。」陸銘山道。
長輩們有些頭疼,皺了皺眉。最近實在多事之秋,這扯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大家討論半晌,爭執不下。陸銘山只好道,「父親伯伯們放心,長樂郡主已經挑釁至此,我們陸家若再不回應,便讓人看了笑話。我和父親商量,這就與郡主退親。等王爺來京,再商量後續之事。」
廣平王肯定是不願意和陸家退親的。只是陸家現在騎虎難下,只能先解決一個是一個了。
由是,劉泠終於等到了陸家處理退親一事。
她並不把這個太放在心上,僅僅當作是一件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傷心之類的情緒,她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老侯爺卻偏疼外孫女,認為她被陸銘山所負,走到這一步實在心酸。老侯爺就偷偷喚來兒子兒媳婦們,讓他們認真給外甥女好好重新挑一個夫君。並且,為了安撫劉泠,天天讓張繡去尋劉泠出門散心。
張繡實在是個天真到極點的死纏爛打型人物,又有外祖父那時時欲言又止的表情,劉泠只好屈服。
但她一直想著:好想搬回自己的地盤住……
至於沈宴,哼,她早就不理這個人了。
誰想她才一想沈宴,跟表妹回到侯府,才進大門,還沒喝口水,兩個姑娘就被舅母攔住了去見老侯爺的步子,「老爺子有北鎮撫司的客人招待,你們兩個稍後再去給老爺子請安吧。」
看母親表情有些不安,頻頻回頭看後院的方向,張繡也慌了神,「北鎮撫司?娘,我聽說那裡面的人凶神惡煞,見人就抓!我們……我們侯府怎麼了?怎麼就有錦衣衛來呢?!」她說著,急得都快哭了。
這邊的兩人神情慌張著,劉泠這邊留守的侍女也來跟她報,只是報的內容,就跟侯夫人那邊差了好遠,「婢子遠遠見了,是沈大人!他帶了許多禮物,遞帖子時說的名號是,『北鎮撫司,沈宴』。」
劉泠點頭。
侯夫人柔聲安慰女兒,「別多想,應該沒事的。那位大人跟隨的是下人,不是錦衣衛。來我們府上應該只是私事,沒事的。」她一回頭,就看到外甥女一往無畏地往老侯爺居所方向過去,「哎」了半天,也沒把人喊住。
守在書房外的下人不敢放劉泠進去,被郡主身後的侍衛攔住,郡主已經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才進去,劉泠就聽到外祖父很有精神的大笑聲,「沈大人博學多識,連這樣的古物都認識,老朽佩服……該不會是抄家抄出的經驗吧?」
後面的話實在惡意滿滿,青年聲音卻並沒顯露多餘情緒,「老侯爺說笑了,抄家的事沈某常干,鑑賞古物真假的事,可從來不在沈某的職業範圍內。」
嗯,他這話也說的不客氣,並沒有忍氣吞聲。不過,他聲音低沉醇厚,如鍾罄聲,真好聽。
劉泠有些沉醉。
「阿泠,你回來了啊。」老侯爺聽到開門聲,轉過頭時,最疼愛的外孫女就出現在了他面前,他笑容一下子更為慈祥。
「阿泠過來,爺爺今天新得了幾樣古玩,你過來看看。」老侯爺滿臉笑地招呼劉泠過來,卻提都不提一邊站著的沈宴,做出一副老糊塗的樣子來。
劉泠走過去,站在老侯爺身後,跟爺爺去欣賞他的愛好。她目不斜視,沈宴也沒有看她。
老侯爺滿是興奮地介紹自己新淘來的畫,沈宴跟他附和兩句。沈宴話不多,卻偏偏每句話都能戳中老侯爺的點,讓老侯爺更加高興,滿面紅光。
劉泠百無聊賴地瞥一眼,又把目光轉回來了。她小時候家裡出事,後來又是治病的,又是出門散心的。這麼多年下來,她雖然也受貴女的教育長大,但水平實在不怎麼樣。
別家名門閨秀都愛好廣泛,她卻是個真正的俗人。
俗人劉泠對古畫古董不感興趣,她的眼睛放到了沈宴身上。站在她爺爺背後,聽他爺爺激昂演講,沈大人的腰杆挺直,飛魚服被他穿得上了好幾個檔次。
劉泠慢騰騰地挪過去,站到沈宴身後。他在說話,她就自覺地將上身貼了上去。
沈宴背脊一僵,卻沒有動,說話的聲音也沒有變化。他當然不會有情緒流露,不然前面的老侯爺一下子就會發現不對勁。
可憐的老侯爺興高采烈眉飛色舞,如何想得到,狹小的書房,就在他背後,他的寶貝外孫女在和他的客人調,情?
劉泠不光上身貼了上去,手也一點點滑到沈宴的袖中,她勾了勾他的手,就被他握住了。
劉泠抬頭,看沈宴居然一本正經,連頭都沒有回,就哼一哼,更肆無忌憚地招他。
那種□□到骨子裡的感覺,如萬蟻蝕心,卻遠比那甜蜜。她的身子才貼上他,她的手指頭才碰上他,他就已經感覺到血液要熱起來。
劉泠就不是個安分的。
她的手被他抓著,掙扎了幾下,動彈不了。她嘴角一翹,再往前走一步,上身更緊地貼上了沈宴。
夏衫涼薄,女體的柔軟傳遞過去。她的乳比旁人要大些,飽滿些,圓潤些,光是貼著,松鬆軟軟的,那種刺激,就讓沈宴腦子裡一轟,險些控制不住身體的反應。
原本是能控制的,只是和她……那樣後,就有些控不住。
沈宴繃著臉,覺得有些牙疼。這個不作不死的姑娘……再任由她玩下去,他就該在這裡出醜了。
而劉泠確實正包含惡意地想著:如果沈大人起了反應,他爺爺一回頭,看到沈大人下面的難堪,老人家該會是什麼反應?
沈宴突地轉身,毫無徵兆。他手肘貼著劉泠的手,如魚般滑過,藏在她米黃色寬袖中,他的手緊握著她的手,讓劉泠不至於因為他突然的轉身動作而向後摔倒。
沈宴俯身,乾燥的嘴臉擦過劉泠的臉,眉目淡然。
轟!
劉泠的臉紅了。
她瞪大眼,與沈大人的眼睛對上,不敢相信他會在爺爺背後親自己。
慌慌張張中,她腳下絆了下,發出一聲響,驚了前頭正指點山河的老人家。
在老侯爺眼中,俊男美女貼得太近,沈宴低下去的臉都快湊到他寶貝外孫女臉上了!
氣血沖頭,是可忍孰不可忍!老侯爺怒吼一聲,氣吞山河,「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沈宴沖劉泠滿是怨氣的臉微微一笑,鬆開了握著她的手,往後退步,拉開了安全距離,「郡主被腳邊花瓶絆倒,沈某伸手扶了一把。對吧,郡主?」
在老侯爺虎視眈眈下,劉泠寒著臉,忍氣吞聲,「……沈大人說的是。」
「……」老侯爺懷疑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打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雖然沒看出什麼,但老侯爺也當即失去了即興演講的興趣。
「啊,天這麼熱,沈大人不是還有要事在身麼?要不要在這裡歇歇再走?」老侯爺暗示的語氣很明顯了。
沈宴笑一下,拱手,「不用了,沈某尚有公務纏身,這便告退了。」
定北老侯爺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沈宴識時務的功力,讓他實在很滿意。滿意之餘,他的警惕心就輕了,殊不知,又在他眼皮下,沈宴抓過劉泠的手,在她手上留了幾個字。
等人走後,老侯爺就跟劉泠嘮叨,「哼,他們錦衣衛出來的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跟你稱兄道弟,背後還不知道怎麼查你呢。阿泠,這種人你可千萬要小心了。」
劉泠心不在焉,握著被沈宴拉過的手。她覺得自己周身的空氣,好像都還留有沈大人的氣味,真是好聞。
老侯爺絮絮叨叨,「像這種原本沒交情的人,突然上門來,說什麼你可都不敢當真。阿泠,你這樣漂亮的小姑娘最容易被人騙了,可得放心。」
「還有啊,你好歹是郡主,那種家世太簡單的,根本護不住你。爺爺全都是為了你好,不想你以後受苦。」
「阿泠啊,像那種家世太清白,又表里不一的人,還不如姓陸的呢,你肯定不會嫁對不對?」
被爺爺念得頭疼,又被爺爺希冀的目光看著,劉泠想了一下老侯爺的話,覺得沒什麼不妥的,就痛快點了頭,「對。」
老侯爺太高興了,放下一塊大心事般樂呵呵,「太好了!我就喜歡阿泠聰明,肯定看不上沈宴那種人。就算他求親,我們也不答應……我家阿泠果然跟我心意相通啊。」
他說著,背著手,洋洋得意地出了門,徒留身後愕然的劉泠。
等、等、等等,爺爺!你的意思是,沈大人他跟我求親了?!
我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他是為這個事登門拜訪的啊!
爺、爺、爺爺你等等,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可喜歡沈大人,可想嫁他了。他求親的話,我可想答應了……
劉泠向前追兩步,但忽然想到沈大人最近對她的惡劣忽視,頓時停了步。
求親?
她才不答應!
她又想到他剛才在她手上寫字,說晚上登門造訪。
劉泠出門吩咐侍女,「找人去把我的屋門釘死了,一點縫隙都不能留,傍晚的時候我要驗收效果。」
「為什麼要釘門窗?」早在書房外等半天的張繡走過來,聽到表姐的吩咐,實在不解,「表姐,出了什麼事麼?」
劉泠抬頭看天,一臉深沉,「我在擔憂我的人身安危。」
「……」侍女們額角直抽,對郡主的異想天開無言以對。
但是思維簡單的張繡還沒有適應劉泠異於常人的思想,表姐已經走出很遠了,她還在原地沉思。忽而一拍手,去找大人,「爹、娘、哥哥!表姐在咱們家住的不安全,給表姐那裡加強防守保護吧!」
眾人一陣緊張:怎麼了?怎麼了?!侯府不安全麼?一想到都有錦衣衛拜訪了,大家立刻覺得「果然不安全」,由此加強了整個侯府的治安監護。
當晚,劉泠住的地方,那是守夜的人一圈又一圈,門窗也都被釘上了。
她站在原來的窗戶前、現在的幾塊大木板前,很是憂愁:好熱……
大夏天的,屋裡就她一個人,一點氣都不透,又悶又熱,還很逼仄。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坐牢……
但是侍女侍從都被她早早打發掉,她硬撐著一口氣,堅決不喊人過來解救她,以免給下人留下「我家主子是個蠢萌」的印象。
劉泠成功給自己建了個「牢房」。
她趴在窗口縫隙上,望眼欲穿——沈大人!沈大人!你不是要跟我幽會麼?你快點來啊!快點救救我……沈大人,你不是跟我心靈相通麼,你有聽到我愛的呼喚麼?沈大人……
華燈初上,百味人間。劉泠熱情呼喚的沈大人剛從皇宮出來,在宮牆外吹了陣冷風,才想到去見劉泠。
因為這幾天他忙碌的原因,沒顧上理會劉泠。今天在定北侯府上見到劉泠時,沈宴隱約能察覺劉泠對他的怨惱。如果他就這麼空手去見劉泠,劉泠那麼喜歡作,他還真不一定能搞定。
沈宴想一會兒,便決定回府洗漱一番,換身常服,再去夜市中逛一圈,給劉泠帶些小玩意兒回來玩。
雙管齊下,小姑娘肯定就開心了。
多麼可惜,沈宴不能跟劉泠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他不知道他小情人對他的熱烈期望,還在慢吞吞地打馬回府。
此時此刻,只要他人能過去,劉泠就開心到極點了。
總之過了一個多時辰,沈大人才到定北侯府。他站在對街牆頭,眼觀八方耳聽四路,見定北侯的防護比白日時嚴了很多。
沈宴沉思:定北侯府有出什麼事麼?
不管如何,先見到劉泠再說吧。
定北侯守衛上了幾個層次,但對於常年在夜中行走的沈宴來說,並沒有太厲害。他東拐西行,繞了許多路,連陣法都闖了幾個,才到劉泠院前。
他輕而易舉瞞過了侍衛的眼睛,借著梧桐的掩飾,站在窗下,望著被釘實的窗子出神。
沈宴很費解,若不是在外面看到楊曄等人,他很是懷疑這屋子裡住的是劉泠麼?
為什麼劉泠會住在門窗都被堵實的屋子裡?這是住人呢,還是關禁閉呢?
情人之間,還是有那麼點兒稀薄的感應的。沈宴在窗下無解,劉泠奄奄一息地趴在窗口,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她敲了敲窗上木板,將信將疑道,「沈宴,是你麼?」
耳朵貼在木板上,她聽到沈宴淡淡一聲「唔」。她心中雀躍,一下子有了力氣,然後聽窗外沈宴不可思議的聲音,「你這是做什麼?」
原本是為了氣你,不讓你輕鬆達到見我的目標,結果沒想到把我自己坑了。你若再晚來一會兒,我估計就暈死在這裡了……
心中如此想,劉泠當然不會說出來。沈宴就在一牆之隔,讓她倍生勇氣。她拂了拂秀髮,整理了下儀容,端莊地坐去桌前,口氣冷淡道,「沒什麼。因為你之前的那些事,我現在很討厭你,那還提什麼親,你還見我幹什麼?你走吧,我不想見你。」
劉泠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劇烈,唯恐沈宴給她一句,「好吧,我走了。」
窗外的沈宴拄著下巴,挑了挑眉。聽劉泠那冷靜到淡漠的聲音,他忍著笑。
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是感覺劉泠是自作自受……
……他還真挺想掉頭就走的。
不過沈宴笑了笑,溫聲,「你討厭我?那更應該嫁我了。只有嫁了我,你才能百般折騰我,羞辱我。世上還有比嫁給我更好的報仇方式麼?」
「……」劉泠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她連掙扎都不想,就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這樣啊,那勉強還是可以見面談談的。你進來吧。」
沈大人你快開窗吧!我覺得我快悶暈了!
劉泠緊張地聽著外面的答覆,外面卻半天沒聲音。她不由怒,「你到底進不進來?!」
「等一等,」沈宴悠緩的聲音含著笑意,「你這窗上的釘子釘這麼密,我還真沒法一下子徒手打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