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借宿
名叫「阿若婭」的北朝小姑娘高高昂著下巴,心中卻想道:
不過,這個南朝女子一路上對她姑且還算照顧,她屆時倒是也可以網開一面、勉強留她一命。
剛好她的帳中,還缺少一個長相好看、端茶倒水伺候她起居的南朝女奴!
聽聞南朝女子大多能歌善舞,也不知這個女子會是不會?
謝昭嘆了口氣。
這小姑奶奶,也不知道是哪家養出來的嬌貴脾氣,一點沒有做別人的俘虜的自覺。
如此囂張且口齒伶俐,只怕若是換了旁人抓了她去,她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她的兄長是不是頂頂好的人,謝昭並不知道,但是阿若婭無疑是個脾氣頂頂大的人。
謝昭語氣淡淡的道:
「好罷,那就祈禱姑娘的兄長早日歸家了。」
阿若婭表情凝固。
「.」
可惡可惡可惡!
又是那種一拳打進棉花中的無能為力!
這個南朝女人真是討厭!
她都不想跟她說話了!
阿若婭小聲不知在念叨著什麼,還自己跟自己嘀咕道:
「不僅人奇奇怪怪的,就連名字也奇奇怪怪,估計你這『兩腳羊』告訴本姑娘的名字也是個假名吧?你們南朝人可真是虛偽狡詐!」
說到後面,阿托婭自覺已經猜到真相,氣哼哼的斜了謝昭一眼。
謝昭嗤笑一聲,卻不答話,起身離開火堆,進了身後的帳篷。
阿若婭卻好像打贏了勝仗的鬥雞,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哼哼追進帳篷,不滿道:
「你幹嘛啊?這兒只有一個帳篷,我才不要跟人同睡,你這個『兩腳羊』快快睡到外面去!」
帳篷里的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此時謝昭正枕著自己的手臂,側躺在靠近門口的地毯上。
聞言只是淡笑道:「都是女子,為何不能同睡一個帳篷。況且在下睡在門口地毯上,床榻讓給姑娘難道還不成?」
阿若婭一時語塞。
她胡攪蠻纏道:「不、不行!就是不行!我才不要跟人共睡一個帳篷呢,你快出去。」
她說著說著還想去拉謝昭。
謝昭無奈,只當她是孩子心性,輕嘆了口氣道:
「小姑奶奶,你就安生一會吧我是真的累了。
再者說,我們的藉口是姐妹二人路上耽擱時間,因此不能及時回家,這才在附近寄籍部借宿一晚。
哪有姐妹二人借宿,做妹妹的卻要把自己的姐姐趕出去的道理?
難道就不會惹人生疑嗎?我就躺在此處不動,不會影響姑娘休息,你就當我是空氣。」
阿若婭一頓,不動聲色的瞄了瞄謝昭的臉色。
還真別說
即便此時帳篷內燭光昏暗,但是她也能看得出此時謝昭的臉色十分不好,白的滲人。
她微微蹙著眉梢眯眼看她的模樣,倒是也有幾分可憐。
阿若婭想起白天趕路她昏昏大睡,謝昭卻一直頂著寒風騎馬趕路,還將大氅給了她保暖,一時之間也有點訕訕的。
感覺自己確實有點過分,但是又好面子不願意道歉,為了找個台階下,阿若婭只好視線飄忽的沒話找話:
「你你怎麼這麼早就要睡了啊?這才什麼時辰啊!」
謝昭聲音很輕,微微有些鼻音。
「見笑了,在下有些犯困了。」
阿若婭蹲下來拽她的胳膊,不過這次卻不是要強行拉她起來。
「可是,塔拉大叔剛剛還說家中正在烤肉,等會要招待我們吃肉啊!
你難道不吃晚飯就要睡了?快些起來!主人家如此周到熱心,你這樣辜負豈不是很沒禮貌!」
就這麼一拽,阿若婭突然發現觸手之處的皮膚竟然一片滾燙。
但是耳邊響起的謝昭那懶洋洋的聲音,卻沒什麼異常,她輕聲道:
「那就煩勞阿若婭姑娘去吃了,順便幫我跟塔拉大叔說聲抱歉,明日我自會獵兩頭狼回來答謝他——」
阿若婭皺著小眉頭,突然打斷了她。
「你發熱了?」
謝昭沉默下來。
她前些天連日來在琅琊關督戰,雖然跟前線真正廝殺拼命的士兵相比,不敢說有多麼辛苦,但也算得上身先士卒。
謝昭幾乎連晚上都無法睡個囫圇覺。
她日日枕戈待命,每夜就睡在城牆下的角樓,防止萬一夜間有敵襲,她卻在城南彭蕭的別苑中趕不及回來。
這兩日輾轉來到北朝,先是深秋季節鳧水,然後又是奔馳草原放火的。
本來地處北方就嚴寒刺骨,晝夜溫差又極大,加上謝昭如今為了修養調息、被閩逍遙勒令非生死攸關不可妄動真氣,以至於用內力取暖都不能做到。
昨夜在草原上露宿,零下三十度的草原上,西北風幾乎能吹透謝昭的骨頭。
後半夜她還把大氅脫下來蓋在小姑娘身上,儘管有金遙境到觀宇境之間的內力傍身,也依然凍得她難以入睡。
是以今早清晨起來,謝昭便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了,頭痛的厲害。
後來不知怎麼的,又開始反胃,真是看什麼都不想吃,夠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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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烤了兩個熱騰騰的炊餅,見阿若婭吃的香甜,索性便順手都給了她。
白天她騎著馬趕了一天路,晚上成功混進寄籍部牧民家中,謝昭心底那根弦一松,登時就徹底鬆了勁兒。
此時躺在帳篷里的地毯上,她只覺得渾身骨頭好似被抽掉了一般,躺下就再不想起來了。
阿若婭又探手碰了下她的額頭,立馬急得再次拽她。
「喂!你快起來啊,你身上好燙!這樣睡下可是不行的。」
謝昭還是懶洋洋的,好像發燒發熱的不是她一般。
她嘆氣道:
「我起來做什麼呀?我沒事,睡一晚就好了,你且去吃晚膳,不必理會我。」
阿若婭頓了頓,旋即氣呼呼道:
「當然是起來吃飯啊,人食五穀雜糧,只有吃飽了才能好得快!
奇怪.你這隻嬌氣的小『兩腳羊』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你的功夫瞧起來那麼厲害,怎麼這麼一點風吹草動居然就會發熱啊?
不是說武道高手,都有內力在身體中流轉護體,根本不會畏懼寒暑變換嗎?」
阿若婭心想,就比如她的阿兄,她就從未見過他說過怕冷。
不論北朝多麼寒冷的天氣,她阿兄都穿得極少極磊落灑脫。
謝昭輕輕掙脫了阿若婭的手,然後在阿若婭微微愣神下,淡淡笑著安慰道:
「阿若婭姑娘,真的不必管我。在下心中有數,不過是風寒而已,睡一會兒就好了。」
謝昭也很無奈。
若不是這個好動又多話的小姑娘一直纏著她說話,興許她早就睡著了。
「——你!」
阿若婭跺腳。
「我才懶得管你!讓你病死算了,你死了,正好我就能逃回家中去!」
她氣呼呼的拉開帳篷的氈簾,轉身便跑出去了。
謝昭無奈的笑笑,也不在意,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但她一向警覺慣了,特別是在敵軍勢力範圍,又怎麼可能睡得踏實,所以半夢半醒中也都始終繃著一根弦。
阿若婭回來的時候,謝昭瞬間就清醒了一瞬。
她猝然睜開雙眼看她一眼,見是她,復又闔上了。
阿若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不知是什麼的湯藥回來。
「快起來喝掉!」
她兇巴巴道:「本姑娘才不是可憐你,只是你必是下午將大氅給了我這才著涼,本姑娘恩怨分明,才不想欠你們天宸人的人情!聽見沒?起來啦!」
謝昭用一隻手撐著身體半坐起來,卻沒有接過碗。
她含笑問:
「這是什麼?」
「這是荊藤、羌靈仙熬製的湯藥,在我們北朝邯庸,受了風寒喝了這些草藥熬煮的藥湯,沒兩天准准就好了!
本來若是再加上一味風寒草效果會更好的,但是阿爾若草原上不長風寒草,塔拉大叔他們家裡也沒有存貨。諾,快趁熱喝了。」
謝昭沉默一瞬。
她知道阿若婭是好意,荊藤和羌靈仙雖然用來治療風寒有奇效。
但是它們卻都是性極寒的草藥,跟他從琅琊關出發前吃的那副藥,藥性正好相衝。
若是喝了這副藥,風寒自然會好的快些,但是說不準會縮短謝昭之前服下的那副藥的藥效時間。
「喂!」
阿若婭見她不接,皺眉看她,不住的催促。
「你是怎麼回事?好心當成驢肝肺?難道你覺得本姑娘會下毒害你嗎?
我可告訴你,我們北朝女兒坦坦蕩蕩,既說了會跟你一起查清寄籍部牧民被害的真相,就決計不會半途而廢,你這是不信任我——」
她的話音還未落,謝昭已經果斷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抬頭一飲而盡。
真是令人頭大。
身體受點罪和耳朵受點罪上,謝昭果斷選擇身體受點罪。
她喝完道:「謝了。」
然後將喝空的藥碗遞給阿若婭。
暫時不想去想那麼多了,眼下的事更重要。
更何況只要能查明戰爭爭端的真相,不日她就可以返回琅琊關了,屆時就算發病了或是傷勢起伏也是不怕的。
阿若婭一愣,這廝
喝藥看起來倒是挺豪邁,至少比她吃飯要痛快一些。
「你要不吃個飯再睡?塔拉大叔晚上烤了一整隻羊呢,烤的噴香!比你中午烤的野兔還香!」
「不吃,你吃完就回來休息,不要亂走動,明天我們還要去案發地。」
謝昭閉目養神,淡淡的囑咐。
「呵!」
阿若婭瞠目。
「就你?你以為你明天還起來的嗎?吃了荊藤和羌靈仙熬的藥,你今晚一定會散熱燒上一宿的。
看你這小身板兒,明天指定就燒的虛了!叫你起來吃過飯補充體力再睡,你還不聽話?」
謝昭嘴角扯出極淡的笑容,拽過一旁的大氅蓋在自己身上,就閉上眼不再搭理阿若婭了。
阿若婭氣的一跺腳。
叫你倔!今晚燒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