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江小白二模的成績,出爐了。閱讀
語文:137,全校第3;
數學:150,全校第1;
外語:149,全校第2;
文綜:278,全校第1;
他的語文比較穩定,再差也不容易跌到130分以下,再好也不容易突破140分大關。
假如有天,當廣大民眾知道著名詩人兼文史學家語文不過140分時,大眾會不會對應試教育產生更大的質疑?
數學沒什麼可說的,這種有唯一標準答案的題目,江小白只要不馬虎,滿分沒問題。
外語也基本和數學相似,但是外語中有主觀題作文。
江小白的1分就是在作文中被扣除的。
他寫了個句子,引自於托馬斯潘恩《常識》:
Some writers have so confounded society with government, as to leave little or no distinction between them。
結果英語老師在評卷的時候,認定該句子不符合語法規則。
江小白並沒有跟英語老師去做任何理論,因為高考的時候,你連哪裡扣的分都很難知道。
這1分無所謂了,他可不像九班某個尖子生那樣,因為老師誤判了2分竟跟著老師屁股後面嚷,非要讓老師給加回來,好像加回那2分他就能全校第一一樣。
文綜打高分很難,278分的成績不影響江小白考京大,甚至於不影響他成為高考狀元。
江小白以714分的總成績,成為全校第1,甩開第二名夏晚晴20分。
並且成為這次聯考的全市第3名。
出成績這天,整個十九中學從課堂到辦公室,全炸鍋了。
校長第一時間跟江小白談話,他緊緊地握著江小白的手不放開:「再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咱就是高考狀元了,有沒有信心?」
江小白搖搖頭:「沒信心。」
「還有一個月,對於你來說,完全足夠了嘛。」
江小白再次搖頭:「考京大看本事,考狀元靠天命,這個再給我一年時間,我也不敢說一定能拿下高考狀元。」
「不,你能!相信你自己,今年的高考狀元,必須給我拿下。」
「我努力吧。」
「不是努力,」校長激動地敲著桌子,「是必須,是一定,是毫無懸念!」
江小白笑笑,沒有做任何肯定的回覆。
高考狀元對於學校而言,尤其是十九中學這種普通高中而言,那絕對光耀門楣,夠學校宣傳個十年八載了。
江小白記得前世他們高中,有個學生考上了清華,學校大門上列了那麼大那麼長那麼紅艷艷的一道橫幅:熱烈祝賀XXX同學考取清華大學。
然後這位同學家里小區門口也鼓起了氣拱門,彩帶飄揚,頗有普天同慶的感覺。
然後學校獎學金50萬,因為是建校以來第一個清華生,據說區里也有獎勵。
50萬啊,這才是考上清華大學,還不是高考狀元。
前世很多高考狀元的獎金輕輕鬆鬆100萬。
聽上去真是天文數字,特別誇張,但這就客觀存在。
高考狀元的意義對一所學校來說太重要了,而對於江小白來說,不能說一文不值吧,反正也沒太多的意義。
高考狀元又能如何呢?每一年省級狀元近百人,不過如此。
以一個著名詩人兼學者的身份來看,高考狀元,不過爾爾。
這不是江小白狂傲,而是境界不同導致的心態不同。
其他人對於高考狀元這個詞,是仰視的,這個頭銜能給他們帶來榮譽感,很可能有些人一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獲得了某地方高考狀元。
但江小白對這個詞是俯視的,因為他的身份和境界,已經遠遠高於「高考狀元」這個層面了。
他可以通過消耗系統積分繼續提升自己的學習成績,繼而獲得高考狀元的頭銜,但他覺得沒有必要那麼去做。
因為越往上提升,消耗的積分就越多,性價比越低。
在714分的基礎上,想要再提升個1分,很可能就要消耗上千萬的積分,這性價比太低了。有這上千萬積分,自己完全可以去提升一下音樂素養,足夠他從0基礎達到初級水平了,直接上台抱著吉他自彈自唱估計也問題不大。
所以說,江小白放棄了繼續提升學習成績的打算,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出了成績的這兩天,江小白在學校里簡直萬眾矚目啊,去食堂打飯,阿姨的手再也不抖了,去廁所排隊,都有人主動讓坑了。
甚至於,去籃球場打球,所有人投籃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地合計著籃球的落點,生怕砸到江小白的頭上,生怕把這全市第三的腦袋砸傷了。
砸傷了全市第三的腦袋,那時校長會不會過來把他們給掐死?
家裡也很誇張,江媽這兩天電話費打出去100來塊錢,基本上把親戚們噓寒問暖了個遍,而且特別關心親戚們的家庭教育問題,在對方的詢問下,她「迫不得已」還得分享一下這麼多年的育兒心得。
「媽,差不多得了,你現在正在透支將來高考時候的喜悅。」有天江小白實在受夠了。
「讓你媽透支透支吧,不然高考成績下來的時候,你媽容易興奮得暈過去。」
江爸相對而言還冷靜一些,就是這位老宅男這兩天突然不愛回家了,他總是攛掇各種局……
兒女是否成材,是否幸福,往往決定了父母的幸福指數。
江小白對此感受強烈。
周日,學校下午休息。
江小白午休後就直接回到了公寓。
他躺在沙發上看了下日期,距離高考正好剩下一個月了。
他的高中生涯要結束了,當高考之後,他一定要去全國各地旅旅遊,好好欣賞一下這個全新世界裡的大美風光。
空曠的走廊里突然傳來了「噠噠噠」的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大概到了門口的位置,聲音突然消失了。
公寓樓的隔音不太好,江小白隱隱約約能聽到窸窸窣窣的翻包的聲音。
緊接著是女人的嘆息聲。
難道說,是宋喬芸回來了?
江小白住進這個公寓已經兩個多月了,但是僅僅見過宋喬芸兩回而已。
畢竟大明星都很忙,他們全國各地到處飛,而且一旦拍戲的話,往往要常駐劇組。
所以租了房子沒時間住也倒是正常。
砰砰砰!
敲門聲響。
江小白拉開房門,只見天后還是一如往常的打扮,黑色的墨鏡、黑色的薄料大衣,還有黑絲。
天后勻稱筆直的腿上裹了一層薄薄的絲襪,絲襪略有些透,在燈光的映襯下尤其明顯。
五月份的商海市已經很熱了,這個打扮非常正常。
「芸姐好。」
「忘帶鑰匙了,來你家休息一會兒。」
天后也沒客氣,低身脫下高跟鞋,踩著江小白大大的拖鞋踱步進來,她往沙發上一窩,道:「把熱水器打開。」
「哦。」
江小白剛打開熱水器,就聽天后又道:「把窗簾拉上。」
「這……」
江小白一瞬間緊張了,娛樂圈都這麼亂這麼直接的麼?
「你家隔音好麼?」天后又問道。
「呃……」
天后這麼瘋狂的麼?
雖然自己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他也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啊。
江小白拉上了窗簾,又想到了這幾天沒換床單,多少有些髒了。
天后長出了一口氣,扯下了口罩墨鏡,道:「在這棟公寓樓里,不要叫我全名。」
「哦……」江小白醒悟過來,自己應該是想多了,問隔音問題,又讓拉窗簾,這應該是為了防狗仔吧?
也許這麼大明星的生活里,就見不到窗外燦爛的太陽。
天后從包里翻出化妝盒,走到衛生間,試了試水溫後,開始卸妝。
江小白這一輩子,頭一次見女人卸妝,心中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期待感。
「芸姐最近很忙啊?」
「嗯。」
「在忙什麼啊?」
「拍戲。」
「拍什麼戲啊。」
「都市劇。」
「拍什麼都市劇啊?」
「關於股市的都市劇。」
……
江小白腦袋瞬間就大了,這問一句答一句,交流起來有些費勁。
「難怪您一直沒回來住。」
天后安安靜靜卸妝,沒吱聲。
「像你們這些大明星啊,雖然掙得多,不過也是真忙啊。之前有個男歌手靠段子紅了,好像有一年的時間,天天都在天上飛。」
天后沉默不語。
「雖然忙吧,但是你們也別抱怨了,你們大明星一年賺的錢,都夠我們平民百姓奮鬥十輩子的了……」江小白滔滔不絕,畢竟是在自己家,作為主人,他得保持儘量別冷場。
天后摘下耳墜,依舊沒有回應,也不知道是否在聽。
「所以說啊,吐槽歸吐槽,誰不想成為大明星呢?我就是在想,當我成為大明星的那天,我一定要規劃好我的職業發展,絕對不讓我的一輩子忙忙碌碌。」
天后側過頭打量了他一下,若有所思地道:「這一行,靠顏值是紅不了一輩子的。」
江小白怔住了,他終於看到了天后的素顏,只是這素顏並不比帶妝狀態差。
她帶妝時很美,妝容修飾下,紅唇、玉肌、黛眉對比強烈,性感迷人。
而她卸妝後依舊很美,面容清秀,氣質脫俗,少了一些冷傲,更多了幾分親近,有一種鄰家姐姐的感覺。
也許對於這些天生麗質的絕色美人來說,化妝最大的作用,是更方便入鏡吧。
拍照也好,拍攝影視劇也罷,演員不化妝是拍不出效果的。
天后很快卸掉了妝容,重新坐回沙發,她從包里翻出了一個裝訂成冊的本子。
江小白將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見她閱覽得很認真,也就沒去打擾。
經過這幾次的接觸,江小白髮現她更喜歡靜一些,這應該是性格使然。
他也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將音量調得儘可能的低。
現在電視對於一個家庭的意義,往往是招待朋友時化解尷尬用的,聊天聊死了,或者沒什麼可聊的時候,大家看看電視也不錯。
鈴……
天后的電話突然響了。
她放下了劇本,那劇本上四個大字特別明顯:《三國演義》。
《三國演義》?
華國歷史上,沒有《三國演義》這種宏大架構的電影,電視劇倒是有,已被奉為經典。
近期新聞中,也傳出了電影版《三國演義》將在月底開機的消息。
兩個月前,這部籌備中的影片的導演武凱謀曾發私信向自己邀詩,但是出於多方面考量,自己最終拒絕了。
兩個月後,劇本就定下來了,演員也敲定了,並且將在月底開機,這效率倒是蠻高的。
他指了下劇本,小聲詢問道:「姐,我可以看看麼?」
天后點了點頭,然後接通了電話,「我們二次創業很艱難,《三國演義》這部電影最快也得年底能上映,所以為了保證我的工作室正常運轉,我們需要儘快做一檔綜藝節目……我希望這檔綜藝節目要小成本高回報,而且要儘快上架。
……
就是因為難啊,所以我才向你們團隊徵詢意見,如果有好的節目創意,我期盼和你們聯手共贏。」
放下電話後,天后冷漠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層愁雲。
這是她第二次創業,第一次創業時,失敗了,很慘很慘,她投資的幾部影片,基本上全都折戟沉沙了。還有好幾部電視劇,也是一路踩雷。
《第三人格》女主出軌新聞石錘了,電視劇無法上星播放。
《大刀》男主偷稅漏稅了,導致全網封殺。
而他出演了好幾部她投資的新劇,要麼口碑票房雙崩,要麼連上映的機會都沒有。
諸如此類的事情,不止這幾件。
成立工作室的3年來,宋喬芸賺錢的時候少,賠錢的時候多,導致去年直接宣布工作室解散。
今天春節後,不甘心失敗的宋喬芸,在收到一部劇3000萬的片酬後,決定重新啟航,重組工作室。
可是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是,沒有項目可投了,或者說,沒有什麼項目讓她能看到盈利的曙光。
她現在已經不敢把盈利方式壓在某些流量明星身上了,他們是真坑啊,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因為什麼事就突然涼了。
投資綜藝節目倒是個好的計劃,但是綜藝節目也是由明星們撐起來的,也有停播的風險,不過這倒還好,大不了出事了就全程馬賽克,最關鍵的是,也沒有什麼好的綜藝方案值得投資的。
低成本高回報,而且短期能錄製並上架的這種,哪有啊?
她電話里說的話,只是她自己最好的期望而已。
難呢。
她的好運氣,仿佛在25歲那年就畫上了句號。
撫平面頰上的愁雲,宋喬芸又恢復了冷淡平靜的面容。
她見江小白皺緊眉頭盯著劇本,便問:「怎麼了?」
「嘶,開篇的這首詩……」
「你也覺得不好?」
江小白剛要點頭,但還是忍住了。
武導演曾邀請自己寫開篇詩詞,自己拒絕了,目前這篇詩作或許是武導演邀請其他人寫的。
自己不給武導寫詩,而在看過其他人作品後,還吐槽別人寫的不好,這事兒他不能這麼幹,有點兒不地道了。
江小白又低下頭重新閱讀了一遍。
《全國群英詩》
黃巾起、漢式微,豪傑仗劍烽煙里。
中原逐鹿、血浸甲衣,誰人顛沛流離?
興亡緣天數,望神州、三分吳蜀魏。
休說人間富貴,空騎殘劍英雄淚。
縱百般機謀,萬千巧計、都付東流水。
俱風流人物,浪淘去、余寒煙翠。
怎麼說呢,格律很有問題,韻都錯了。很一般的一首詩詞。
當然了,對於這一時空的人來說,對於當代人寫古詩詞來說,也不錯,可以用在影視作品中。
江小白還是違心地道:「我也沒法評價這首詩,畢竟我的水平您也知道,我也不知道好壞。」
「這首詩一般,跟我預想中的相距甚遠。」宋喬芸微微嘆息。
「您預想中是什麼樣呢?」
「就像那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那樣,《三國演義》這麼宏大而波瀾壯闊的影視作品,它的開篇詞一定要氣吞山河,在藝術成就上起碼要接近《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很明顯,這首詩詞遠遠沒有達到……」宋喬芸的語氣,越來越失望。
談到詩詞,宋喬芸的話明顯多了起來了,這應該是她感興趣的方面。
江小白笑了:「這世間,能有幾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啊?而且這詩,是誰都能寫出來的麼?沒有曠世之才能寫出來?所以說,你們也別要求太高了。」
「也許三無能為我們寫出這樣一首詩?嗯,也許只有他了。」
想到這,宋喬芸拿起電話,撥打過去:「武導演麼,劇本我剛剛開了一些,開篇詞我覺得並不合適……我建議向三無老師邀詩,什麼,你邀請過但被拒了,原因是什麼?……武導演,我建議你再邀請一次。
我之所以投資你這部電影,是因為你說要打造經典作品,這跟我不謀而合。而我認為,《三國演義》這部電影能否經典,能否博得滿堂彩,開篇詞至關重要……」
江小白萬萬沒想到宋喬芸投資了這部電影,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看在宋喬芸的面子上,為了還她個人情,江小白不介意為這部電影寫一篇詩詞。
而且她又有這種強烈的意願,所以如果他再次受到邀約時,是可以為他們寫一首作品的。
江小白問道:「他們最初邀請的時候,為什麼被三無老師給拒絕了呢?」
「三無老師看不到完整劇本、不清楚主演是誰,所以拒絕了,意思是萬事俱備後再找他談。」宋喬芸又蹙起眉頭,「我們該如何打動詩人呢,邀詩人創作詩詞這事兒,聽武導演的意思貌似很難的。我們這個劇本能打動他麼?」
江小白正在隨手翻看劇本:「未必。」
「那主演陣容呢?都是一線明星。電影火的概率很高。」
江小白搖搖頭:「未必。」
宋喬芸托起香腮:「那靠什麼打動他呢,他最需要什麼呢?」
「錢唄!」
幫助朋友是一回事,但無償是不可能的,他和宋喬芸還沒好到那種可以免費贈予的程度。
宋喬芸瞥了他一眼:「詩人怎麼可能像你想的那麼庸俗?!」
江小白頓時就站起來了:「談錢怎麼就庸俗了呢?
詩人沒房子的話,有女孩願意嫁給他麼?
詩人住院不需要花錢麼?
憑什麼你們大魚大肉,詩人就要吃糠咽菜?
你們大明星開著跑車穿著高定,詩人就得登個共享單車頂風冒雨啊?
就因為『文化』兩個字?詩人就不能跟錢產生聯繫?」
宋喬芸怔怔地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激動?」
「我激動了麼?我說的是事實啊,詩人也是要生活的,錢並不庸俗,真正庸俗的,是獲得金錢的方式。
用才華、知識來兌換金錢,這是對詩人最大的尊重和肯定。」
宋喬芸微微點頭,「不是沒有道理,所以呢?」
「所以,不僅要跟詩人談錢,還要狠狠地用錢砸他,砸到他無法反駁。好了,您先跟我說說,您最多能砸多少錢,我幫您分析分析詩人能不能同意。」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江小白得知道對方底線。當然了,可以少給一些,但不能把自己當成冤大頭。
「我又不是製片人。」宋喬芸道。
這一句話,把江小白說得心拔涼。